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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祚雪[水仙] 第3章 交锋

作者:酒染山青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17 13:56:37 来源:文学城

司珹目光缩了一下,很畏惧似的,他像是不堪忍受帐外的风雪,伸手挡了脸。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不遮挡,只怕他面上神色就再也维系不住。

他竟真见到了前世的自己,此刻二人如此之近,司珹舌尖咬得愈紧,已尝到了血腥。

一切竟都不是梦,他呼吸急促着发抖,寒风从帘外卷进来,吹得满头乱发蓬蓬,他如坠泡影,又如梦方醒。

这场景落在季邈眼里就变了味。季邈人方进帐,就被满屋的血腥味激得拧眉,他被烛光里的匆匆一眼晃得失了神,又见此人如此怯怯,某种难言的情绪攀升出来。

那一眼里潋着水波,泛起的涟漪分明惊惶又无措。他皮相生得太好,被帐内焰芯舔掉了轮廓,只映出温白又细腻的肤色,那眼梢的血就显得更浊,要来弄脏他这个人。

他才更像是这凶案现场的受害者。

可躺在地上的尸体分明不是他。

下一秒,司珹主动的回避才让季邈重新定心,后者跨脚绕过污浊,蹲在徐百户尸首前,掰起他下巴,瞧见了可怖的血洞。

伤口狰狞,捅刺得极深,卷刃将皮肉都搅烂了。季邈扯出帕子擦了手,起身睨着司珹。

“人是你杀的。”季邈说,“抬起头来。”

司珹打了个寒颤,缓慢地抬眼,季邈注意到他蜷在袍子间的五指捏紧了,指骨揉皱了布料。

那是压抑着兴奋的不自知,他攥得这样用力,伤口牵动,又渗出了血。

可季邈自然会错了意。

“现在知道怕了。”季邈声音发冷,“杀人的时候倒是干净利落——你腰牌呢?”

“大人!”司珹猛地仰首,努力抑住哽咽,“我并非......”

季邈这才看清他前胸景象,那揉乱的外袍间凌乱布满血指印,隐约露出的胸膛间残留半截箭首。伤得这样深,却又这样隐秘,似有若无地引人窥视。

“我并非军户。”司珹眼眶透红,声音潮而哑,听着害怕极了,“小人被徐百户所救,临时安置在营中。今夜来此本为答谢救命之恩,谁知他竟然......”

他话没说尽,可季邈哪儿能不明白。这泣诉里满是无可奈何,满是不得已而为之,这般无辜,季邈险些就信了。

他眯着眼,蹲在司珹身前,两人相隔不过咫尺。

离得近了,司珹那双眼就更生动,表层的哀怜被搅乱,季邈呼出口气,说:“你下手够狠,时机也寻得好。”

隐约的啜泣消散了。

司珹眨眨眼,他的睫毛密而长,眸光半敛着,像藏在阴影里的潭。如今表面的良善被打破,涟漪里泛起静而冷的芒针,轻轻刺着人,好似一切都是故意而为,一切都如他所料。

季邈没躲,他正面接住了这种目光,再次在破碎的伪装里觉察到微妙。

分明是初见,却透出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大人应当很清楚,”司珹说,“我有什么撒谎的必要?杀了百户,又被当场撞见,我本也是死路一条,如今不过图个清名。”

他声音里的沙哑还在,箭伤延续了这种虚弱,教他的话又变得有几分可信。季邈停在原地没动作,他盯着司珹,不明白对方究竟哪里来的底气这样愚弄人。

他忽然问:“你叫什么。”

司珹吐字依旧很轻,他这样虚弱,又这样游刃有余。

“司珹,”季邈咀嚼着这个名字,摇曳昏光里,他眯起眼,“你潜入军营,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了人。如今想要一死百了,你把肃北军当什么?”

***

箭镞被拔掉,带着淋漓的血,帐外风雪仍肆虐,司珹胸口的伤还未处理好,手脚就锁上了镣铐。

他原本应被投入虎头牢[1],可那里太过低冷潮湿,这样的天气里,人进去就活不了。来处没查清,季邈不愿打草惊蛇,私下宣了军医来,把人就地拷在徐百户帐内榻上。

司珹伤得重,额上也烫,迷蒙间眼都难睁开,只听见军医口中倒吸着凉气。他在这样的昏沉里头痛欲裂,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终于聚拢,飞雪般纷然而至。

那是属于司成的,完整又短暂的一生。

司成七岁以前的记忆太泥泞,颠沛的日子被沤得面目模糊,将他从流离里拉出来的是一双长满粗茧的手,那人将他洗得白净,扛在肩上带回了镖局。

司成叫他张叔,镖局里的人称他张重九。

起先,镖局里头的人不欢迎司成,这行当是走南闯北、刀尖舔血的营生,不需要小孩添作累赘。好在张重九愿意分他一口饭吃、一身衣穿,司成自己也足够听话。

可惜他太瘦,个头也小,镖客们都拿他当作小狗使唤,叫他小畜生,要他喂马取水,添灯烧火。有次心情好了,赏他一条肉干,司成高高兴兴收下,又悄悄塞进怀里,当天睡前献宝似的,捧到了张重九跟前。

张叔摸着他的脑袋,把东西推回去,说这点儿还不够自己塞牙缝,但司成从嫌弃里听出了别的,小孩懵懵懂懂地爬上牛车,侧身躺在草料里,枕在肉香和土腥里睡着了。

那之后,张重九开始教他骑马射箭、握刀提枪,将人养得日渐挺拔。

司成十六岁时,身手已经很好,他个子抽节般往上蹿,骑在马上时脊背挺得很直,坐牛车的人从他变成了张叔——张重九去年走镖时被人砍伤左腿,从此只能一瘸一拐,喂马添灯的杂役也变作了他。八年间镖局里的面孔换了许多,新人不再叫他张重九,而叫他老张头,张瘸子。

司成依旧叫他张叔,会记得每日为他灌一壶酒。

张重九握着酒葫芦,说司成,你有更好的出路。

司成如他所言,越是长大,皮囊里就越透出玉似的矜贵,同过分粗野的一切格格不入。他话极少,学不来刻意逢迎,总不太合群,镖客们小憩时常夸耀从前睡过的姐儿,咒骂一茬又一茬的匪,末了再骂一句世道乱,讲着自己若是富贾王侯,哄然笑作一团。

司成从不参与这些话题,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话题的一部分。他生得太白净出挑,走镖时带不了女人,窥|探的眼神暗刀一般剜着他的骨,要他在玩笑里被削为承载俗欲的盆。

世道乱。

世道让山上的匪一茬茬长起来,却总也割不完。世道让镖局里不断进来新人,又不断送走旧人。张重九坐在牛车上,渐渐成为最年长的那一个,可惜走镖从不讲究儒道孝悌,握不住刀的理应被抛下。

临到官府诏安的公文被贴在城门口时,司成终于说,张叔,我们走吧。

张重九笑,司成,你早该走了。

司成最终没有走,官府也不肯要瘸子,那施舍般微薄的月俸养不起张叔,甚至养不活他自己。

他就留下来。

留下来,他拿旧衣缝了一只钱袋,踹在贴近心口的位置,听见铜钱碎银碰撞时细密的声响,受着它一点点变得鼓胀。终于,当它像枝头红柿一般沉甸温熟时,司成最后一次从总镖头那里买酒,为张叔灌了满壶。

张重九许是尝出了不同,又或许没有。但那夜他久违地喝醉了,看着司成痴痴地问,好孩子,你怎么这样倔?

司成终于笑了,朗月将他的脸映得皎白,那双眼眸里浸着清凌凌的微光,他说张叔,我们要走了。

从苍州到瑾州,这是最后一趟镖。货物贵重,若事成,足够司成养活二人。

可谁也没想到,镖局会在朝天阙南面就遇上突袭,此次的敌人再不是落草为寇的流民。司成摁着剑鞘,不动声色地将张重九护到身后。

周遭的厮杀没有停过,镖局区区二十余人,连嵯垣人的弯刀都喂不饱,一注注鲜血浇到司成身上,他没有惊惶,也没有逃,只在那血雨里抹了一把脸。

他拔出了刀。

嘶吼哭泣声均在耳畔,司成想起他第一次见血,也是在山道上,有山匪要截东家的货,总镖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张重九搂着肩将人护在怀里,将侧边突袭的匪贼砍翻下去,又将一把短刀塞到他手心,说小成,你不要怕。

不要怕。

司成的刀已经卷了刃,他回望身后,囫囵舔过齿间的血,张嘴时想要说话。

他想说张叔,你不要怕。

司成的发被风搅乱,白絮漫天,嘶喊声惊飞了枝头鸟——乌雀盯着雪夜里微弱的芒,拍着翅要入军帐,却倏忽被咬断脖颈,死在了熹微前。

一只雪狐没入枯林,帐上垂帘随风而动。

就在此刻,司珹猛地睁开眼。

他陷在榻里,额发被汗濡湿了,偏头间露出半张白皙的脸。季邈瞥眼瞧这人,不知他方才魇着了什么,只吹了吹嘴边的茶。

“那小旗已经全招了。”季邈说着,屈指叩桌上的木牌,“你在这上头做的假,可算不得高明。”

木牌上的血迹洗净了,“珹”字被深浅色一分为二,一半陈旧一半泛新。这一瞬帐内很安静,沉默助长了此刻的讥诮。

季邈被这种无言取悦到,他像是扳回了半局,瑕整以待着司珹的下一个谎。

“这样拙劣,原也没想着要瞒大人。”司珹温和地瞧着他,“大人怎么总不肯信我?世道难捱,镖局丢了货,我总得躲避东家,换名苟活。”

“苟、活。”季邈重复着他的咬字。

“杀人也为苟活?”

“走镖为活,杀人也为活。”司珹轻声说,“我受了伤,又没有药。徐百户许了我活路,却没告诉我得用这样腌臜的法子。我反抗他,原是不愿受辱。”

军医在一旁灸针,听得满头汗,不知该走该留。

季邈心底那种难言的情绪又泛起,像俘不住的雾。他挥手屏退了军医,审视着对方的无辜。

司珹四肢均被锁缚,失血太多,脚踝手腕都透着苍白,骨肉却是匀停的,纤长清瘦。他这样从容,好似再没有什么秘密瞒着季邈,就连弱点也暴露出来,要和季邈推心置腹。

“你们在朝天阙被截,休战期将至,嵯垣人竟然肯冒这样大的险。”季邈不动声色,“货是什么?”

[1]军中死囚所在的牢房,牢门上一般刻着“狴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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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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