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之后,钱欣心砰砰直跳起来。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卫靖这次是玩真的!
糟了,这下该怎么办?她儿媳妇现在还大着肚子,她和她儿子又没有收入——他们总不可能流落街头呀!
钱欣快速思考着对策,最后突然灵机一动——有了!
卫靖的软肋——永远都是他的家人,他的老爹、他的弟弟!
卫舒然!
这么想着,钱欣立马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拿起了手机,调出通讯录,找到“卫舒然”三个大字……
-
短短几天过去,卫靖也很快兑现了他的话,抽空联系上了一家三口租客,找了个时间直接就带着爸爸打车去了村子里。
结果车还没停下,两人坐在后座,透过车窗远远地就看见房门口岿然不动站着三个人,分别是钱欣、周岩和小雪。他们守门的守门、望风的望风,颇有阵势地守在家门口,三个人都是一脸的坚决,好像做好了打仗的准备似的。
卫靖冷笑一声,旁边的租客傻眼了,“卫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卫靖没说话,只拉开车门下了车。他径直就走到钱欣面前,一点也没心软,只冷静地伸出手,“把钥匙拿出来。”
钱欣眼珠子一转,见他身后跟了辆出租车,从车上还下来一个陌生男人——她登时就明白,卫靖这是已经把下一家都找好了,一点余地也没给他们留。
钱欣态度也是很坚决,两手一伸守着门:“不拿!”
卫靖笑了,钱欣会使用这种撒泼打滚式的耍流氓手段,他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不拿也行,那我下午直接叫个人来换锁吧。”
卫靖直接就收回了手,转而扭头叫来了那租客,拍了拍对方肩膀,指着房门示意道,“你先去房里随便看看吧,里面东西应该都清空了。如果还留下了什么值钱的,你可以随便拿,看见喜欢的,就当赠品吧。”
那租客一见还有白捡的便宜,自然是心花怒放,“好好,你真是个豪爽房东,那就谢谢你了。”
他正弯腰要走进门,可钱欣把身子往过道里一横,直接就蛮横地把人拦了下来:“不可能!老娘什么东西都没收,原封不动地放在屋里头,你要是敢碰一下、移动一厘米试试!我让你们俩都好看!”
那租客见这老娘们不是个省油的灯,心下也有些忌惮起来。卫靖早就对钱欣这招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他护着自己的租客,直接推搡了一把钱欣的肩膀:“是吗?你有什么资格赖着不走?”
钱欣被推得差点直接栽一跟头,还是扶着墙才站稳了起来。她儿子周岩见到这场景,登时气得差点要冲上来:“卫靖,你对我妈眼里还有没有点尊重!”
卫靖冷漠地扫他一眼,只道:“尊重是相互的。”
说着,他亲自用手护着租客,给他开出条路。
可那租客现在也不敢轻易进门了,只站在门槛旁试探地说:“卫先生,多问一句,这三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卫靖沉了口气,只道:“你放心进去吧。这些人是我上一批租客,钉子户。别怕,他们闹不起来。大不了最后报警,一抓一个准。”
卫靖居然在外人面前把她叫做“租客”,钱欣受了这个羞辱,气得脸都红了。那周岩更是火冒三丈,捡起地上的树杈子就对着卫靖挥舞:“卫靖,你、你居然还要报警抓我们!”
卫靖没说话,只冷眼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小丑似的。
“噢,原来也是来租房的啊。”那租客也看不下去了,“大娘,我好心劝你们一句吧。您也别在这闹了,邻居看了多不好啊。咱们租户就是这样的,房东要换租,我们也不能赖着不走啊!这把脸撕破了多难看,您说是吧?”
钱欣还被陌生人一顿教育,更是红了脸,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姓卫的,你他娘的有种!你、你还真的就这么绝情——”
见局势很快就要失控了,卫靖就转过身,从钱包里抽了张钞票递给租客,安抚道:“你先去找个茶馆坐一坐吧,等我把和她的事解决了,再来叫你一起看房。”
租客接了钱,“好。那……你们慢聊。”
说着,他就忙转身小跑走了。
见陌生人一走,周岩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他直接抓着树杈子冲到了卫靖跟前,“我是不会让你欺负我妈的!”
他朝卫靖扑去,卫靖就侧身一躲,周岩扑个空,又气急败坏地再次俯冲过去。小雪见他们要撕扯起来,吓得连忙扶着肚子就来拉架,“你们别吵了,大哥,周岩,天啊……”
结果,她没找到空拉住架,反而是周岩趁机拽住了卫靖的外套就是一阵撕扯——
“小雪,你闪开!这事没完!”
卫靖像黏了苍蝇似的,反手就把周岩掀到了一边——自己的外套也被他给扯了下来。周岩疼得直咧嘴,正想反抗,突然抓到卫靖外套里一个硬物。
周岩一顿,正想从地上爬起来,牵动着衣服——就从口袋里掉出来了一个紫色的壳。
是个U盘。
周岩迅速抬眼看了卫靖一道,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U盘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下一秒,钱欣生怕不造出点动静似的,躺在地上就开始闹腾,“卫靖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弟弟、你弟媳、你是一点都不顾了哇,天啊,没人性哇!”
而不管他们造出什么声势来,卫靖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直到周岩骂得没了力气,钱欣哭哑了嗓子……三个人逐渐消停了下来,卫靖才放出一个眼刀。
声音听不出一点感情,“你们不嫌丢人现眼吗?”
钱欣眼圈一红,登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卫靖就一脚踢开了她脚边的碎石子——径直站在了她身侧。
“我今天来,除了收房……还有另一件事要通知你。”
钱欣睁大了眼睛。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互不打扰,就当从来不认识过。”
钱欣听了这话,心就像坠入了冰冷的河底似的,“你……你这是要和我彻底断绝关系了?”
卫靖停顿了一会,最后皱起眉心,一个反问的表情。
“我认为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家这么多年来容忍你在这里作恶,只是我父母出于情义的选择罢了。”
说着,他一边指着钱欣,“但是……到了我这一代,钱欣,你要明白,我并不欠你些什么。”
钱欣整个人虎躯一震,发了疯一样挣扎起来,“可是,我们娘俩没有钱、什么也没有了——卫靖,你就不怕,狗急了也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卫靖只轻笑了一下。
“和我有什么关系?”
钱欣再次傻眼了。
“我给过你最后的期限了,是你自己不当回事。你想跳墙、咬人——那就尽管来试试吧。”卫靖蹲下腰,愤然地攥起钱欣的衣领,双目嗔视着,“仁慈对你们有用吗?钱欣,周岩有你这样的母亲,是他的不幸才对。”
卫靖猛地松开了手,钱欣瞬间白了脸。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哥!”
卫靖讶然地回过头,正好撞见卫舒然丢下自行车,急匆匆地朝他们跑来。卫靖又扭过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钱欣,“是你叫的?”
钱欣脸色很是难看,卫靖直接起身走向了卫舒然,“你不是还在上课吗?怎么能逃课?”
“没有逃课,大哥,我是请假来的!”卫舒然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一边伸出手来指着钱欣,“她打电话给我,说你今天要过来……大哥,你们要分家了,我怎么能再缺席?”
钱欣见卫舒然过来了,顿时就来了劲,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堆着笑脸想朝卫舒然走过去的时候——
卫舒然又道:“但是我不是来劝架的。”
钱欣猛地顿住了。
说完,卫舒然又绕过卫靖,主动走到了钱欣跟前。他的眼神里没有嘲讽或愤怒……而只是纯粹的困惑。
“妈,”卫舒然凝望着钱欣的双眸,一字一顿缓慢地说,“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亲口问你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偏心?”
“为什么?从小就不正眼看我和大哥……哪怕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钱欣怔住了,卫舒然见她神色有些动摇,就进一步追问,“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不够优秀,不够让你满意。可后来才发现不是的……哪怕二哥不学无术,可你从来都舍不得打骂他一句!”
“平时吃的玩的,你也总是第一个分给二哥。你是不是还以为我没发现?我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会偷偷给二哥钱,让他去买好吃的零食,还叮嘱他不要被我们发现。”
“我以为,你只是偏心……”
“直到后来,你逼着我休了学。”说到这里,卫舒然的语气终于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你说家里快穷得揭不开锅了,一定要我出去工作赚生活费……我在酒店里上班,干些杂活,一个月三千块,两千都给了你!可我都知道的,我知道你在骗我。因为周岩还整天躺在家里,他什么都不用做!”
听完这些,卫靖终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看见卫舒然的表情,他也难受得像受刀割一般。这样不堪的场景,他根本不想让舒然看见。无论钱欣说什么……最后都会伤舒然的心。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而钱欣的表情很是复杂,她没想到自己搬来的救兵结果成了烫手山芋。她还在脑海中飞快地措辞,想着为自己开脱:“舒然,我——”
卫靖却再也看不下去,直接打断了她,
“到了现在,你还想编什么借口?”
钱欣动作一僵,卫靖就直接挡在了他们之间——阻隔了卫舒然的视线,也将满脸错愕的钱欣甩在了脑后。
“也许这话说出来很残忍,”卫靖眼望着卫舒然,却用手指对着钱欣,“但你不应该再对这个人抱有什么幻想。”
卫舒然眼圈一红。虽然他来之前做过了很多心理准备,但被卫靖这么一说,他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悲戚起来。
卫舒然转过身,拼命地用手擦着眼睛,不想让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而卫靖就转过了身——正对着钱欣。
“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舒然明明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为什么你却对他也这样冷淡。”他的声音之下是汹涌的怒火,“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了。”
“其实你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吧——对你而言,我父母亲、我、还有你和我爸生出来的孩子……这些统统都是可利用的工具,作用就是为你铺路罢了!而你自己?只不过是个做着美梦、孤苦伶仃的穷寡妇,其实,有时候我都很可怜你。”
“妈的!”钱欣被踩住了痛脚,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尖声反驳,“你说什么鬼话!”
卫靖笑了笑。
“不过你说的很对,有因才有果,谁不是自作自受?”
钱欣的脸色顿时如同猪肝一般。
“如果我爸当时不那么心软,我妈能再清醒一点儿,他们也就不会相信你那见鬼的投胎论——我们家也就不会沦落至此。”卫靖伸出手……指着钱欣的鼻子,毫不避讳地一字一顿把空气都揉碎了,“而你现在得到的一切……也都是你自己的报应,你咎由自取。”
卫靖这话说得直白,同时也毫无回旋的余地,算是把他们这么些年来的交情彻底掏心窝、再踩在脚底,碾了个粉碎——所有情面、过往,统统彻底灰飞烟灭了。钱欣说一句,卫靖总准备有十句来堵得她哑口无言。
钱欣明白了,这一回,卫靖是真的下了决心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卫靖说完这一切,自己的情绪也如同翻滚的大海一般激流冲荡。他深呼吸一口,直到逐渐平复了心情。
最后……伸出手,眼睛紧盯着钱欣,食指轻点在自己手腕的钟表上,
“我现在给你最后的一个小时。”
“你再不把行李收拾好……我就报警,让你们统统坐警车从我家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