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小姐,我们保密咨询了多家专业机构,基本可以确认,您描述的情形是可能存在的。只是,目前对于精神联结研究有限,无法进一步了解究竟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因此也没有相应的解决措施。”
“饶院士当年留下的研究文件,涉及重大机密,我们没办法获取。但其中一位研究机构的负责人,曾在学术会议上与饶院士讨论过此类话题,他认为‘作为一种本能保护机制,此种解除联结的方式并不会对双方造成重大伤害,只是联结解除后,双方原本稳定的腺体会日渐动荡,变得虚弱,进而影响身体机能’。”
“另外,还有一家研究机构曾在十多年前有过具体的研究案例,研究数据显示,精神联结的确是远比深度联结更加稳定、强大的形式,因此普通的联结解除方式,可能并不适用于此类情景。但研究样本有限,无法确定是否有其他原因干扰。”
……
漫长的通话结束,窗前的身影后退两步跌坐在椅上。
贝阮垂着头用力按压着自己跳动胀痛的太阳穴,阴郁的眼眸里有无法收敛的烦躁。
昨晚饶新夏那番疯狂的发言之后,她虽然隐隐对联结的异状有所怀疑,但还是报了一丝希望,希望对方是为了让她改变心意,而故意夸大的说法。
她无比希望对方仍然是在骗她,可饶新夏竟然没有……精神联结,竟然的确可能在极端情境下被单方面解除!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饶新夏说起这一切时平淡的神情,贝阮只觉得那张熟悉的脸陌生到可怕。
饶新夏……真的不是精神状态出现什么问题了么?
否则,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了离婚,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根本不确定的概率?!
房内时钟慢慢走过刻度,苍白月色悬于雪山无际之处,鼓动的心跳渐渐平息,仓惶的情绪被一点一点安置,房内的Omega压着眉心,惊疑不定地缓缓闭上眼……
漆黑的眼瞳猛地睁开,贝阮紧紧皱着眉,看向远处的寂静黑暗。
不是她的错觉,这种绝望和恐惧,陌生,却带着熟悉的气息。
是……饶新夏?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她应该还在海尔辛医生的家里……
贝阮小心翼翼地感受着还不熟悉的精神联结,有些害怕她此时的反应会影响到不知处于何种境况的饶新夏。
精神联结对于她而言是过于陌生的存在,即使有海尔辛医生的说明,和机构发来的调研报告,这无人区一般的领域仍然迷雾重重,难以接近。
饶新夏会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她家里一贯的教育理念就是‘充分知情下的独立判断’,既然是这样的身体状况,那个人想必在很小的时候就对这一切有足够的了解。
她之所以如此急切、不惜借助家族的力量也要去窥视那些被掩埋在历史深处的秘密,有一部分原因,正是饶院士本人在这些研究领域的绝对权威。
家里有两个这样的Alpha,对方怎么可能不对此剖析到底。可那些秘密被埋得太深,即便已经找到蛛丝马迹,却仍旧无从下手。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饶新夏提出离婚的原因与当年的事情脱不开关系,可现在对方不仅不愿开口,甚至在这场原本希望缓和关系的假期中,设定了最后的期限。
雪山十日,难道真的是她和饶新夏可以一起度过的,最后时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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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软的云层积聚在山顶上空,远处峰峦间掠过一道焕然青光,寒夜雾气浸透窗沿,朦胧雪霜在眼前簌簌飘落。
桌上未锁屏的手机停留在聊天软件界面,好些天没有过文字联系的人发来的突兀的语句,静静停留在她的回复上方。
‘叮咚——’熟悉的力度,略微迟疑的停顿。
贝阮沉沉走过客厅,拉开那扇厚重的房门。
显然是回来后收拾过情绪的Alpha神色平静地站在门口。
目光在对方身上的家居衬衫上松松扫过,贝阮转身让出进门的位置。
这身和一小时前收到照片完全不同的衣服,自然是回来后换过的,那张干净的脸上隐隐有些薄红,柔顺的墨发蓬松,清新的雪松香气弥散在周遭的空气……是连澡都洗过了吧。
只要有心掩藏,那个人连情绪的蛛丝马迹都不会留在自己身上。
可联结处的痛感恍惚还有残留,贝阮敛下长睫,在沙发坐下。
身后的人缓缓跟了过来,却只立在一旁。
“还要我请你坐下么?”贝阮挑她一眼。
稍有扭捏之态的人在另一侧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隔了一个空位的距离。
贝阮神情淡然看着她,在对方组织好语言之前,先开了口。
“饶新夏,我同意跟你离婚。”
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慌乱,紧绷的神情中透出没来得及压住的委屈。
看着她这样的表情,贝阮轻轻笑了下:“你提离婚都有两个多月了,想这件事情的时间,应该就更久了吧。如今我答应了,你为什么反倒一副慌张无措的样子呢?”
指节紧了紧,饶新夏垂眸回道:“没有。”
“没有?”贝阮反问着,站起了身。
“是没有想那么久离婚的事情,还是没有慌张无措……”她缓步走到饶新夏的面前,在对方颤动的眸光中,微微俯下身,抵在了她肩后的沙发靠背上。
柔软的皮质微微下陷,Alpha的心也跟着下陷。
“还是……你舍不得?”
鼓动的心跳是深渊下的岩浆,赤红的液体在身体里蔓延流淌,烧出肆意而浮躁的滚烫气息。
暗沉黑瞳像是夜空中砸下的流星,在表面平静的目光中洒下尖锐的破片,让清润的眸光被扎得支离破碎。
喉骨难耐地咽动中,感受到一阵粗粝的哽痛。
“贝阮……”她脑中此刻空白一片,记不起回来路上的思绪,也记不起在隔壁浴室里的考虑,余光只看到嫣然的红唇勾起一丝浅笑,仿佛在嘲笑她的心口不一。
“饶新夏,我过说了,我同意离婚。”
气息骤然贴近,温热的呼吸拂落在微颤的眼角,信息素骤然逼近的Omega低低地开口,给予她自己最终的许可:“你现在,可以开始和我解除联结了。”
心脏被骤然攥紧,身躯在巨大的情绪巨浪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意识倏然动荡的Alpha张开口,本能急促地想要呼吸,却被冰凉的手捏住了战栗的下颌。
窒息般的恐惧中,贝阮的额头轻抵上她的,柔软的眸光在眼角晶莹的水痕上停留片刻,略微凑近,轻轻吻落。
一声无奈的叹息在耳边响起。
“你为什么会害怕成这样呢?”
稍稍拉开些距离,神情中透着冷意的Omega跨坐在了她的腰侧。
贝阮伸出拇指从刚刚尝过酸涩的眼角揉过,语调淡然地问她:“你连坠落失控、濒临生死的绝境都不怕……却为什么会害怕我的触碰呢?”
血液间噬骨的蠢动引发躯体隐隐的颤抖,饶新夏压着身体里的情绪想要开口,唇间却传来冰凉的触感。
贝阮摇了摇头,食指贴在她的唇心。
“昨晚我回来后,一直在想……是不是这些年我在你面前表现得过于柔弱,所以你才总是认为自己应该要好好保护我。”
“是不是你在求婚时对我许下的诺言太沉重,所以让你产生了错觉,觉得永恒的爱,要比一时的相伴更加重要。”
“是不是我留给你的空间太过广袤,让你独自一人时……开始感到害怕了呢?”
纤长指节勾起漂亮的下颌线,露出精致的脖颈与脆弱的喉骨。
“既然你这么害怕,那么我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
潮热的气息雾笼般侵蚀而来,隔着柔软的布料,在熟悉的节奏中一步一步攻陷残存的意志。
晶润的纽扣在缓慢到刻骨的动作里一颗一颗被剥开,呜咽与喘息被那只优雅修长的手尽数掩住,在一片又一片推涌的潮汐中,清冷的月光柔和洒下,落进潮湿的海岸边,漾出一层又一层浅金色的波纹。
不知何时起,不算狭小的房间内开始弥满琥珀燃烧的沉香,亿万年的松脂在燎烧的火光下渐渐湿软、融化,雪松轻雾般的气息被勾动溢出,仿佛苍白雪原下凄冷的绿枝,在空茫的世界里独守着自己的孤寂。
“今晚,你可以和我解除联结。”
贝阮的声音幽幽在耳边响起,模糊不清的残忍字句,伴着情话般的温柔低喃。
“但是……”
炽热的呼吸从耳廓落下,颈侧脆弱的肌肤被骤然侵袭,求生的本能反应下,Alpha死死抓住将她按着的那只手,却在触及的那一刻压抑着放柔了动作,只颤抖着虚握住。
肩部微微抽搐,持续至近乎麻木的痛感缓慢褪去,隐隐的酸麻在周围泛起,被疼痛感唤醒一丝理智的Alpha虚睁着眼睛,却无力推开自己的Omega,只能在寂静的空气里,感受着对方留在身体里的痕迹。
伏在身前的人自己也难以克制颤抖,却冷静又不容拒绝地,对她清楚道出交换的条件。
“饶新夏,我决不允许你明天放纵自己的理智。”
“哪怕是一瞬间,也不可以。”
那声音里隐隐含着恨意,但说出的话语确实是牵动爱意的关心。
晦暗的琥珀色眼眸里漫出一丝温暖的雾气,滚烫的水痕顺着那人的手背滑落,凉凉地落在清傲的锁骨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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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九日: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