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池中物 第4章 初见父亲

赵娘子不想同萧氏来回拉扯，两人互相看不上眼，又不能闹翻脸。维持着面子上的和谐就好，两人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今日她还要给那萧氏，介绍那小娘子，这事若成了，那自己郎君的升职路，可就有望了。

浮云缥缈，太阳渐渐升了上去，红色的余韵染的天空一片暖色，赵娘子和萧娘子止了话头，众人也渐渐安静下来，空气里凝结了一股冷意。

玄净看那边陡然安静，有些好奇，抬头间竟然和赵娘子打了个照面，只好停了手下的动作。有些尴尬的对着赵娘子盈盈一笑。

赵娘子看了玄净，有些神情激动，换了一副和蔼嘴脸，“净娘来啦，你阿娘今日没在么？”

玄净的大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玄净也跟着神色严肃起来。

秒柔此正在煎茶，动作娴熟，复杂的步骤在秒柔手上就像是一副柔美画卷，听见赵娘子在问玄净的话，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竹夹饶，

嗓音也同家里那撒娇不同，故意端庄起来，还有些童音的她，听起来更清丽婉转， “阿姊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许是春日还是有些凉 ，染了风寒，嗓子哑了起来” 秒柔说完用胳膊肘撞击玄净。

玄净反应的快，忙咳嗽了两声，用着自己看电视剧的演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脚，直到眼睛湿润了起来，才抬了头，装的柔弱的样子，扯了娟子放在嘴边，乖巧听话的胡乱点了头。

赵娘子就是喜欢净娘这柔弱文静的样子，没什么主心骨，不像秒柔机敏，心里眼里都是主意。自己家的小娘子和她相处，日日里夸着好，实则相处下来从未占过一次便宜。

身边人都劝着两姊妹差不了多大，小的那个也可以，赵娘子心里不屑，她们懂什么，这没有主心骨的才是那好把控的。

玄净这个小娘子，家世不显，又是自己郎君下属的小娘子，玄净又话不多，爱照顾人，弟弟妹妹看起来都比她要灵活机敏的多。

这自己郎君这次晋升，可是走的萧家的门路，赵娘子有心讨好，金银财宝已赠了许多，而身边能用的适龄小娘子，就这么两个。

虽然都在乡下，这李家的几位小娘子，都被养的极好，诗书礼仪皆通，样貌品相也是极好。而这萧家竟然也真的对着净娘有了兴趣，如此好的条件，正好用于赵娘子为自己的郎君仕途，添一枚砖。

玄净，秒柔两姊妹的茶艺是卢娘子一手教出来的很是风雅。

大娘看她们在被问话，往里面挑了些盐进去，现下正在等水第二次沸腾。

身旁有娘子看那赵娘子被她们眼光吸引了来，很是不快，这秒柔又出风头了。

“赵娘子，我们这边也在煎茶，秒柔娘子这边也在煎，不若赵娘子做个裁判，两方都品鉴一下，选个最优的如何？“

这时妙柔已经听到涌泉连珠的声音，准备从鍑中取一瓢水，准备救三沸的时候溢出的茶沫。

玄净之前就很喜欢茶道，刚刚又仔细观摩了秒柔煎茶的手法，已然了然于胸。

秒柔藕色洁白的手臂拿着竹夹饶，绕着沸水中心环绕搅动。

水三沸了。

咕嘟咕嘟的声音势若奔涛，已经有茶沫溢出了，柔娘听得是比试，看着那边已然快好，有些紧张，手居然抖了起来，没拿稳竹夹饶，掉了桌子上去。

那边娘子看了过来，有些挑衅之意。

玄净不慌不忙的拿起多余的竹夹饶，用二沸时取出来的水浇了进去，止沸育华，那咕嘟咕嘟的声音渐入平静。

玄净看向秒柔，示意她不要慌。

"今日跟着赵伯母沾了光，之前都是用的最次的井水。

“一直只听闻水里这二等的水是江水，第一次可以用这最为上乘的山水。又是在这人杰地灵的寺里。等下煎好了茶，头三碗的第一碗定给赵伯母尝尝。赵伯母的不管什么心愿定都能得尝所愿，拔得头筹。"

玄净上一世惯会做这种逢迎拍马的活，张嘴就来不是问题。声音虽是沙哑难听，可更显的真诚。

被人众星捧月惯了的赵娘子听了也是满心欢喜，那边抢占煎茶冠军战争娘子们看一个小娘子出了风头都很是不忿。

又都知道这卢娘子一向煎茶水平很厉害，不是自己这些人能比拟的。就比如大家都知道这煎茶水质很有讲究，但具体什么讲究就不清楚了。

说话的功夫水又开了。茶之沫饽渐浮出水面。

赵娘子一脸满意，对着那萧娘子说道：“这净娘如何？”

萧娘子只点了点头，没做表态。赵娘子见状心里嫌弃，装什么样子，人又不是你决定。

玄净把茶分了五个碗装好，现下就有个大问题，要怎么分，分给谁，在做谁位高权重，在座的谁和谁关系好，玄净一概不知。

玄净扫了一眼，我管你剩下的人，我先把这个赵娘子敷衍过去就行。

玄净端了茶，很是恭敬的端至于赵娘子身旁。

又看向那边一直插不上话想献殷勤的里正娘子，“这位伯母可以帮我阿姊分一下茶么？“

里正娘子正愁没有由头，玄净喊她可给她高兴坏了。

秒柔默默在心里给这阿姊点了个赞，阿姊真是聪慧，懂得把锅往外甩，还被人感激。

那里正娘子乐的屁颠屁颠的来分茶，第二碗给了这陪着的萧娘子，里正娘子分的时候，她可是窥了眼那萧氏的脸色， 在座的娘子里，算起来身份，那萧娘子的确是是最尊贵的。

虽然众人是为着县令娘子才来的，可看那赵娘子谄媚的样子，这萧娘子应该更是大人物。

这分茶不难，难得是怎么分，分给谁，分多少。里正娘子心里抖的很，她可清楚众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赵娘子饮了茶心情颇为愉快，又因玄净表现着实不错，容色愉悦的对着玄净大娘道。

“不知道你们的郎君同你们说过了没有，到了后日我们一起走。”

“后日？后日就走么？”苏大娘子之前从未听郎君提起过。行李还只收拾了一半，两位小郎君的县学也只是请了假来参加个烧尾。语气上的吃惊愣是没收住，被惊的脸色都跟着白了一截。

“你们还未准备好么？”赵娘子也是不以为意。

“那你们慢慢收拾也可，净娘若无事，可以让她同我先去这长安亦可。”

玄净满头满脸满身的迷茫，为何要自己跟着一起走？？这娘子是要打算将自己许了谁么？还是要卖给谁？怎得，掳了自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么？

果然大娘，和秒柔脸上那一脸惊恐和不忿。

玄净突然猛然咳嗽了起来，像一个肺痨晚期，快要把自己身体都要咳了出去。

“阿姊，阿姊你喝点茶。” 秒柔连忙扶了，给玄净端了茶。

玄净大娘看了心疼：“赵娘子啊，这玄净如今风寒未好，你刚也听到那嗓音了，这时候跟着你走，想必会给您添麻烦，您让我们回去快些收拾利索，一起走吧，我们还能在路上照顾她些"

赵娘子只笑了笑想着毕竟是自己郎君的下属总不好太过刻薄：“郎君们可要去述职，可等不得，你们若要同走也要快些了，更何况小郎君们都在读书，也该早去找学馆。”

王明府升为王市令。本来还在读县学的郎君可以去长安四门学馆读书了。只有文武官七品及以上及侯，伯，子，男，之子，再就是俊生可以读。

赵娘子这话说的不客气。已经算是半命令半指挥了。若是旁人定是觉得被下了面子。不过玄净大娘并不在意，她这人只要最后结果好就行。

玄净没有被她带走，已经是好的，本来就是要去长安的，这赵娘子既然如此积极，那么跟着走也有好处。

一路上的车马，驿站的费用想必都由着王县令和赵娘子负责。

“承蒙赵娘子照顾了。今日里回去我们就回去收拾了。平日里也总受您们照顾，这次可还要麻烦总是觉得过意不去。“玄净看了眼赵娘子脸色，一切如常，那就好。

“你们同我们一起这么久，彼此如此知根知底，这算什么麻烦，我们帮你们，你们也帮我。”赵娘子还是一脸得色，说罢还看了玄净一眼。

寺里的小僧看娘子们歇息的差不多了，引导着众人去上香。

今日寺里并无旁的人，是主持笑着出来亲自接待的。

“阿弥陀佛，赵施主可安好”

赵娘子对着主持拜了拜，也念了句“阿弥陀佛。今日怎么没有其他香客，可有打扰主持僧人们修习。

“赵娘子不必介怀。“主持哪里敢说被打扰。上山下山艰难。王县令因为赵娘子爱祈福，给了不少修缮的费用，又有好多香客慕名追随。

主持只双手合十说道“ 这位萧娘子已经捐了好些功德，又是为赵娘子和王明府祈福，自然早早准备了，终归是不能有旁人来打扰的。头香与各位施主娘子休息的厢房萧施主都已吩咐过我们了。“

李玄净看了眼那位萧娘子，她有些印象，这娘子穿的华丽，自始至终都很是倨傲，也不予其她娘子招呼说话，有点嫌弃众人的样子，只自己一人安静坐着，赵娘子对着她又总是一股子谄媚，甚是奇怪。

大伯母同她和秒柔悄咪咪使了个眼色，两人极其乖觉的把耳朵贴过去。

“看来这个萧娘子花了不少银钱”

烧头香的香油钱，租厢房的厢房钱，遣散其他香客的补偿费，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她看着刚刚主持笑嘻嘻的样子，觉得这个娘子值得重点关注。

这头一柱香定是赵娘子先，众人都能只能排在她后头。等她对着佛像烧了香，拜了佛。他们其余人才能跟着拜一拜。

玄净她们三人一组，都各怀心愿，跪的虔诚。不信佛的三人也都为了愿望齐齐整整的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即使有蒲团垫着，也觉得咯的膝盖生疼。玄净心中默念着：“保佑这家人身体康健，一路高升，自己也能在这里过得些好日子，不要有波折痛苦，一切顺遂。！“

“保佑我阿姊，嗓子快点康复。”若阿姊能好，小女一定沐浴斋戒百日，保佑阿耶阿娘，家人长安仕途顺遂。“秒柔不顾头上珠翠，一脸肃穆的把头嗑了下去，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趁着众娘子还在烧香拜佛，赵娘子身边的侍女眼尖，眼急手快的拉着赵娘子往边上站了站。赵娘子心里不解，作何这般莽撞，神情有点厌烦。

寺里的小僧赶忙单独端了一个很普通的木盒走到赵娘子身边，只让木盒稍微开了个口子。

萧娘子脸色如常对着赵娘子：“观音像，特意给赵娘子请的。愿赵娘子此去长安平安顺遂，也不要忘了我们之间早已说好的约定。”萧娘子礼送的漂亮，话说的也漂亮。

只有赵娘子看的清楚里面是什么，赵娘子不动声色的往盒子里面瞅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立在旁边萧娘子，说了一句：“萧娘子有心，也请放心”

手指暗暗的抬了下，却是指着玄净，”去了长安就第一时间为您送去萧府。“

玄净和秒柔还在一旁扶着爬了山又跪了许久祈愿的腿脚颤抖的大娘。

赵娘子收了佛像心情忐忑，于是还有些疑问纳闷的想要问清楚，陪着萧娘子去厢房了。又让其余娘子散了自行安排，若想去厢房休息就去休息，要自行离开的赵娘子也不再管。

各位娘子拜了佛，谢过了赵娘子就都自行活动了，反正晚上的烧尾能去的自然又是能见到。

大娘因为爬山实在是累的难受，就告辞了赵娘子，拖着打着摆子的腿拉着她们俩姊妹去了厢房准备歇会再回家去。

刚那个木盒子别的娘子可能看不到，虽然给的隐蔽。但是李玄净看的很清楚。赵娘子指着她之前，她就暗暗观察了，她又正好和那木盒一般高度，看的是真真切切，里面是一尊金灿灿的观音像。

默默地注视着一众娘子簇拥着赵娘子向厢房远去的身影，李玄净心里腹诽，赵娘子有心讨好的这个萧娘子又是何人？为何要指着自己？自己口不能言，又好多疑问，憋得甚是难受。

抬头看了眼寺中伫立不动的佛，古铜色的铜制莲花台上法相庄严。众娘子新进的香飘起了阵阵白烟。透过烟雾过去。朦胧的让人看不清佛相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