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乱长安 第37章 林母好言劝幺女

林夫人一改往日里的雷厉风行，捉住小幺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她、开导她。

但道：“儿啊，前朝有两位女帝先后当政的例子。到了我朝，当今圣上她亦是女子之身。三朝女帝治下，国泰民安，四海安宁。我等女子的地位早与旧日全然非同了。只要肯咬咬牙、努努力，凭借自身的努力，女儿家也是能撑得起一家的门楣来的。然，这自古以来，世上多还是男尊女卑。说到根儿上，女儿家比起那些男儿郎，在体格、武力上，终是差得多。”

听闻林夫人这般言语，林雪奴便欲开口，却被她娘瞪了眼，赶快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你别急着反驳，听娘把话说完。你呀，就是性子太急。唉，都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林夫人叹了声。

“娘。。。雪奴不敢了。。。”林雪奴娇声道。

林夫人无奈地摇头，佯斥她道：“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啊，这样心急。脾气倔，嘴上还不肯吃短。当心日后，要吃大亏。”

被亲娘这般指摘，林雪奴再不高兴也只能干听着。

见她老实多了，林夫人方继续道。

“娘劝你，到了长安，定要知进、知退，识得‘好女不吃眼前亏’才是。万不能因为一时的义气，去招惹些逞凶斗狠之徒。长安城不比咱们扬州，那是天子脚下，能人遍地，鱼龙混杂。我儿不会武功，任你脾气再硬，不过也只是一介弱质女流。你若是像你大姐一样，自小喜爱习武，娘多少还能放心些。奈何啊，我儿打小就是个小书呆。拳脚本事全无，光会看书本。

等去了长安，生活起居还需得多得仰仗赵大人才是。如此，我儿方不会平白吃委屈受苦。你和大人虽婚期未到，但圣上赐婚的圣旨都是下了。即便当前还未过门，往后的日子里你也要有为人妻的自觉。凡事要多为夫君着想，为夫家着想。万不能像姑娘家的时候，遇到什么事都凭着你的小性子来。

赵家上一辈虽是摊上了抄家灭门的罪事，但是万幸赵大人也算是凭借自己的一双手混出了一个名堂来。赵家不同于我林家，既是名门望族，府里内外的规矩是万万不可以少的。无论坊间的传闻是什么，街上的人如何看待赵家和赵大人，你都要记得，万不可自轻自贱，亦不可偏信偏听。无论何时，他都是你的夫君，赵家都是你的家。你要帮他撑起一片天来，治理好府内府外。如此才是赵家的好媳妇，林家的好女儿。”

林夫人的话被林雪奴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间。其中对错，她自有分别。但母亲的话不无道理，别管是不是他情她愿的，她林雪奴既是做得了赵绯的媳妇，做得了赵家的媳妇，当是该承担起治理府内府外的责任。

林母再叹，续道，“待你二人成婚后，早些开枝散叶，趁着大人年富力强，抓紧为赵家延续香火。这样，娘也能早些抱上小外孙。”

林雪奴听到此处，小脸顿时闹个大红，羞得无地自容。

反口道：“什么开枝散叶、年富力强！娘，您瞧瞧，您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女儿嫁给赵大人是迫于无奈，赵大人同意迎娶女儿同样也是无可奈何。我二人、我二人没几年就和离了，延续个什么香火啊。。。再者说，难道娘不介意赵大人他‘弄臣’的传闻吗？”

“当是介意，怎地能不介意？这天底下哪有人愿意自家的女婿被全天下的人戳着后脊骨骂的？但娘也算是活了大半辈子，对这世道、这人心，早就看透了。别的不说，单说赵大人对待宁安县乡亲的态度和治理水患的决心，这两点哪里不比那些徒有虚名、沽名钓誉之辈强得多？世人都说赵大人贪图功名利禄，依我看，怕不尽然吧。”

林雪奴狠地点了下头，甚是赞同她娘的说法。

“大人爱民如子，心系苍生，确是雪奴亲眼所见。他为人刚正不阿，克己奉公，凡事身先士卒。绝非是世人口中所传的‘弄臣’。倒不如说，那些个以讹传讹的坏蛋，不顾事实，扭曲真相，肆意贬损污蔑大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小人、坏人！”

林夫人突见她这般袒护赵绯，但觉古怪。

遂义正言辞道：“说到这里。还有一件重要事儿，女儿你可是要谨记。”

林雪奴点头，乖乖地等着她娘后面的话。

谁成想，林夫人煞有介事地道：“赵大人确是生得俊美，放到男人堆儿里也甚是罕见。可男女有别，你万不可同他太过亲近。女儿家的贞洁何其珍贵？理当异常珍视。你年纪尚小，于好些事情还不懂。但赵大人正是男子青春少壮的好时候。娘可告诉你，成亲之前，你二人定要洁身自好，万万不可越轨。”

林雪奴呆愣，樱桃小口开合几下，愣是说不出话来。连脖颈和耳根子后面都红透了去。

“娘！说、说什么呢！”抱着她娘的胳膊，林雪奴干脆把脸埋了进去。

“你藏起来也没用！”林夫人的语气好不严厉。

道：“成亲前，‘那些个男男女女的事儿’自有老婆子说给你听。娘现在只能告诉你，你不许和赵大人一个被窝睡觉，听懂了吗？即便他怎么央求你、吓唬你，说什么都不能在成亲之前和他一被窝里睡觉，知道吗？男人呀，嗨！‘他们的嘴，都是糊弄人的鬼。’那一个个是嘴上的功夫一个赛一个的好！可实际上呢，称得上正人君子的，又能有几个？都是些油嘴滑舌的好色之徒！”

“娘，娘，快别说了。。。”林雪奴真是要被活活羞死。

寻常女儿家可能不太听得懂她娘亲的话，或是顶天混个一知半解的。

但奈何林雪奴她是个书痴啊。好些野书札记里面会夹带些小孩子能看的、不能看的隐秘描写。

这会子，林雪奴前所未有地在心里怪罪起那些个书来。那些作者也真的是，怎地不知在书皮或者扉页上写个清楚？

若是写清楚了这本书里面有不适合尚未出闺的女儿家看得内容，即便是打死她，她也是不会去看啊。

但觉离谱得很，林雪奴将她娘从屋里硬推了出来，这才落了个耳根清净来。

回到床上，林雪奴脸上的余热好一会才退去。

躲到被子里，她一个人默默地发呆。

坐了会，她突然感觉脸上什么东西凉凉的。

抬手去拭，方知觉自己落了泪。

迅速擦干了眼泪，她振作精神。

果真，没一会儿功夫，素心推门进了来。

并没察觉到林雪奴的不妥来，素心兴奋地讲述着前往长安一事。

道，要抓紧收拾好小姐的随身细软，可不好耽搁了北上的行程。

林雪奴笑笑，问她即将北上的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素心回道，是从二狗那听说的。据他讲，老爷让他和三胖选上府里的一个厨子、两个婆子，也一并随着小姐和姑爷去长安。和素心一样，大伙都算作是小姐的陪嫁仆人。其他嫁妆和仆人则会分批送往长安。

“听说姑爷回京的行程很吃紧，选择尽可能地轻装简行少带人马，也在情理之中。”

听着素心自顾自的解释，林雪奴仍是笑笑。

父母为她思虑良多，她这个做女儿的又该如何报答二老呢？

这边素心问她，除了日常的细软外，这次去长安是不是要好好地选出几本书来？山高水远的，一路上也好瞧着解闷儿？

林雪奴心思百转。回想起遇到赵绯后的这些日，也确是好久没有碰书本了。

便笑起自己个儿来，近来变得当真奇怪。

往日里，倘若一日不读书，那天定是会相当地难熬了。怎地自从遇见了赵绯，全部心思就仿佛都随着他去了，反是记不起读书这件事了。

素心见她家小姐不讲话，以为是林雪奴书痴的毛病犯了，一时半会选不出要带些什么书来。

就道，小姐不必苦恼。等小姐正式嫁入了赵家，就定居在长安了。这次走得急，轻装简行，先随意少带上几本路上瞧瞧。等小姐和赵大人成亲之后，再让老家将小姐的书房整个搬过去。

林雪奴依旧没话儿。

素心张罗几个小丫头一并收拾二人的细软，忙得热火朝天。

琢磨着留下来帮不上什么忙，林雪奴自内室出来。

走到外室，来到书案旁坐下。拾起一本书翻开瞧了几眼，却是横竖都瞧不进去。

放下书，林雪奴觉得眼下她的心里面乱糟糟的，像是被谁人生生塞了一团麻线进去。

这团麻线很是粗糙，虽不至于将皮肉磨坏，但有它堵在心头，总是搅弄得人心神不宁。

直弄得她慌慌张张，不知该如何自处，也不知该如何与那人相处。

起身来，在屋里走上几圈，仍是无处消解。

也不知怎地，她的视线再次落到了在一旁桌台置放的长弓上。

走到近前，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弓身。

那日，赵绯与郭蓉蓉比试的情景才发生没多久。

但赵绯这个人的形象在林雪奴的心里已是经历数次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