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乱长安 第81章 驴肉包子引风波

赵绯原以为他的一句玩笑话而已，林雪奴并不会放在心上。

可现下如此大的阵仗，似乎想要含混地糊弄过去，是不可能之事了。

停下筷头，赵绯一五一十地将交割时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大伙听。

众人听闻他的叙述，起先均是替他暗暗捏了把汗，好在结果确是好的，今日果真便是最后一班重甲当值了。

待他讲完，大伙都是欢喜得紧。

赵月儿拍着一双小手，笑呵呵地对赵绯道：“绯哥哥好乖、好乖！月儿也要像绯哥哥一样，听嫂嫂的话！”

“小顽皮，又要胡说八道。”林雪奴嗔了她一眼，面上确是满满的笑意。

“小姐，太好了！”素心是实打实的替林雪奴开心。这下子小姐总算了却了一门子心事，能吃好睡好了。

“嗯。”林雪奴莞尔。

“咱家姑爷可真厉害！比那个稀里糊涂瞎排值的上官可强太多了！”二狗道。

闻声，林雪奴悄悄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她确是佩服赵绯对于这件事的掌控与处理。把持有度，进退得当。

小胡叉腰说：“那可不，家主本事通天，怎地是那些个泥腿子、大头兵能比的？！”

门口的老四不声响，一边喂狗一边听着屋里人的谈话。

陈嫂与王婆子挽着手，两位老姐姐亦是欣慰非常。短期内赵绯无需再受重甲的苦不说，事实证明军中还是有公义在的，赵绯并没有受到过分的对待，这可是天大的开心事了。

与沉浸在欢愉之中的众人不同，鲁夫子腹中饥饿，肚子咕噜噜地响。

叹了口气，她揉着肚子对林雪奴道：“林家小姐，既然已是见了‘分晓’了，那不如快些开餐吧。老身实在是饿得紧了。”

林雪奴这方想起来，刚刚开席前她嘱咐大伙要先听了赵绯的“分晓”才用膳了。

“夫子快请。”林雪奴快语道。

又对赵月儿道：“月儿也饿了吧，快吃吧。”

“得嘞，开吃！！！”

随着她一声令下，鲁夫子抄起碗筷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赵月儿也不甘示弱，得了她嫂嫂的同意，端起面前的小碗也吃了起来。

继二人后，林雪奴也动了起来。

席间的氛围很好，说说笑笑。讲起了白日文学馆发生的小事，也说起了城里的一些新鲜事情。

这一顿饭赵绯的话依旧不多。但是时隔很久，他仍然能够清晰地回忆起今晚众人的许多话语来。

用了晚膳后，便是晚茶。

说笑的工夫，小胡不经意提起，哲别与青隼有些日子没来府上了。

其他人也说是，不知是不是军巡捕衙门近来事务繁忙，否则怎地不见那二人到府上休沐？

赵绯没有插话，只是在旁安静的品茶。

旁人分辨不出他的心思上的变化，但敏锐的林雪奴确是捕捉到了，提及那二人之时，些丝的伤感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今日的茶，涩了些。”赵绯放回茶碗。

陈嫂颇有些过意不去，道：“哦？可能是、可能是火候过了些。”

王婆子想要讲话，却被陈嫂暗中拉扯了下，随后便青着脸不说话了。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大家的过度关注。

晚茶后，各人散去。

不久后，阴云卷月，冷风四起。

“看来今晚是要落雨了。”窗旁看书的林雪奴道。

素心提来两把伞，说去去就来。这俩把伞是林雪奴等人自扬州老家带来的，一把伞面绘着碧柳，另一把则是红花。

林雪奴问她，是有何事？眼见就要落雨了，当心淋雨是要着凉的。

素心笑道，等下小姐就知道了。着凉也不怕，大不了找小姐要颗枣红丸吃吃。

林雪奴拿她无法，便要她速去速回。

应了声“好”，素心小跑出门去。

待她归来，已是一盏茶后的工夫了。外面的雨下得可是不小。

撑伞回来，素心怀中抱了一只布包。

进门来，她面有疑云。林雪奴合书放好，而后上前来迎她。

未等林雪奴张口问她，怎么出去一趟，少了一把伞，倒是多出了一只布包出来？

素心却急着开口讲话，她心急地要将自己方才遇到的一幕怪事，说出来给林雪奴听。

便娓娓道，方才她在府门口与哲别见面，二人说了会子话，哲别便将这只布包塞给了她。说是青隼给月儿买的包子。那时候天已是开始下起了小雨，于是素心便将另一只伞借给了哲别。

按哲别说的，包子是今日刚买的，送到厨房贮一宿，明日早起热了当早膳刚刚好。于是素心就听他的，准备把包子送到厨房去。

林雪奴耐心地听着。心想说，原来素心这个丫头与哲别大人一直有往来。如此倒是好的，这样大人和府上有什么事情，哲别大人和青姑娘那头也能及时知道。免去一些担心，总是好的。

素心继续说，怎知她去到厨房，就听到陈嫂和王婆子二人好像是在吵架。王婆子气愤说，你不能因着用度亏空，就将家里的好茶克扣下来，晚茶的时候家主都品出异样了。

陈嫂大呼冤枉，说老姐姐可是折煞了，她哪儿敢克扣家里的好茶。这些时日府上确是亏空得紧呢，但是补窟窿的银钱都是从她的积蓄里面出的。再苦再难，她可从来都没有克扣过主人家的饮食，她敢向天起誓。

但王婆子显然不信，二人一句接一句的，吵得很凶。

“素心就听到这里，包子也没能送出去。”素心向林雪奴展示怀中的布包。

“怎地会是这样。”林雪奴小声自语。

素心道，这等子事倒是并非什么新鲜事了。大户人家的管事们，多有着自己独到的手腕，日常是会从开支里面捞些油水的。

“小姐，说到底这毕竟是赵府的家务事。不如我等权当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只是可惜了青姑娘为月儿小姐买的包子了。若是晚上不放到后厨的冰窖去，等明日还不得馊了啊。”

林雪奴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就此作罢。她要素心辛苦再跑一趟，将包子送去厨房。一码事归一码事，陈嫂和王婆子的事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但不能这件事，便东躲西藏的，倒是要糟蹋了青姑娘的一番心意。

冲那布包努了努嘴，林雪奴道：“正大光明地去。”

“哦。”素心只得从命，再次出门去送包子了。

这一夜下了好大一场大雨。

天明后，风停雨驻。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早膳间，仙溪楼的驴肉包子热腾腾地摆上了桌。赵月儿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吃得喷香。

赵绯对驴肉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平日甚少吃食。

直到王婆子说包子是青隼买的，哲别送来的。他方连吃了两只。

穿好轻甲，赵绯出门当差去了。怀里又揣了两只包子，打算午间的时候充做午饭。

日头升起，林雪奴起的比往日早一些，用过饭后，她有意拿话试探陈嫂与王婆子之间是否还有嫌隙。

那二人互相看了几眼对方，很显然对林雪奴仍是有所保留的，最后也没说出个什么实情来。

林雪奴随后回到了小院，她让素心去把扬州老家来的一行人分别喊过来问话。

大家都是跟着小姐来的长安，虽目前在赵府做事，可是心里明镜似的，当是向着林雪奴。

便把各自知道的情况都说给她听。

在众人口中，陈嫂和王婆子二人对赵府上下不可不谓之竭心尽力。

陈嫂平日里操持忙碌，勤俭持家，倒是从来没发现有过中饱私囊的行为。大到家私购置，小到针线买办，简直是节省到了极点。因此，林府的老人们还时常背后唠叨陈嫂是个“抠搜精”，芝麻绿豆的事都要计算三分呢。

而王婆子则是以要求严格而著名，但凡是后厨出来的菜品，得先让她点头满意才能上桌。咸了淡了油了寡了，都不行。家主、赵家小姐、小姐平日里不爱吃的，不能上桌。太爱吃的，也不能总上桌。要荤素均衡，又要新意倍出。那菜谱啊，恨不得是一天一变、一时一变。人送外号，“鬼厨娘”。可是把后厨的伙计们给管置得不轻啊。

听了众人的叙述，素心乐不可支。她不成想，这二人平时不觉得多么特别，居然一个是“抠搜精”，一个是“鬼厨娘”。

和素心不同，林雪奴愈发地不解。

她心里是不信陈嫂和王婆子二人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赵府的事来的，但素心又绝不是一个会说瞎话的人。她本盘算着，许是她这个人容易轻信他人，才会对那二人有了既定的印象。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才认识那二人短短的时日，怎地能如此断言一切只是误会而已？

本已是做好了预设，今日定能从与二人共事的扬州府众人口中探究出个实情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手脚不干净，多少会露出些端倪来的。

可眼下众人的话语却如当头棒喝，让林雪奴再次陷入困惑当中。

轻信他人当然不对，可若是错怪了好人，那更是不对中的不对，大错特错了。

“这事，还真是蹊跷。”她不禁自语道。

“小姐，其实这事挺简单的。陈嫂和王婆子的品性到底为何，我们这些外人拿捏不准自是应当。可赵府除去我等之外，还有好些老人的呀。问一问他们，不就什么都水落石出了吗？”

素心本意是想让林雪奴去问小胡、老四等人的。但林雪奴有着她的顾虑，当下根本没有十足十的证据，若是贸然去找小胡和老四去说这个事，说得好听一点，是向他人求证。可说得难听一点，这与无端揣测、冤枉好人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府上下本是团结一心，若是因为这么一丁点子的小事，就引得风波大作，人心惶惶，那岂非是得不偿失了？

林雪奴让素心不要妄动，这事需得听从她的安排。

素心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