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离婚 第49章 第七日：回忆

B城的深秋是火树燎烧的季节，银杏枯叶自枝头飘落，晃荡的红枫在风中瑟瑟，盛大壮丽，满目繁华。

绕过眼前的红砖楼，Alpha轻车熟路走进挂着PGRC（注：信息素与腺体研究中心）铭牌的白色大楼。

电梯直达9层，她在导诊台确认信息后被领到休息室等候。

十分钟后，对面的房门打开，金发蓝眼的女人抬起下颌，朝门内点了点。

一套常规检查结束，饶新夏扣好衬衫，坐回沙发上，注视着吧台前的医生动作悠然地泡了壶茶。

“今天看上去是要长聊，腺体出什么问题了么？”年轻的Alpha语气平和地问道。

温蒂盖上壶盖，看了她一眼。

就她进门后的一系列举动，以及此时的神态表情，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腺体有问题的Alpha。

“腺体状态良好，你这一年控制得相当不错。”

她端着托盘在矮几放下，姿态优雅地将杯子放到两人面前，倒入窗外枫叶般赭红的茶水。

饶新夏投去一个疑惑的表情。

“最近吃几粒？”

“2级两粒，易感期每日两次，早晚服用。”

“上次建议你换药，有找到供应商么？”

“嗯。”

蓝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医生意有所指地开口：“那个型号还没有通过FDA的审查。”

捏着杯耳的人抬眼，奇怪道：“您上次说过了。”

“你真的好冷静，正常人不应该有些情绪波动，至少问问我为什么要再提一遍么？”

饶新夏喝了口红茶，解释道：“上次您说过，这家厂商的药物对我的情况更有针对性，已经在其他国家上市很多年，研究数据有较好的支撑，FDA审核还没过是因为本国的药物保护政策。”

言下之意，我还需要问什么呢？

医生郁闷地喝了口茶，搭着腿往后靠了靠。

“你真的没有焦躁、不安、抑郁……”

“海尔辛医生。”

面前的Alpha笑了笑，回答道：“有的。但是，药物很有效，我也还有一定的自制力。”

沉沉地和那双眼睛对视了一会，温蒂认真道：“饶新夏，你这种情况不太常规。按照你的信息素强度，即使是新药针对性抑制特别有效，也不可能是用单粒12小时维持易感期的状态。”

“医生，我有伴侣的。”

“但你们还没有深度结合。”温蒂直接打断，问道：“你们一个月见几次面？”

“一到两次，每次一到两天。”

“你易感期的持续时间和频率呢？”

“三个月前开始稳定在每月一次，3-5天。”

温蒂摊手：“你看，这就是问题。”

饶新夏不解道：“腺体状态更稳定了，问题在哪里？”

“你一年前来到这里时，腺体是什么状态，还记得么？”

时间过去并算不久，何况当时的情况的确让人印象深刻，饶新夏回答道：“易感期的间隔缩短到了半个月，持续时间超过5天……但是，我在那之后保持了健康的生活作息。”

“嗯，值得表扬。”温蒂肯定了她的努力，“但是这不足以解释腺体的异常稳定。”

饶新夏笑了：“海尔辛医生，这个问题应该您来回答我。”

“你真的没有服用其他药物么？”

饶新夏摇头：“没有，医生。我只是多睡觉而已。”

“睡觉？”

“是，我发现睡眠对腺体的稳定有好处，所以易感期，我会保证更多的睡眠时间。”

温蒂皱了下眉：“你能睡得好？”

焦躁、不安、失眠、易怒，都是Alpha易感期的常见症状，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Alpha在易感期内让自己多睡觉保持情绪稳定的。

年轻的Alpha看着她，微微地点了下头。

“我睡得很好，医生。”

她深吸了一口气：“除了……”

温蒂眼里的探究简直要溢出来：“除了？”

饶新夏喉头咽了咽，低着头轻声道：“除了会有些想我的Omega。”

“……”

被喂了一把狗粮的医生望了望天花板，抱着手缓了几口气，神态轻松地说道：“是好事。”

“如果你连这点症状都没有，我要怀疑你基因变异了。”

面前的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温蒂随手拿过桌上的笔记本，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说道：“从检查结果来看，去年十月开始，你的腺体开始进入成熟期，并在三个月前基本趋于稳定。根据之前的复诊结果，和你的表述情况，目前可以初步判定以下几条成立：

1.Omega的信息引导和安抚对你有效，且作用明显大于抑制剂，且无副作用。

2.抑制剂在稳定生效，但药量在过去一年从普通标准的易感期每日1粒，增加到了专研药物大约普通标准2倍抑制效力的易感期每日2粒（12小时一次），按照这个进度，如果情况不出现急剧恶化，应该能够再维持两到三年。

3.睡眠对于稳定你的易感期有效，但期间仍然会有进入发情期的征兆，比如对伴侣的需求和依赖感增加。

这些情况，我会再好好研究一下。”

她撕下小纸条，回到桌前夹进病例簿中。

“正好，来年初有一位非常厉害的访问学者要过来，我会和她沟通一下你的情况。”

饶新夏站起身，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先别急着走。”

“还有什么事情么？”

温蒂走到她身前，神情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考虑深度结合么？你知道这样的状态无法持续，并且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药物维持并非总是有效，一旦突破【抑制临界线】，就像洪流冲破了堤坝，对腺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身体会记忆这次的临界线，标注好刻度。

多次冲击之下，饶新夏会面临需求的抑制药量急剧增加，最终达到警戒线，无法继续使用药物的情况。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她说的那样，最好的解决途径只有一条。

Alpha蹙了下眉，有些颓然地说道：“我会非常注意调整自己的状态。”

见她的态度坚决，温蒂不再多问。

“好吧。如果对新药有其他反应，需要及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下次复诊时间可以稍晚些么？”

“要出门？”

“嗯，需要回趟C国。”

“可以，具体时间和助理预约，不要超过太多，你的腺体情况需要追踪检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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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时，发现门垫上有一双雪白的靴子。

饶新夏关上门，探头朝里看了看：“贝阮？”

厨房里传来声音：“咦，你怎么这么早？”

饶新夏把手里的食品袋放在餐桌上，垂眸迟疑了片刻。

“嗯……这学期课基本结束了。”

她走进厨房，看到了系着围裙正试图制作糕点的贝大小姐，她眉眼弯了弯：“哟，你还会这个？”

贝阮解释道：“只需要放原材料，它会自己做。”

料理台上的蛋糕机看上去十分高级，饶新夏刚要开口，面前的机器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轰鸣。

“什么情况？这东西是坏了么！”

饶新夏一手把贝阮往后拦，一边瞪着眼睛紧盯在台面上嗡嗡震动的蛋糕机。

“这不是你买的么？”身后的人问道。

“是周季然买了放家里的，那家伙最近恋爱脑中毒，非要周末来这边给女朋友做什么爱心蛋糕。”

“啊，那我岂不是挪用了她爱心蛋糕的材料？”

望着台面一堆乱七八糟的面粉袋子、泡打粉和黄油，贝阮瞳孔震惊，也不知道是为‘挪用材料’，还是为‘爱心蛋糕’。

“没关系，我都没收她这些东西的保管费。”

饶新夏嘴上吐槽着，从外套里摸出手机，给罪魁祸首打电话。

电话还没拨通，震动声停了下来。

两人皱着眉，谁也不敢靠近。

万一突然爆炸了怎么办，从机器原理的角度，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新夏，怎么了？”电话里传来声音。

随着这一声话音落下，嗡鸣声又启动了。

“你的蛋糕机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大声？”

饶新夏拉着贝阮往厨房外走，警惕的眼神像一个拆弹的工兵。

“大声？哪里大声了？”

把自己的Omega拉了出去，Alpha自己根本不怵爆炸的风险，像一个老练的工兵一样把手机直接怼在了机器旁边。

“我去！你谋杀啊！”

听筒里传来惨叫。

退出随时会引发邻居投诉的厨房，饶新夏把手机靠到耳边说：“到底谁谋杀啊，你这哪里买的蛋糕机，太水货了吧。”

那头的周季然似乎受到了严重的音波攻击，缓了好一会才嘀咕道‘严晚坑我’，然后满口答应了下来：“我明天过来看看，不行退掉好了。”

“好。”

挂掉电话，两人面面相觑。

“那现在要怎么办？等它自己停下来么？”贝阮问。

微微蹙了下眉，饶新夏重新走进厨房，顶着噪声入耳的折磨，蹲下来仔细检查。

无穷无尽的震动声波直往脑子里灌，像一团发泡了无限膨胀的聚氨酯。

她抬手捂住耳朵，脑袋略微有些发疼。

Alpha五感敏锐，身处这种状态对她而言属于酷刑。

目光刚落在屏幕的指示图标上，脑中的杂音突然降低，像是被神经系统自主屏蔽降噪，那点焦虑和烦躁带来的失常感，也很快被清除出身体。

充斥整个厨房的巨大的嗡鸣声中，她能清晰听到身后的人向她走来的声音，脑内似乎有模糊的图景。

“别进来。”

嘈杂的厨房内，细微的声波被排山倒海的机器震动声掩盖，但身后的Omega同样清晰分辨了她的语句。

“说明书上说，这是在搅拌阶段，5-10分钟可以结束。”

贝阮不知从哪里找出了机器的说明书，放到她眼前。

Alpha一目十行，对比着图文检查了此刻的机器状态，顺手翻了下页。

“好像是处于搅拌状态，不过这声音也太大了。”

五感被调节好的Alpha心绪平和，虽然排除了危险，还是站起身把人往外推，顺手关上了门。

“对听力不好，出去吧。”

两人回到客厅，传过来的噪声小了很多。

贝阮靠到她身上，问道：“头还疼么？”

“不疼了，感官神经调节得非常好。”

拥着自己的Omega，下巴在肩上蹭了蹭，饶新夏确认道：“你刚刚用信息素引导我了么？”

“嗯？其实没有主动，但可能因为距离太近了，【感官引导】本来也不太困难，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觉得你好像有些难受。”

Alpha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咱俩进度好快啊，足球社的学姐和她女朋友在一起好多年了，【感官引导】做得磕磕绊绊，【情绪引导】还经常出现反效果。”

她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满脸笑容连比带划。

“有次我们踢比赛，她女朋友中场休息的时候给递水加油，让她沉着冷静，结果下半场开始不到十分钟，学姐把球踢自家球门，竟然还进了哈哈哈哈哈。”

身旁的人抱着她，笑地像一只颤颤巍巍的鹌鹑，贝阮不由得也弯了下眉。

饶新夏笑够了，又想起学姐和她提过的事情。

“学姐说她俩腺体融合度一直很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应该比她们高很多。据说【腺体融合度】90%以上可以做【精神引导】，不过我还没在现实里见过呢。”

贝阮笑了笑：“想什么呢，那个不深度结合是达不到的。”

颈间的呼吸微微加重，贝阮唇线抿直，主动换了个话题。

“票都订好了么？”

“嗯，12月22日，从N市飞。”

身后的人将她圈得更紧了些，贝阮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在Alpha温和的信息素里，慢慢平复着自己隐隐躁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