绯乱长安 第9章 郭太守回府解围困，薛世子放浪引荒唐

郭蓉蓉点头应允，抬手请他作为先手，率先施射。

自箭筒之中，牵出一支箭羽。赵绯合上眼，张弓搭箭。

待大弓挽至半满有余，赵绯再开眼，眸色之中满是凌厉。

他两指一松，风声又起，那箭羽离弦疾驰而去，眨眼间便刺入远处的箭靶。

准确无误，正中靶心。

“好！！！”青隼见赵绯命中，高呼一声。看向一旁的郭蓉蓉，她脸上的豪气再增一分。

阁中的林雪奴也是激动非常，两只手紧紧地绞缠在胸前。毕竟是大家闺秀，她不好意思像青隼一样公然为赵绯呐喊，只小小声说了句，“好。”

全然没注意到，身为郭蓉蓉闺蜜的她此时已经倒戈，竟替郭蓉蓉的对手叫起好了。

而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赵绯的眼角弯了弯。

习武多年，武艺又高，他的视听早非常人。出门在外，难免要多加小心。勤加探查左右，是为了提防小人暗算。不过，也是因着如此那阁中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乃至于呼吸吐纳、心跳律动，都被他系数掌握，了然于心。

方才见那阁中的小娘子，年岁看着不大，可容貌已是渐显灼色。一张玉面如春风拂月，明朗光洁。虽带了些青涩，可绝不难看出，这小娘子天生得一副美胚子。相信日后，必定会出落得倾国倾城。饶是赵绯这等性情寡淡之人，都不免心生怜爱。

之后听那小娘子说起长弓的来处，赵绯则佩服于她的博学多识。又听她为自己命中靶心而轻声叫好，赵绯更觉得那小娘子有些可人了。

如此一来，一个身影渐渐浮现于赵绯的脑海之中。那人的容颜依稀浮现，无数次出现于赵绯的回忆里。曾几何时，那个人也因为赏识赵绯的射术，而笑意延延，抚掌连连。

只可惜，往事已矣。他身边的一切，早已是面目全非。

“呲，这才第一箭。”郭蓉蓉虽也惊叹于赵绯高超的射术，可嘴上却不肯服软。

也站上射位，郭蓉蓉拉开她的反曲弓，也是张弓搭箭。

身为女子，郭蓉蓉的气力始终是小了些，她并未似赵绯一样用两指勾弦，用的乃是匈奴人常用的射法。以拇指引箭羽，覆以其余四指共同拉弦。如此，可以将手上的力道发挥到极致。

待瞄准，手一松，那箭羽刹那间离了弦，也朝靶子飞去。

“咚！”的一声，她这一支竟也中了靶心。

“哼！看见没？！本小姐也中了！”见自己也中了靶心，郭蓉蓉趾高气昂。

再看青隼有些惊讶的神情，郭蓉蓉只觉得长出一口恶气，心里爽快的很。

赵绯见郭蓉蓉也命中，便不再独自胡思乱想了。

他没什么表情脸上，难得表露出些许敬佩。以郭蓉蓉这等官宦女子自幼养尊处优的优渥境遇，能一箭就命中如此远的靶心，想来日常必是经过刻苦练习的。

阁中的林雪奴见郭蓉蓉也命中，当然也替她开心。和素心一同不停地给郭蓉蓉鼓掌。二人是闺中密友，郭蓉蓉又心气极高，她肯定不希望郭蓉蓉输掉这场比试。

但当林雪奴看到赵绯的脸上露出对于郭蓉蓉欣赏的神色，却好像身上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郭小姐，好技法。”赵绯的话语依旧没什么感**彩。

张弓引箭，他再次施射。

就这般，二人轮流施射，各自射了十来支，竟都无一脱离靶心。

青隼起初只是吃惊于二人高超的射术，到了后来就完完全全看傻了。她家将军的射术她自是知道，但是郭家这小娘子竟也未落下风。这场比试进行到了现在，居然会落了个平分秋色的场面，这等情景，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这郭家的小娘子，还挺神。。。”青隼嘴巴张得大大的，只盯着郭蓉蓉看。

郭蓉蓉此时已是一身薄汗，气息也稍有混乱，可眼中神采却越发明朗起来。她知道能遇见赵绯这样射术高手的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此时不与他好好切磋，更待何时？

赵绯的气息仍旧平稳，身上也没出什么汗。只是他心中的高兴，被他掩藏得很好，未被人发觉。

他已是有些日子未曾摸过弓箭，这一射，便射了十支有余，这是何等的快意，何等的愉悦。与其沉浸在那些往事之中，患得患失，不如弯弓射箭，恣情人生。

林雪奴拍着小手，也为那二人开心。郭蓉蓉的兴奋溢于言表，不难发觉。可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林雪奴就是觉得赵绯现在也是愉快的，虽然他脸上的神色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又轮到了赵绯射箭，他牵一只箭羽，就要去射。

这时一男声自院外而来，将他的动作打断了去。

“下官不知赵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赵大人宽恕个儿。多年不见，赵大人别来无恙啊。”

郭优民一回到郭府，便知道赵绯来了府上。他二话不说，赶忙来了后院。他那宝贝闺女的脾气秉性，他再熟悉不过，勇莽有余，智谋欠足。他生怕来晚了，郭蓉蓉要对赵绯做出什么僭越失礼之事来。

然而郭优民一入了后院，便还是觉得自己来晚了一步。他发现他的宝贝闺女竟然在和赵绯比试射术？！

一个女儿家在陌生男子面前抛头露面，这不是荒唐嘛！况且，那人不是别人，那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弄臣赵绯啊！

这简直是荒了个天下之大唐啊！

郭优民只觉五雷轰顶。

硬着头皮，他慌忙小跑上前，以笑脸相迎赵绯。

见是郭优民来了，赵绯放下手中的弓箭。只片刻间，他竟对那张长弓有了些不舍。

不舍归不舍，赵绯转过身，迎向郭优民。

下一刻，郭优民脸上那虚假的笑脸和随意堆砌起来的善意，让赵绯有些迷蒙。仿佛他此时并不在扬州太府内，而是身处于熙攘的长安街头。来来往往的人们也是这般，对着他笑，唤他作“赵大人”。

赵绯心境的起落与万般的思量，在场的人无人可知。只有阁中的人将他极为微妙的变化看在眼中，默默记在心里。

“郭大人别来无恙。”赵绯躬身施礼。众人发觉，方才那谦逊儒雅的赵绯，又回来了。

“爹爹，你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郭蓉蓉现在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就是她爹，她与赵绯的比试还未比完呢。她爹这一回府，这场比试肯定就要泡汤了。

果不其然。

“不敢，不敢。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这便引大人到大堂一聚。”紧忙上前将赵绯扶起，郭优民笑容满面。

路过郭蓉蓉，郭优民只瞪了她一眼，别无其他话语。

见郭优民的眼中只有赵绯，又被她爹白了一眼。自小被郭优民捧在手心当作掌上明珠，郭蓉蓉哪里受过自家爹爹这般冷眼相待。

“哼！”郭蓉蓉气得拂袖离去。临走之前，不忘冲着青隼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青隼愣了愣，也不示弱，也还她个大大的鬼脸。

“莫要顽皮。”赵绯叱了青隼一声，便随着郭优民离去。

“哦。。。”青隼心有不甘。可也紧随赵绯，离去了。

小院内只剩下郭府的下人们，在收拾方才比试射术留下的残局了。

望着那人离去的身影，林雪奴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没了着落，空荡荡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赵绯留在射位上的那柄长弓。

来到大堂，郭优民将赵绯让于主位，他自己坐在客位。又让下人看了茶。

“不知赵大人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呢？”郭优民笑问说。

“实不相瞒。绯这次拜见郭大人，是想请郭大人帮绯一个忙。”

“大人言重了。不知，是什么忙？”郭优民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了赵绯。

“绯想请郭大人为绯引荐，扬州巨贾林牧清，林老爷。”

“牧清兄？”郭优民略作惊讶，他不明白赵绯为何大老远从长安来到扬州，竟是想见林牧清？

兀的，他想起一个人。平远侯世子，薛涛。这薛涛本该在东北边境，与他爹平远侯一同辅佐诚王镇守边防。可几个月前，薛涛突然登门拜访，也是没由来的请郭优民帮忙引荐林牧清。机缘巧合之下，薛涛在林府偶遇了林家的小姐林雪奴，这才会闹出个什么“非卿不娶”的闹剧来。至今林家小姐还藏在他府上，以躲避薛涛的疯狂追求。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薛涛竟此等的放浪好色，这不是荒唐嘛！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前脚薛涛大闹林府的前车之鉴，郭优民这次可不敢再胡乱为林家引荐朝中的人了。

问说：“大人可方便，将大人要见牧清兄的缘由，告知下官吗？”

赵绯稍作沉默，将一些信息隐了去。

说：“郭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徐州宁安县突发大水，灾情惨重。绯受陛下委任，前往治理水患。然当地州府粮仓所存实在有限，现下连供给灾民日常吃食都有些困难。扬州离徐州最近，绯便想来向林老爷筹借粮食。林老爷的林氏粮行货通九州，与北方的沈氏粮行分称‘南北粮商规模之最’。绯便想向林老爷筹借些粮食，以作赈灾之用。”

郭优民闻言，并不赞同。他忙摆手，回说：“诶，赵大人这话可是见外了。大人既是因为徐州水患而筹借粮食，我扬州府自当肩负起帮扶邻州的责任。扬州府下各县镇乡，所有财库、粮库全凭大人调用可好？大人何须要去找牧清兄筹借呢？若是多加了一层关系，倒是要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