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灯火都渐渐亮起来,
闵子规站在重华宫前,
贵太妃是适才赶到的,
贵太妃见闵子规似乎有心事,便开口道:“万事起结于心,你该是了然了。”
闵子规道:“母妃说的是,儿臣现在是这么想了。”
“只有想还不够,还要切切实实的做。”
贵太妃补充道,
“儿臣做的不好吗?”闵子规负手而立,他伸出手扶住栏杆,
贵太妃道:“好与不好你也是自己可以分辨的来的了,子规,你已不是少年郎了。”
“是啊,儿臣今年也二十六岁了。”闵子规感叹道,
贵太妃道:“你可放下执念了?”
闵子规淡然一笑看向贵太妃道:“母妃您觉得呢?”
舒艺浓从入冬以来胃口就不大好了,
太医说是她整日窝在房间里不活动自然就影响了胃口,
今日闲来无事,她便出来散步了,
宫里可以去散步的地方多得很,可好景色到底还是在御花园,
翠沁随着舒艺浓在桥边漫步,
舒艺浓道:“也不知道今年的雪什么时候才下我可是盼的很呢。”
翠沁呵了口气道:“这么冷,您还想着下雪,要冻死了都。”
舒艺浓道:“你是不知道瑞雪兆丰年啊,且陛下该是最盼着雪的,我也是喜欢雨雪天气喜欢的不得了呢。”
翠沁捂住嘴笑道:“奴婢看啊,是主子盼着陛下的心意能达成呢。”
“你胡说什么呢?”舒艺浓回头敲了翠沁的脑袋,
翠沁道:“哎呀,主子你这下手没轻没重的,疼死了。”
舒艺浓道:“以后不许胡说了。”
“奴婢哪里胡说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您是真真的把陛下放在心上了。”
舒艺浓皱眉,她想了想道:“那陛下呢?”
“什么?”翠沁问道:“什么主子?”
舒艺浓见她似乎没有听清,也没有再问,
只是道:“无事,咱们前面逛逛吧。”
只是刚走了几步,便听见桥头那边窸窸窣窣的哭声,
舒艺浓扭头问翠沁:“你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翠沁点头道:“是啊,好像有人在哭。”
舒艺浓便领了翠沁往前走去,
距离哭声地越来越近,
只见一个梳着高发髻身着锦袍的女子背对着她们在抽泣,
她似乎是听见了身后的舒艺浓和翠沁的动静便转过身来,
舒艺浓愣了愣,
是钱贵妃,
翠沁也吃惊的很,
她见过的钱贵妃凌厉高冷,不似眼前的人哭哭啼啼顿无气质,
舒艺浓急忙开口道:“给贵妃请安。”
钱贵妃却用袖子擦了擦脸,随即又红着眼睛端起来了往日的架子,
她道:“淑妃倒是不觉得冬意寒冷啊。”
舒艺浓道:“哦,臣妾也是偶然经过这里,确实冬日寒凉,贵妃娘娘还是多注意身体,不过贵妃这是怎么了,可不要哭坏了眼睛。”
钱贵妃则是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淑妃倒是管的够宽的,不过本宫怎么都不需要别人的假好心。”
舒艺浓见她全然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便也不再多问了,
只是道:“臣妾告退。”
回了景容宫,
舒艺浓便坐到了炭火盆边烤火,
外面确实比屋子里冷的多,
宫人们也都在那里烤火,
舒艺浓想起来钱贵妃哭泣的事情,便问起来了身边的翠沁,
翠沁道:“您不知道吗主子?”
舒艺浓摇摇头,她这些日子以来在自己的宫里窝着看书画画,确实对之外的事情没有诸多了解,
翠沁小声道:“您还不知道啊,听巧儿他们说是贵妃的兄长病了需要很多钱。”
舒艺浓道:“哦?那凭贵妃的能力自然能照拂的呀。”
翠沁却摇摇头道:“您是不知道,贵妃的兄长常年抱病,吃了多少药瞧了多少大夫都是不见好的,哪里还要那样多的钱去给他再医治啊,贵妃和您不一样,您多得盛宠,她——一言难尽啊。”
翠沁的话让舒艺浓有些不明白了,
她是听说过贵妃出身于世家的,向来家中看病的银钱都没有,也是件怪事。
她皱着眉正想问,
翠沁继续道:“主子奴婢知道您想问什么,奴婢这就接着给您说。”
舒艺浓点头道:“你说。”
翠沁道:“钱家本来是大家族,亦是世家,的确是不缺钱的,可他们不给钱贵妃的兄长治啊,钱贵妃和她的兄长听说都是庶出,不得重视的,还是贵妃进宫了,她兄长的日子才好过些的。”
舒艺浓听到这里顿时有些气结,
“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就这样见死不救吗?”舒艺浓有些气愤道,
翠沁摇头叹息道:“唉,谁说不是呢。”
舒艺浓道:“就不能把这事情告诉陛下吗?”
翠沁摇头道:“还真是不能,有贵妃的父亲钱大人拦着,钱贵妃和她的兄长是庶出,若是叫陛下知道定会责怪于其身,且影响钱氏子弟的仕途,贵妃痛惜兄长的事可也要为士族一脉做打算。”
舒艺浓听翠沁讲完沉默不语,
她以前总是怨天尤人的觉得自己的境遇不好,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
如今看来这世上有烦恼事的人真是意想不到的多,
连贵妃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
舒艺浓叹了口气,她道:“命苦之人,能帮衬就多帮衬一些吧。”
她向来是个见不得别人为难绝望的人,
撇开别的不说总是宫里的姐妹,
翠沁听了这话摇头道:“主子,贵妃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的。”
舒艺浓道:“那就,想个办法。”
翠沁道:“什么办法?”
舒艺浓踱步了两回,她道:“伺候她的小宁倒是很忠心。”
翠沁点头道:“可不是嘛,她是打小就跟着贵妃长大的。”
“那就从她入手。”舒艺浓眼睛亮闪闪道:“她一定肯收下的。”
翠沁道:“您的意思是交给她?”
舒艺浓点点头道:“正是。”
凤藻宫,
钱贵妃坐在那里发呆,
桌上摆着晚饭,她一口也没动,
其兄长的病情已到了危急时刻,她却凑不出来多少银子了,
“主子,主子。”
门外小宁的声音传来,
钱贵妃看了看拎着一袋东西的小宁,
小宁喜不自胜道:“您看这是什么。”
钱贵妃看着湿漉漉的包裹道:“什么呀?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小宁道:“奴婢母亲给奴婢的手镯掉进了池塘里,奴婢就下去捞了,结果却捞到了这个,您瞧。”
说着便把包裹打开了,
钱贵妃看了看,
里面沉甸甸的都是银两,
少说有上千两,
如今可解燃眉之急,
只是不知道是谁丢弃的,或是谁专门藏在那里的,
钱贵妃犹豫起来,
小宁道:“您还犹豫什么啊,先拿去用了救下二少爷的性命才是啊。”
钱贵妃想了想。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她道:“好,先拿来用,以后我再想办法补上再搁在那地方便是了。”
小宁道:“正是啊。”
傍晚的时候,
闵子规处理好了政务来了景容宫,
舒艺浓正再那里烤番薯吃,
翠沁的母亲从宫外给翠沁送来了不少的番薯,
这东西宫里可不常见,
都是乡下人家才有的,
舒艺浓前些年是极爱吃番薯的,
如今进宫了快一年,
已经许久没有吃了,
翠沁道:“主子,这番薯是我娘亲手种的糯心红薯,吃着最是香甜了,您尝尝。”
她的话音刚落下,便听见闵子规的声音,
“在这儿做什么好吃的呢?朕也来看看。”
舒艺浓一众人都急忙起身道:“给陛下请安。”
“起来。”闵子规说着便坐顺势坐在了舒艺浓的身边,
舒艺浓道:“我们在烤番薯呢。”
闵子规道:“是吗?朕知道民间有这些,可朕还没有吃过。”
“那陛下今天就要有口福了。”
舒艺浓道,
“坐坐坐,都坐下。”
众人见闵子规发话也都不拘束了,都围着火坐下了,
舒艺浓道:“陛下可是要饱口福了,这是糯心的番薯,最好吃了。”
闵子规道:“是吗,朕倒是要多吃几块。”
舒艺浓嘿嘿一笑道:“管饱。”
众人知道闵子规的性子好,规矩也不大,又体谅宫人们辛苦,
偶尔会多放些月钱给他们,
不想今日竟和他们坐在一起吃番薯了,
于是便都大胆了起来,
其中一个瘦瘦的小太监道:“陛下该和咱们主子吃一块的。”
闵子规好奇道:“怎么不够分啊,朕可不管那些的。”
翠沁笑了笑道:“陛下,不是,是您和主子一起吃叫做一人一半感情不断。”
舒艺浓伸出手便往翠沁脸上抹去,
“叫你嘴巴坏,哼。”说着便追着打闹起来,
闵子规见众人其乐融融,也乐得清闲。
到了晚上,
闵子规自然留宿在了景容宫,
舒艺浓等人在一旁伺候着,
小元急匆匆的进来附在闵子规耳边说了什么,
闵子规便急匆匆的走了,
舒艺浓换好了衣服出来,
却已不见了闵子规的身影。
舒艺浓只是默然的回到床榻上,
大概到半夜时分,才听见外面的动静,
蜡烛未灭,
舒艺浓睁开眼睛,却见闵子规似乎一身疲惫的过来了,
她道:“怎么了。”
闵子规沉默了片刻道:“无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