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末拿着一瓶伏特加,瓶子里的酒没剩下多少,这人还好整以暇的把面前的两只杯子斟满,声色俱是平静,却是看不出半点醉意。
至于徐中恩,趴在沙发上,跟只螃蟹似的,嘴里还不停地吐着酒泡,几杯酒下肚,面红耳赤的开始发酒疯,扯了自己的衣服不够,还仗着酒胆,扑到叶末身上动手动脚。
结果被叶末一脚踹开,又连着灌了瓶黑方,算是彻底歇菜了。
“呵……”叶末揉了揉太阳穴,还慢慢把那杯伏特加喝完了。
【蒋哥,我在KIG KING,你要不要来见见你的债主。】
虽然徐中恩一身丑态,叶末却没有生出什么要留下证据的念头,他十分清楚,徐家这样的名门,就算他拍下这种照片,徐家要弄死他也是分分钟的事。
不到二十分钟,蒋涛慌慌张张的跑来,脑门上还顶着发亮的汗珠,大半年不见,这人倒是瘦了不少,原本肥硕的肚子收进去了许多。
“小叶,蒋哥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蒋涛喘着气。
“啊!”气还没喘完,他是跟着一声惊呼,“他他……死了?”
叶末叹道:“看仔细些。”
“哦哦哦,醉了啊。”蒋涛凑近徐中恩,瞧清楚这人两颊通红,鼻子翕动,还活着……
“蒋哥,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蒋涛愕然看到这人居然拿着半瓶子黑方,眼也不眨,就当喝水似的,喝得兴起。
“你在电话里也没说清,和原立棠有关么?你和他不都在万林么?他怎么跑乐行去了。”
“哎咳咳咳。你不知道。”
蒋涛劲头一泄,抓了桌上之前徐中恩的那杯酒,一口喝完,仿佛这样才能壮胆。
“之前乐行有个活动,他们那部戏的庆功宴。乔坤霖带着原立棠一起去了。”蒋涛惋惜,“也是我不好,没有安排妥当。”
“这位太子爷也在?”
叶末在圈子里见惯了这些台上台下的事,蒋涛起了个头,后半段他不说,自己也能猜到几分。无外乎就是小太子爷相中了原立棠罢了,乔坤霖算什么,就算头再铁,也不敢和徐家他们叫板,当即屁颠屁颠的拱手把原立棠送上去。
然而这一次,叶末料中了结尾,却把中间猜岔了。
“是原立棠这小子自己凑上去的。”蒋涛手里的那根香烟被他蹂躏成了咸菜棒,烟草稀稀拉拉的掉出了些,他手指粘桌上的烟草,望向叶末的眼神,忽然多了一份恨意,“这也是拜你所赐,那天你拍的照片,被原立棠知道了,其实从天渊出来之后,他对我怨恨极大……”
“嗯,到底是蒋哥你把他在天渊的前途折腾没了。”
叶末喝着酒,大言不惭。
这一刻,蒋涛以为这人是不是喝醉了。
可没想到那人忽然朝自己一笑。
蒋涛顿时一股熟悉的恶寒由心底生出,暗暗道:“醉个屁!蔫坏的样子一点没变。”
蒋涛哆嗦道:“他怎么勾搭上徐中恩,我不知道,但第二天,乔坤霖找我说,让我可以滚了。”
“这位小太子爷吃喝嫖赌,哪个不好学哪个,但有一点却高得很。眼界。原立棠虽说长得还行,柔软易扑倒,但是不好玩,没挑战性,而且,就这位小爷的口味,也不是他会吃的。”叶末晃着酒杯,深棕的酒色一下下落在杯壁上,蒋涛听他分析,一五一十头头是道,“蒋哥,我觉得是你在这圈子里久了,看什么,想什么都带了有色的眼睛,乐行看上原立棠,原因说不定挺简单。”
“什么原因?不是交易?”
“好吧,也算是一种交易。其实你去查一查,乐行旗下如今的艺人,缺的正是原立棠这一型的,带点花样的气质,从艺人战略上布局来说,如果有这么个资质不错的人亲自来递橄榄枝,我也会要的。相反,万林这里,当时收你们的理由就不纯,这会儿有这么好的机会出手,还不赶紧扔了你们么,天天留在眼前,碍眼嘛。”
蒋涛脑袋突然大亮,张大了嘴,嗯嗯啊啊:“那那……那原立棠那小子说他的金主要灭我口,这是骗我的?”
“你不是被他吓得都瘦了么,可见这招效果不错,工作丢了,肉也没了,你不疯狂,还能咋样呢。”
蒋涛:“我……”
“哈哈哈!哈哈哈!”
沙发上躺尸的徐中恩突然一顿大笑,笑得气都接不上来了。
蒋涛这把老骨头被这笑声一惊,当真是心脏都快吓停了。
徐中恩扒拉这沙发靠背,挣扎着爬坐起来,干呕了两声,挂着一脸色气的看着叶末:“呀,还是叶哥了解我嘛,哈哈哈哈。就那个什么姓原的,也就公司觉得他不错,可以填补我们的缺口,关我屁事。”他厌弃的瞟了眼蒋涛,“赶紧滚,再让小爷我看到你,当真灭了你。”
“?”
幸好蒋涛的脑袋还没坏,终于抡明白了前因后果。
想必当时他和叶末说这件事,这人就已经调查过了,今晚把自己叫来,不过是卖他的人情,让蒋涛和徐中恩当面见一见,把事了清了。
而自己往后怎么办,彻底要从娱乐圈消失么,这根本就不关叶末的事。
蒋涛慌张张的来,灰溜溜的滚了,好歹那颗提心吊胆了十几天的心算是放下了。
深夜的街道上,加长型的黑色商务车从一片灯红酒绿中脱缰而出,渐渐驶入茫茫的黑暗中,仅有的几点灯光不足以照开蒙蒙的夜色。
叶末打开车窗,夜风争相恐后的涌进来。
“喂喂!你想冻死我啊!”徐中恩说着大大的打了喷嚏。
“我刚刚替你洗白了人渣的冤屈,就算把你冻死了,也是功过相抵。”
徐中恩哼哼,难以置信:“你也喝了这么多酒,一点事都没?”
“十年前,你爸不就让你不要和我拼酒吗。”
徐中恩更加不满:“十年,我的酒量练出来了很多。”
“两瓶黑方就趴下,说酒量,别把你那一圈狗肉朋友拿出来嘚瑟。”
徐中恩连吃几个憋,不想再搭理这人。
车子进入一扇乌黑的铁门,楼里低低亮着的廊灯在暗中却是突兀。
叶末发现自己突然紧张起来,浅浅的呼吸夜变得急促。
他打开手机,不由自主的发了个消息给顾成秋,可一时又想不起要打点什么。
选了一张自己以前拍的酒庄的一排酒发过去。
【有时间,一起去喝。】
他发完消息,也不等对方回应,开了飞行模式,放回了手机。
这人的书房向来布置得很稳重,深红的古典家具,没有多余的摆设,满满当当的古籍,那张始终被擦得一尘不染的桌子。
“老头子,人给你带来啦。”
徐中恩在门外嚎了一嗓子,跟着扒拉着墙壁,碎碎念的离开了。
“听说老头子今晚的饭局有点生硬,估计这会儿的脾气不太好,你要是撞枪眼上了,别赖我。
叶末握了下口袋里的手机,站在打开的房门边,敲了下门。
坐在书桌后的那人微微抬头,徐常书虽然已过五十,但保养得宜,并不如徐中恩口中喊的那样的老气,这人身着便服,气质内敛,喜怒只在眉角眼梢悄然转过一瞬。
他绕过书桌,走到会客区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副红木的茶海,水壶是刚刚烧开的,更像是他算准了时间,等着人来。
“怎么,是打算一直站在那儿。”
被他这么一喊,叶末发觉自己居然在门口就僵住。
徐常书烫杯,沏茶,捧着茶盅慢慢品道:“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姓顾的来找我,为了区区一个女艺人,值得么?”
徐常书眉眼狭长,细细盯住叶末:“应该没忘,当初放你走的条件吧。”
叶末愣是死撑着让自己看向这人。
“何氏,顾家。你知道的,在我眼里都不算什么。”这人品着茶,宛若在聊天气一样的,客气平和。
“既然你来了,说说吧,看看你们出的价,我能不能接受。”
“是你儿子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你为什么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叶末讥讽他道。
“何家答应了我的提议,那丫头不过就是退圈而已,你也退过,不是么。名分我给不了,但利益上,不会亏待他们的。”徐常书目光流转在这人身上,“你该知道,我家那个臭小子根本不是安安分分成婚生子的料,这次我看着何丫头还成,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那天渊……”
“呵呵,说到底,你到底是为了顾小子。”徐常书应该有在笑,可笑得很阴森,“那点小屁孩的家当,我看不上眼。”
“……”叶末缓缓深吸了口气,拿出个文件袋,“应该比何家更得利。”
“我不缺钱。”徐常书当即道。
叶末等着他拿出文件,慢慢感觉到这人眼神的变化。
两人中间,只有那盏茶壶,在缓缓冒着烟雾。
久久,徐常书终于有些变了脸色:“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叶末:“可以。”
徐常书整整齐齐的把档案袋留下,放在自己的身边,拍了拍:“也就是你,敢给我提这个条件。”
叶末拒绝徐家安排的司机,大半夜的,一个人走出大门,呼出了胸口的浊气,冰凉的夜晚,那抹寒冷的气温吸入的瞬间,似把五脏六腑都冻住了。
叶末低着头,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暗黄的街灯连路都都照不开。
他忽然撞上一道魁梧的墙壁,还不及反应,墙壁却动作更快,把人揽住了。
“这么冷,都不知道多穿点?”
叶末错愕,全然不信地注视着眼前的顾成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知道你都要被冻僵了啊。”
顾成秋咧开嘴,笑容灿烂,仿佛暗黑中的天空破了窟窿,那些星星兴奋的闪烁起来。
一刹那,叶末身体的反应更快,大概是为了汲取热量,猛地蹭进这人的怀中,如此,方才活了过来。
“徐常书,便是当年封杀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