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乱长安 第6章 郭赵藏渊源，二人初相见

楼下回说：“‘单丝不成线，百姓疾苦。非来话等闲，要事相托。’”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都是些个什么糊涂囫囵话？？？”郭蓉蓉听得一头雾水，越发的疑惑。

素心自是听不懂这些话。片刻后，倒是林雪奴先参破了。

她同郭蓉蓉说：“蓉蓉姐姐，你且来看。”

说完，她引着二女来到书案旁。

挽起一只袖口，执于手中。另一只手提起笔来，在宣纸上正正方方地写下了一个字。

“绯？”素心不明究竟。

“绯。。。绯。。。原是如此啊。”郭蓉蓉念了念，也明白了过来。

同素心解释道：“单丝不成线，非来话等闲。‘丝’、‘非’二字，确是合而为‘绯’。”

又夸林雪奴：“不错不错。雪奴真是冰雪聪明，看来你平日里读的那些书，还是落了些用途的。”

听了郭蓉蓉的夸赞，林雪奴莞尔一笑。“蓉蓉姐姐谬赞了。”

她不忘提醒郭蓉蓉，说：“来人让小厮给郭伯伯捎的话，后面的那两句是‘百姓疾苦，要事相托。’看来这位名叫‘赵绯’的长安来客，是有关乎百姓疾苦的重要事情要与郭伯伯商量了。伯伯现下不在府中，可是该如何是好？”

谁知她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可是惹毛了郭蓉蓉。

“什么？赵绯？！！！”郭蓉蓉突然没由来地大叫一声。刚才她只顾着去猜那来人递出的字谜，倒是忘了这人姓“赵”这一事。

“哎呀郭大小姐，您这是怎地了？突然出了这么大一声，可是吓死素心了。”素心被她吓得够呛，捂着心口哆哆嗦嗦地道。

林雪奴也是被郭蓉蓉这没由来的一下，吓了好大一跳。

“赵绯？！雪奴，你说这来人名叫‘赵绯’？？？”郭蓉蓉仍不愿相信。

林雪奴懵懵然点了点头。郭蓉蓉突然如此地大动肝火，弄得她也是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地向素心求证，林雪奴生怕是自己方才听错了。

“素心，方才可是说来人姓‘赵’？”

素心点头，回道：“楼下，确是说来人姓‘赵’。”

楼下的小厮也接道：“不错不错。大小姐，来人确是自报姓‘赵’。”

“呵！好哇。赵绯？！好一个赵绯！”提起赵绯这个人来，郭蓉蓉已是气得七窍生烟。

不自觉间手上发了力，将手上方才从林雪奴那里夺来的书窜了个紧。

林雪奴和素心不知道为什么郭蓉蓉突然发起这般大的脾气来。

“诶，我的书。。。”

林雪奴见她的书已被郭蓉蓉在手中窜起了褶皱，忙上前，把书从郭蓉蓉手中救了下来。用手平整平整褶皱，一副心疼模样。

“好，好，好！来的好！把人给本大小姐带到后院！”郭蓉蓉狠道。

“是，大小姐。”得了命令，门外的小厮就跑去引客了。

郭蓉蓉气恼非常，猛拍案几。说：“好你个赵绯，你竟然还有胆量来我郭府！”

素心当真是没有见过郭蓉蓉何时曾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吓得着实不轻。

战战兢兢问说：“郭大小姐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这赵绯，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让郭大小姐气成这样？”

郭蓉蓉冷哼一声，说：“他？他哪里还算是个人了？天底下哪里有靠出卖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升官发财的人啊？又怎会有哪个男子，为了高官厚禄，甘愿、甘愿给圣上做裙下之臣的？依我瞧，他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个眼中只有富贵荣华、毫无血浓亲情的畜生罢了！”

提起“裙下之臣”，郭蓉蓉不由得脸上见红。心里对于赵绯的憎恶更多几分。

林雪奴将书本好生放好，便走到郭蓉蓉跟前。

说：“这赵绯，便是郭伯伯时常提起的，长安的那位已故赵将军家的庶子了？当今女帝圣上最得宠的弄臣，赵绯？”

林雪奴回忆起，好像在赵家出事之前，郭优民与赵将军已是定了蓉蓉与赵家的一位嫡系公子的婚约。只是赵家悖逆皇恩，欲助魏王谋反，被皇帝陛下令满门抄斩，那纸婚约到了最后也只得作罢。蓉蓉也算是被赵家之事拖累，这才到了如此年纪，仍未出阁。

如此想来，蓉蓉于赵绯有恨，也是应当。当年皇榜昭告天下，说是赵绯大义灭亲，在魏王叛乱前夕，向皇帝告发了魏王与赵家的阴谋。这才令皇帝提前调兵遣将，大破叛军。只不过，若是诚如皇榜之所言，赵家当初果真是有相助魏王谋反的心思，这蓉蓉嫁了过去，那才是真的纵身入火坑，沦入万劫不复之地了。恐怕到了那时，连郭家都休想能够在这等滔天浩劫之中独善其身，郭氏整族都势必广被牵连。

当然，这些话都是林雪奴心中所想。她断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将各中利弊说予正在气头上的郭蓉蓉。即便说了，郭蓉蓉也听不进去。到时候反而是伤了闺中姐妹感情。

“哦！素心晓得了。”心里乱琢磨了半天，一旁的素心也总算是想起了赵绯这一号人物。拍手道：“此赵绯，便是巷间童谣所唱的弄臣赵绯了。”

“什么童谣？”林雪奴有点好奇，问道。

郭蓉蓉也不知素心所说的童谣为何，于是催她快念。

清清嗓子，素心念起那童谣，道：“圣贤十年苦，一朝位及臣。大晋有奇子，乌纱天来赐。愿作帝王裙下人，甘舍将门清白身。一朝跃龙门，化为一弄臣。可抛阿爷与父母，可弃姊妹与弟兄。骨肉亲情换金玉，礼义廉耻易荣华，跃龙门，跃龙门，长安赵绯不是人。纵使龙门万丈高，青天自有公理存。待到鬼神来捉他，剥皮抽筋阎罗门。”

林雪奴闻言，只摇头笑笑。心道，连扬州巷间的孩童都识得吟诵嘲笑赵绯的歌谣，大晋的第一弄臣赵绯果真是“天下闻名”了。

又于心中慨叹，人之言，实诚然可畏也。

郭蓉蓉听了素心念的童谣，一脸的不屑神色，道：“可不就是他么？拜赵绯所赐，赵家满门几乎都死光了。我那可怜的未婚之人，也惨死闸刀之下。本大小姐更是倒了大霉，他赵家败了，倒是给我落下个还未过门就克死了夫君的坏名声。搞得本小姐这般年纪，仍未出阁。”

说起往事，郭蓉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抚着郭蓉蓉的后背，为她顺顺气息。林雪奴担心正在气头上的郭蓉蓉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劝道：“如果赵绯诚如这童谣所言，乃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蓉蓉姐姐还见他做个甚呢？不如权且让他们在门房候着，什么时候郭伯伯回来了再见他，就是了。”

郭蓉蓉怒气不见削减，说：“不行！天赐的良机，今日本大小姐便要亲自好好地会一会这个无情无义的衣冠禽兽！”

林雪奴又劝几句，可郭蓉蓉正在盛怒之时，根本是听不进去。

“大小姐，人已经带到后院了。”楼下传来通禀。

“好！！！”郭蓉蓉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说：“雪奴，我且去会会他。”

“蓉蓉姐姐，你可要当心！”林雪奴很是有些担心道。

“放心吧。这里可是扬州地界，又在我郭府之中。不会出事的。”郭蓉蓉如是道。

摩拳擦掌，她走下楼去。

送了郭蓉蓉，林雪奴与素心主仆二人留在闺阁二楼。不一会，她二人听闻有说话声自窗外传来。

林雪奴将窗子轻轻推开。抬眼望去，发现窗外后院的廊桥上，赫然站着两女一男三个人，而其中一女子便是郭蓉蓉了。

郭蓉蓉面向林雪奴而立。倒是另外一男一女两个面生的，都只背对着林雪奴。

那位女子身上着一套翠墨色的短打，瞧着干练极了。

而女子一旁的那个男子负手而立，身上着一件玄色长衫，头戴翠玉冠。体态高瘦，站姿挺拔。

只不过这二人都是背对着林雪奴，林雪奴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林雪奴打量起那男子的背影，心道，他便是赵绯？

虽只是瞧见了赵绯的背影，林雪奴心下却生出好些个好奇来。隐隐地，她对这个男子起了些兴趣。

饱读诗书，她心中对于历朝历代“弄臣”的形象，有着一些固有的印象。书中的弄臣，多指为帝王宠幸狎玩之臣。不过是皇帝消愁解闷的玩物罢了。历史上有名的大弄臣，多数都是些容貌艳美，却腹无诗书，又极喜攀附皇权的油腻粉嫩男子。

可今日见了赵绯的背影。林雪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赵绯与她脑海中的那些弄臣形象契合在一起。她也说不清楚，这是到底是个什么原因。但是就是觉得这个赵绯，似乎与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些弄臣全然不同。

虽然还没有看到赵绯的样貌，可只是从他挺拔得有些骄傲的站姿，林雪奴便觉得这赵绯的样貌也一定是仪表堂堂了。

转念间，她又是笑自己痴傻。如若没有堂堂仪表，又怎会得到圣上的宠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