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蜚 第19章 秋满

两天后周云鹤出院，方好提了营养品过去看望，虽然他流失的营养可能不是很多，但她觉得周云鹤还是有必要补补脑子准备期中考试，所以买了不少核桃。

结果到他家的时候方心蕊不在，保姆在楼下切水果，告诉她方心蕊接他回家后就去公司了，今天是该补课的日子，现在周云鹤在楼上上课。

方好放下东西就想走，但周云鹤可能听到了她的声音，从书房跑出来对她大声说：“小好姐，你在楼下坐会儿，我很快就要下课了。”

她抬头时看到书房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大概是房间里温度高，他把蓝色衬衫的袖子卷起来，但胸前的扣子却一颗也没有解开。

燕州对她招了招手，方好以灿烂的笑容回应他，虽然不知道周云鹤留她要做什么，但她还是同意了：“好。”

方好坐在沙发上开始找打发时间的电影，结果找到了个顶无聊的，看了没到十分钟她就昏昏欲睡，她试图通过敲核桃来让自己清醒，但刚坐直身子就看到楼上周云鹤冲出书房的身影，速度快得都出现了残影。

“小好姐，小燕老师给我礼物了。”周云鹤蹦蹦跳跳地下楼，兴奋得不得了，“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见证一下拆礼物的瞬间？”

见他这么兴奋，方好没忍心拒绝，她也想看看燕州送能人什么礼物，于是答应：“好啊。”

倒是燕州，他表面上平静得很，但眼神闪烁，摸了摸鼻头有些心虚地说：“这就不用见证了吧。”

周云鹤偏不听，郑重其事地把礼盒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两本教辅，他登时两眼一黑，方好没控制住自己笑出了声，她看向燕州时他微微偏过头，脸上近似于尴尬的神情被她捕捉到。

“你怎么送我教辅啊，小燕老师。”周云鹤像泄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我再也不会快乐了。”

“这都是小燕老师的一番心意，用来敦促你好好学习的，多实用啊。”方好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过两天你考完试，我送你礼物，收了我的，就别总惦记着小燕老师的了。”

燕州弯起唇角看着他们，周云鹤虽然有些承受不住两本教辅给他带来的打击，但还是留方好和燕州吃了蛋糕才走。

“其实你不用给周云鹤买礼物，只要夸他两句，他就特别受用了。”从周云鹤家里出来，方好给燕州传授经验，“百试百灵。”

“我不太会选礼物。”燕州笑着说，“下次还是试试你的办法吧。”

“那你要不要先在我这试试看？”方好歪头看向他，笑得很是灿烂，小心思也很明显，但要把面子放在首位，她稍作掩饰：“他漂亮话听得多了，有的话也未必会信。”

燕州闻言停下脚步认真地端详她，方好对他挑了挑眉，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话。

他眼底清澈，看着她说，“如果想让你开心，我可能会给你买花，或者带去你看彩虹。”

“你这么这样啊。”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答案，但送到花确实能让她感到开心，方好作为负责任的老师愿意给他讲解这一道人情世故的题目，忍俊不禁道：“你应该说，不会有比方好更好的人了，除非那个人叫赵最好，钱大强，孙超棒。如果真的有这些人，你就装作看不到。”

燕州边听边点头，看到她在笑，他也就笑了，说：“不用假装，因为方好，本来就无可比拟。”

方好还短暂地愣了一下，因为她实在没想到燕州会这样说，但他说的话很合理，她也就欣慰地点点头说：“这就对了，但是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只能用在我身上，如果要说给别人听，记得提前付我版权费。”

“嗯。”燕州无视她的霸道，笑着说：“本来就是用来形容你的。”

方好心情大好，她现在还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儿，于是问：“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吗？”

燕州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那就一起去看电影吧。”方好说着拉起他的胳膊快步往前走，脚步很轻快，“我都好久没看电影了。”

最近上映的电影不少，方好随便选了一部，名字就能瞧得出，是个青春恋爱故事，叫做《仲夏初恋》，来看电影的多半都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情侣。

但是电影很无聊，方好为了让自己不睡着吃完了一大桶爆米花，很多经典的桥段都包含在这部电影中，有误会不解释，吵架时下暴雨，争执后出车祸，最后用曾经的故事唤醒沉睡的爱人。

方好心里吐槽这是一部除了空镜没什么可看之处的烂片，结果一转眼发现有几对情侣已经旁若无人地在接吻，她下意识扭过头不去看，映入眼帘的就是燕州安静的睡颜。

他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睡着了，在昏暗的环境中让人几乎忽略他的存在，但那张脸实在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太干净出尘。搭在扶手上的手缓缓地垂下去，方好抬起手轻轻地把他的手捞回来，他的手生得也漂亮，手指修长，无意识蜷曲时看起来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也无端地让人想要拦住他。

方好这么想，也尝试着这样做了，她伸出食指勾住他的，指尖触碰时似乎产生了静电，有酥酥麻麻的感觉，由指尖以一种缓慢又令人难以把握的速度流向心尖。

这样勾手指的动作只持续了几秒钟，当方好察觉到燕州的手在慢慢收紧，似乎有醒来的迹象时，她提前抽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好继续看电影。

余光里燕州缓缓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荧幕上经过种种误会和意外后终于说出爱意的男女主角，又扭头看向她，但很快收回视线。

电影最后的一幕是两人牵起手走在最初相遇的那条路上，仲夜夏风温柔，人也缠绵如初，画面定格。

往外走的时候方好和燕州讨论电影的剧情，她知道燕州没看到多少，所以直接表达自己的看法：“我不太喜欢这部电影，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生生拍了两个小时，要是男主角早点和女主角说自己喜欢她很久了，他们就能早点在一起了，也没有后续那么多意外了。”

明明他都睡着了，还能记得男主角的身世设定，燕州说：“但是他喜欢上女主角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他也许有自己的顾虑。”

“他不问怎么就知道女主角不喜欢他呢？”方好实在费解，绕了一个圈子最后说出的还是最初想说的那句话，这在她眼里不算浪漫，“而且一直沉默，就一直有遗憾，如果女主角和别人在一起了，他就和遗憾过一辈子吗？”

“或许吧。”燕州垂头笑了笑，“他可能会想，女主角会遇到很多比自己更好的人。”

但是他却不能遇到能与她比拟的人。

方好本来想要说的话在看到他骤然红起来的眼眶时瞬间忘却，她忽然明了，刚才两人说的不仅是电影的观后感，还是彼此的感情观。

燕州的感情观太消极，或许是因为爱情朝不保夕，又或许是因为他本就两手空空，所以他最好的表达是沉默，心中所想的总是放手。

他说得太过详尽，难免让她怀疑，方好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她想问，你是不是有喜欢但是不能表达爱意的人。但其实有没有后面的条件他的答案应当都相同，不然他说话时眼神里不会有淡淡的忧伤。

对上燕州的视线，方好内心忐忑地等着他的答案，他的目光平静，眼底却像是深潭，她几乎要坠下去的时候忽然盼望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岔开话题，但他似乎从不这样做，他勾了勾唇角，坦诚地说：“有。”

她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了，走到影院门口风吹过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应些什么，于是干笑两声说：“好巧啊，我也有。”

话音落后两人目光再次撞上，谁都没有先移开视线，也没有开口打破这句话带来的沉默。

方好忽然很想把自己内心的话说出口，她只是突然想到，高山危塔她爬上去了，火海浓烟她逃出来了，为什么一句真心话却要藏匿心底。

就算他所说的人不是她也没关系，她可以说自己是在开玩笑也可以找其他看似蹩脚的借口，燕州都不会质疑。

但话到嘴边却被燕州堵回去，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夜市：“你上次说想吃地瓜丸，现在要不要去买？”

方好收回视线，也压下蠢蠢欲动的心绪，说：“走吧。”

夜市的小吃不少，他们最后停在了烧烤摊边，方好说有点渴，燕州就主动去帮她买水，他走出一小段距离后方好才想起来告诉他买一包纸巾。周遭人太多，声音太嘈杂，她选择给燕州发消息告诉他。

结果消息发出去的同时，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来。

锁屏壁纸是一张双彩虹的照片，应该是在他做兼职的甜品店拍的，旁边还有一个女生的背影意外入镜。

但方好注意的不是那张壁纸，而是他给自己的备注：A秋满。

在她思考时屏幕暗下去，她认识的燕州人不多，不知道燕州人是否有把备注转换成燕州话的习惯。

燕州回来时手里除了水还拿了一包纸，方好接过来时还有些意外：“你还买了纸，我刚才都忘记跟你说了。”

他坐下，笑说：“可能是心有灵犀吧。”

没等方好说话，桌上她的手机响了，她手上沾了油不方便，拜托燕州帮她接通电话。

是都柏林打来的电话，嘈杂人声中也能听得出他的声音有多吊儿郎当：“方好，你现在方不方便帮我看看佳音在干什么？”

他这样说方好就懂了，肯定是他让乔佳音不开心了，她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吃完，对上燕州视线的时候摇了摇头，示意他帮自己回答。

果然是心有灵犀的人，燕州简洁回答：“她现在不太方便。”

电话那边的人当即正经起来，语气有些紧张，但好奇的成分更多些：“燕州在你旁边？你们什么情况？”

“一起出来吃东西，没什么情况。”方好喝了口水，边擦手边回话：“你别多想。”

都柏林的评价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方好不想和他废话：“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知道你们艺术生都不讲究这个，但是他为了你可连兼职都推了两个了，你记得给燕州个名分。”都柏林用很认真的语气说，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在她挂断电话前加速说出自己的请求：“帮我问问佳音在哪，我马上过去找她。”

方好在他说出前半句话的时候猛然抬眼看向燕州，他把手握成拳掩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光线太暗，她无法分辨他的神情是出于尴尬或是其他。

她挂断电话后对燕州说：“都柏林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而与此同时燕州说：“都柏林胡说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方好闻言还短暂地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点头时发觉燕州有些窘迫地垂眼，她忍俊不禁：“那我尽量不辜负你的信任。”

燕州送方好回家时乔佳音还没有回来，她邀请燕州上楼喝水，意料之中地被他婉拒。

方好到家后丁淑云打来了电话，问她和孟茹的关系是否有缓和，方好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问题真是不好回答。

因为那天她和孟茹说监控的事情，孟茹视而不见置之不理，期间她去医院时孟茹打过电话，但依然避过了她那日的消息，也没有再提过让她回家的事。

表面上什么事都过去了，但其实又什么都没变，她还是要被孟茹的控制欲管束，在孟茹目之所及之处做她允许的事，和她认可的朋友来往。

沉默的时间稍微有些久，问出话却久久没有回答，也算是一个答案。

没有等到回答的丁淑云明了，于是便换了个话头：“那你和你喜欢的那个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方好是真的有些不懂燕州，或许男人本来就不太好理解，她说着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头顶的灯，希望能得到些启发：“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太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我。”

丁淑云给她传授的追爱经验过于简单：“你不问怎么知道，你怎么猜测都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他的，与其浪费时间去想那些没有意义的事，还不如直接问他来得快。”

方好也正有此意，但还有些顾虑：“那我也总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丁淑云这方面倒是够透彻：“如果他喜欢你，等不等答案都不会差太多。”

她觉得丁淑云说得很有道理，如果喜欢得足够坚定，说不定到八十岁了也还是深情不变，但人这辈子太短了，若是被一段感情拖这么久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要事，那这辈子也真是太失败了。所以要快刀斩乱麻，你不喜欢我那我就喜欢别人，不论爱情有没有结果，她都要自己的锦绣前程。

丁淑云又问她最重要的：“你喜欢他什么？”

往往人最缺什么就越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方好不缺钱，不缺成绩和美名，不缺才华和美貌，只稍微差了些坦诚。

但其实燕州除了钱，也什么都不缺，或许还缺了点勇气和积极的心态。

“三观正，脑子聪明，长得帅，谦虚又坦诚。”方好一一列举时回想燕州的轮廓，在最后补充了一条：“还有身材好。”

“这些就够了吗？”

其实还不足够，还要他的真心。

因为方好从前没有遇到像他那样的人，她身边的人大多圆滑世故，但并不能把真心奉上，也不如他干净出尘，所以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她觉得新鲜有趣，想要试一试。

“我目前就发现了这些。”方好说，“其实除了坦诚，帅和身材好是最重要的，如果在一起之后我妈觉得我们不合适，我起码也还能短暂地得到一点儿快乐，真实的快乐。”

丁淑云笑她：“你们现在还没在一起呢，你就已经想得那么远了。”

她说完这话后自己也认真地想了想，孟茹未必做不出让他们分开的事，她想着抬头看向头顶晃眼的灯，亮得让她觉得空虚。

方好决定把问话提上日程，即便可能没有结果，她也想知道他的答案。闭眼时燕州给她的备注在脑海中闪过，她这才想起来问：“外婆，您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丁淑云想也不想地说：“小漂亮。”

孟茹给她的备注是小好。

除了燕州外，方好所认识的燕州人都不会用方言作为备注。

她又问：“外婆，我的名字用燕州话应该怎么说？”

“秋满。”丁淑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完又开始感叹：“是一个寓意很好的名字。”

方好开始接受现实，或许这就是他特有的习惯。

但是耳边还有丁淑云的声音，她笑着说：“在燕州话里你的名字还有其他的意思，彩虹和初恋。”

小好还忽略了“A”，不知道他们燕州人是不是都这样，反正她不给任易的备注前面加A。

但其实到这里方好对燕州的喜欢只是四分之一，她只是更多是感兴趣，觉得他有点特别。告白之后追燕州一小段时间，才越来越喜欢，后来谈恋爱的时候是全心全意地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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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秋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