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贺星澜和江羲和自暮苍山一别,多年后在“不戒”客栈重逢的那一晚。
红烛微摇,灯影映璧人,窗外雨声一片,灿星入江河。
此时贺星澜已成为江湖上清霜傲雪,声名素洁的侠客。
而江羲和也为朝廷效鹰犬之力,于南疆戎马归来。
只这一晚重逢,醉意正酣,江羲和对着贺星澜说出此番话来。
要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姚远看过这本书,与易幼清改的剧本却是大相径庭。
明明,在“不戒”客栈,贺星澜与江羲和形同陌路。两人最终于秋水渡相望,却无一人发声。此一别,终是白发红颜老,一生再无交集,各自天涯。
而易幼清方才说的那些话,只是改动过后,上头的几句台词罢了。
亏自己茫然不知所措地在那边抚心自问,一时间又将眼前之人的戏弄当了真。
原来只是......几句台词罢了。
姚远平静地合上电脑,开口问道:“我听说你不写了,交给常意了。怎么,还在写吗?”
“常意写,我也写。”易幼清一手撑着后脑,一边歪过身看着姚远:“有什么问题吗?本来就是两个故事。”
“挺好。”姚远淡淡道,深色的眸子暗沉沉地印着头顶那盏精致的小吊灯。
易幼清很容易就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扯了扯穿在姚远身上那件T恤,上头印着只兔八哥。他轻轻笑着:“怎么了?你觉得这几句台词合适吗?”
姚远将他的手拉开,微微侧过脸,看着易幼清那双含笑的眼睛:“不要再开玩笑了。”
他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我也许会当真。”
他想要离开,杨识也好,程辉原也好,来个人把他从易幼清身边带走。
一只手从一旁伸过来,从他手中将手机拿了过去。
易幼清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手:“姚远,你分得清现实和剧本吗?”
“什么?”姚远微微皱着眉。
见易幼清也跟着站起身来,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在隐在薄薄的镜片后面,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真假。他随即又轻声笑起来,脸上的表情随意又散漫:“如果你演戏过程中当真了又如何?”
他一脸的毫不在意,倘若不是姚远一直盯着他,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脸上那丝细微的僵硬。
“不如何。”姚远猛地向前跨了一步,易幼清一下子没有站稳,被他揽到了怀里。姚远咬着牙,低头看着那双善于欺骗的眼睛:“如果我当真了的话,易幼清。”他勾起唇笑了起来:“你就得陪着我演下去。”
他没有犹豫,那两片薄而柔软的嘴唇落在他的眼里,姚远俯下身去。
对方没有躲开,却也没有回应。
然而姚远甚至没有睁开眼睛,他缓缓地拿唇轻碰着,小心卑微地摩挲着易幼清下颔流畅光滑的曲线。
就这一次,如果他推开,就离开。
那点点火苗落入荒原,倏忽燃烧起来。
易幼清的手慢慢抬起,放在姚远的背上,透过薄薄的T恤,缓缓抚摸着底下带着灼人热意的肌肤。
他开始有所回应,舌尖拂过姚远的嘴唇。
他的动作不再和缓温润,甚至有些粗暴地肆意掠夺着。他的另一只胡乱地捧着姚远的脸,任由姚远的手掀起他的衣服,掐在那节柔韧光滑的腰身上。
“留下来吧,姚远。”易幼清拿额头抵着姚远的额头,就那样望着他:“别走了,雨太大了。”
.......
“想抽支烟。”
“戒了吧。”姚远没有什么反应,他已经坐起身来了,正看着易幼清那台电脑。
方才易幼清说的那几句的确是里头的台词,姚远伸手指着那几章稿子:“不是朋友吗?”
易幼清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他的脸,随即勾着姚远的脖子将他往下压,他自己仰起头在姚远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轻笑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改成这样,难怪梁照和要常意来写。”
“是我自己不干了而已,他没见过这份稿子。”易幼清挠着头发也坐起身来。
“为什么不干了?”
姚远伸手在易幼清的腰上慢吞吞地按着。
易幼清横躺在姚远身上,将脸埋在他腰上,闷闷道:“想抽烟。”
姚远将他的脸拨开,依旧回答道:“戒掉。”
易幼清就盯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他就像一只胆小懦弱的幼兽,遇到风吹草动就将自己埋起来,躲得远远的。
他尽可能地去逃离,逃离那一切他不想面对的事物。
他不是平静地接受那一切让他心生厌烦的事物,他只是故作姿态,以为自己只不过是隔岸观火的人。事实上,他从来不是,他只是一个没有勇气去解决这一切麻烦的人。
姚远看着易幼清细白的手腕挡在眼睛上,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便叹了口气:“很晚了,有什么想吃的吗?先填点肚子。”
正当他掀开准备起身下床时,突然被人拽住手臂。
他能感受到抓着他手臂的那只手的指尖正细微地颤抖着,却依旧握得紧紧的,不肯松懈。
易幼清的另一只手仍然盖在眼睛上,姚远听他说道:“姚远,我那些话,只说一遍。”
随即他缓缓松开手,牙齿微微轻颤着:“如果哪天你要走,我依然不会留你。”
遮在眼睛上的手依旧没有放下来,易幼清沉默了一会儿,又叹息般地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身边的人很久都没有动,易幼清能感受得到姚远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
然而他像是狠了心伪装成将脑袋埋在沙土里的鸵鸟,不肯将手拿开。
手心里有一枚蝴蝶轻颤着羽翼落下。易幼清微微动了下,随即手被人拉开。
那双向来狡猾的眼睛里像是盛着清水,略带迷茫地看着眼前那双漆黑的眸子。
那双眼睛沉静而又多情,一如既往含着笑意。像是要看透他所有的不堪,所有的脆弱。
他那自私又懦弱的灵魂,逃避着所有的一切,却独独逃不开那双眼睛。
“唉...”姚远轻轻叹息道,任由易幼清抱住自己:“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