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令 第78章 请客宴

“确实，一切变化都太快，谁都预料不到。”孔令玄伸除右手拦住了原榭，希望原榭不要再为了宋平的事情难过。

“放心，我已经看开了。”

“大人眼睛好了，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孔令玄问道。

“最想做的？”原榭抬头看着孔令玄的侧脸，他慢慢伸手，抚摸后者没有被覆盖的下半张脸，“可以吗？”

孔令玄沉默不语，却轻轻地点了下头。

原榭抬起手抓住了黑色鬼面具，他虽然很想看看面具下面的这张脸是什么模样，但是真的等到可以看的时候，却有些胆怯。鬼面具是铁打造的，摸在手中是冰凉的触感，这张面具隔绝了那人的温度。

孔令玄见原榭没有拿下自己的面具，便抬手覆盖在原榭的手上：“大人……取下来吧。”

孔令玄的手握着原榭的手，原榭的手握着面具，而后不知道是谁用了力，取下了孔令玄脸上的面具。那面具下的脸如玉一般白皙无瑕，眉峰如剑，鼻梁高挺，深邃的眼睛中带着深情，两片薄唇如花瓣一般镌刻在脸上。

“原来……你生得如此俊朗！”原榭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孔令玄露出了浅笑，将左脸侧过来给原榭看，只见白皙的廉价上刺配着两个“强盗”两个字。就像是在一块干净的白纸上洒了一滩墨水，就像是一块白玉上面划了几道不和谐的痕。

原榭抬起手摸了摸刺配的字：“疼么？”

“不是很疼。”从小到大，孔令玄都是在别人的冷眼与谩骂中度过，从小到大，没有人会关心他疼不疼，只有关心他还能不能打。平乐寨的人需要依靠着他才能活下去，官服的人希望看到山中的老虎变成病猫，谁也不会在意他到底疼不疼！

他的心弦被原榭的温柔拨动着，月桂的香气令人沉醉，今晚的月色实在过于美好，也容易让人心乱。但是最让孔令玄的心方寸大乱的，还是原榭，原榭眼睛是真诚的，看他的时候，确实没有任何的算计。

他的右手下移揽住了原榭的腰，原榭的腰很细，一只手就能揽住了，他僵蜡烛放在走廊的栏杆上，将原榭抵在走廊的柱子上。

原榭也很配合，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跟他吻在一起，炽热的气息互相扑到对方的脸颊上，肆意挑逗着两人的情绪……原榭被吻得面红耳赤，喘得厉害：“不行了……唔……我们回去……唔……屋里……”

孔令玄抬手一把将他拦腰抱起，两人一路缠绵着回到屋中，孔令玄将人一把放在床榻上，随后扑上去，继续亲吻对方。原榭伸手要去解开对方的腰带，孔令玄按住他的手“大人，你想做什么？”

原榭看着孔令玄：“……”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原榭被孔令玄压制在身下，动弹不得，想着两个人这么僵着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行？”

孔令玄淡淡一笑，抬手抚摸原榭的脸颊，又在原榭的耳朵上落下一吻：“大人，现在不是时候，我怕伤了你。”

原榭有些不爽，踹了孔令玄一脚，把人惹火了，就丢下不管了？

“大人，别恼。”

“别叫我大人了，以后叫我名字。”

“林亭。”孔令玄躺在原榭身边，轻轻地在他耳边叫了一声他的字，原榭，字林亭，今年二十五，松江华亭人。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的字了。”原榭躺在床上，有些怅然若失，“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二十岁，我冠礼的时候，县学的陆夫子给我取的字，榭是水中亭台，原野之上本应林木森森，所以为了配合的我的名，取了林亭二字。”

“这有何难？以后你想听，我可以天天这么喊。林亭……”

“嗯？”

“林亭……”

“嗯？”

“林亭……”

原榭：“…………”

“林亭，林亭，林亭……”孔令玄喊他的名字喊了好几遍。

“行了，行了，还是别这么叫了……”原榭转身面向孔令玄，伸手抱着对方，将头埋在对方的颈窝处，“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好，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直到我生命的尽头。孔令玄心中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不知道是何种滋味，他是什么？他是土匪！平陵山上的大土匪！朱九章的话像紧箍咒一样天天缠绕在他心头。虽然原榭不介意，但是他不能不替原榭考虑。

朝廷要是继续派兵剿匪，他总有一天死在战场上，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俘虏斩头，到时候原榭怎么办？他死了，可以一了百了。但是原榭对他倾注了这么深的感情，他走了，原榭怎么办？

一大早，朱九章死亡的消息便传来了静岳县衙门，来报信的是两浙路提点刑狱谢惟枋派来的官差，据说当时王鸣昭和齐汝城将朱九章带走之后，便将其独自关押在提点刑狱司的牢房里，期间从来没有让别人接触过他，但是却自己服毒自尽了。

原榭沉默了良久，显然是一起有预谋的自杀，南唐影卫不想让他们顺着朱九章这条线索查下去，先一步下手把线索掐断了。“谢提刑可盘查过提点刑狱司里边所有跟朱九章接触过的人了吗？”

官差说道：“都查过了，朱九章自己服下的毒药不是提点刑狱司里的人给的，谢大人让我顺便个原大人捎句话……”

“什么话？”原榭问道。

官差走过来，在原榭的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孔令玄站在一旁，自觉地回避，他一大早起来，又戴上了黑色鬼面具，整个人显得冰冷又阴郁。

“好，我会的。”原榭应承下来，等官差走后，原榭叹了口气：“咱们的线索又断了。”

“大人，谢大人给你捎了什么话？”孔令玄问道。

原榭在孔令玄的耳边悄声说道：“咱们衙门里的人要好好查查。”

“谢大人是怀疑给朱九章毒药的是咱们衙门里的人？”孔令玄心里早些时候确实疑惑，在去火麟山抓捕的时候，到底是谁给南唐影卫通风报信？

“嗯。”原榭点头，“此事先不要声张，暗中排查。如果是南唐影卫的人，身上必定会纹虎头刺青吗？”

孔令玄想了想：“应该会，不过，那是东流在南唐皇宫的时候的惯例了，按照规定，每个加入影卫的都要宣誓效忠李后主，而后在身上纹上虎头刺青，由影卫令都统领统一训练管理。”

“如果是这样……可以考虑试试……”原榭眯起双眼，想出了一个主意，“咱们不是快到中秋节了吗？衙门里的差役、皂吏们出去聚一聚，喝点小酒也没关系的。”

孔令玄明白了：“大人，想带他们去哪个酒馆呢？”

“自然是鬼见愁的酒馆。”

原榭说完这句话，正在停尸房里洒扫的沈乘风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背后阴森森的！”他下意识地回头四处看看，眼下的停尸房里并没有停放任何的尸体，到处都是空荡荡的。为了驱除原来的尸臭味，沈乘风买了十几瓶子老陈醋回来，把屋子里的角角落落全都洒过一遍。

洒扫完毕后，他看到地面有个拉长的影子，于是下意识地扭头朝门口望去，只见原榭一身的朱衣站在门槛外对他微笑。

“原大人！你怎么来了？”沈乘风问道。

“沈公子，你那日同我说孔大当家的事……”原榭说得很慢，似乎一字一顿。

“怎么样？你跟孔令玄成了吗？”沈乘风走过来，一身白衣潇洒自若。

原榭点头。

“太好了！终于把没人要的孔令玄嫁出去了！”沈乘风笑嘻嘻地说道，仿佛自己就像月老一样成就了一桩伟大的姻缘。

原榭脸上飞过一抹红晕，有些尴尬地笑着说：“没有这么快，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啊？那你们到哪一步了？”沈乘风盯着原榭，仿佛要把原榭烧出个洞来，“你们……不会连手都没牵上吧？”

“也不是……”原榭不知该如何描述，只怕是越描越黑。

“哦，我知道了，难不成是孔大当家的身体不行……原大人，这好说，我有办法……”

原榭一看这个沈乘风怕是要说出什么不正经的话，赶紧打断他：“沈公子，这次我来找你是想说说你之前赌约的事情。”

“怎么？大人还真的看上了我那个十里醉春风啊？那是个赔钱的生意，从开业到现在，几乎都没怎么赚钱。”沈乘风笑道。

“不是。眼下有个能让你十里醉春风酒馆赚钱的机会，你做不做？”原榭淡淡道。

“做！当然做了！有钱不赚那是傻子！什么机会？”沈乘风问道。

“我想请全县的皂吏、差役到你酒馆喝酒，你打个折。”原榭问道。

“这个……行啊，大人，你拉来的一个大单子，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们打个七折，如何？”沈乘风问道。

“七折……十里醉春风的酒太贵了，你再多打一点。”

“大人，砍价也不带你这么砍的，我十里醉春风的酒可是品质上乘，口味香醇，没有一两银子是买不到一坛酒的。”沈乘风说道。

“但是现在人多，你可以一下子卖出很多坛。这么大一笔生意，你要是不接的话，我可就交给别人了？你看看，静岳县衙门是个什么地方你自己也清楚，衙门账房里一两银子哦度没有了，要不然，你就做东请我们？算是你上次跟我打赌输了的赔罪？”

“大人，您这可就说笑了，别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了，十里醉春风分你一半，我啊，说到做到。但是大人，您如果想用您那一半来请衙门的兄弟，不就不用出钱了吗？”沈乘风给了原榭一个建议。

原榭沉思了一会儿，来跟沈乘风商议之前，孔令玄曾经提醒原榭，不要轻易答应沈乘风提出来的建议，那人外号鬼见愁，要是您轻易答应他的提议，到最后可能有九成的几率受害。

“大人，考虑得如何？其实我这建议很符合您的要求，你既不想出钱，又想宴请静岳县的皂吏们，这是最好的选择。”沈乘风笑嘻嘻地说道。

“可是这样对你有何好处？”原榭谨慎地问道。

“大人，我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你能跟孔大当家的好好走下去。”沈乘风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换上了一副深沉忧郁的面孔，“他是我发小，我希望他过得好，仅此而已。他对大人的感情，我是看在眼里的，他看向你的时候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他对大人您怀着深深的感情。只是不知道，大人，您心里怎么想？”

“我也属意于他。”原榭淡淡道。

“既然如此，大人就不要拒绝了。到时候，你们到三楼尽头的一个房间，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沈乘风忽而又换了个模样，变脸变得很快。

原榭暗自记在心里，却不知道沈乘风要给他们准备一个什么样的礼物？

站在一旁的沈乘风看到了他的迟疑，便抬手拍拍原榭的肩膀：“放心吧，原大人，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那可是我精心准备的。你们两个一定都会满意的。”

原榭勉强地笑了笑，他又想起了孔令玄的叮嘱，记住，沈乘风这个家伙越是答应什么，越不能信，他越是给你好处，后面的坑可能会更大，千万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孔令玄的这番话，导致现在原榭看到沈乘风的笑脸，心底就会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到底是孔令玄看走了眼，还是沈乘风本来就是个善于伪装的阴险小人？

在宋朝，一年之中，除了春节以外，最盛大的节日就是中秋节了，到了这一天，家家户户吃月饼，月饼是用糖和酥油做馅儿。

到了晚上，大家就坐在院子里赏月，观赏桂花。在江边的可观潮。每年到了农历十五十六日前后，钱塘江的大潮尤其壮观，只是可惜，静岳县距离钱塘江远得很。

大宋的中秋节是没有休沐的，所以一干皂吏听到原榭要请客，心里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当即答应下来。就这样，在中秋那天的傍晚，衙门散衙之后，大家各自三五成群一起去十里醉春风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