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明显觉得对面的宋明瑜问号都要扣烂了,但对话框上竟然出乎意料的安静。
对话框上的状态,对方正在对话中,持续了整整五分钟。
而他只发来一个微笑的颜表情,没来由的透着股阴森的气息。
“大公无私?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为了实验结果而已。”
“为了实验结果,教皇其实你也可以试试。”
“况且,就算是大房也得有感情才是,我们之间不过才认识多久,怎么会有感情。”
又等了5分钟,林墨那一端始终安静,没有发一个消息过来。
宋明瑜手指敲着桌子,仔细思索着,猜想林墨会不会伤心了。在测验中,她的确体现出敏感的特性,能够从他人的话语中体会暗藏的情绪。
直接说没有感情,难免会让她觉得被瞧不起。
这时候,她已经在忙活电路转换了,没来得及看消息。想着怎么巧妙的把厨房的电断了,不然她这夜盲症就不好用了。
她这操心的命,吃个软饭还得身兼数职。看里面的人具体在做什么,不然到时候起大火就麻烦了。别人搞这些都是什么风花雪月,她搞这些跟谍战片一样,比特务接线还刺激点。
终端器的指示灯亮个不停,洗干净手打开一看,发现宋明瑜已经撤掉了好几条信息,只留下了最后一条。
林墨扣了个问号过去,原来他们这种几乎坦诚相见的关系,也需要欲言又止吗?
没办法,林墨选择回了个万能词,“嗯。”
她们两个还没认识多久,就已经进程飞快,到了情侣的最后的阶段。俗称敷衍了事,又称嗯喔好三字真言。
“其实我的是说这不符合医学伦理。实验者和被实验者是不能产生感情的,否则会影响实验数据。”
他斟酌几次,又打下这段话,但对面还是安静的可怕。
宋明瑜直到这时才正式下了夜班,眉目间难得带点疲惫,松开衣襟躺在办公椅上,微闭着双眼。疲惫和虚弱的像只白羽的神鸟静静的安息在自己的巢穴,异色的电子光下瞳孔也变得深黑,竟然有点严肃和安静。
“哎呦,你们这群人总在奇怪的地方遵纪守法,真见鬼。”
林墨也只当宋明瑜这些对话又是一场实验,没放在心上,耐着性子回复道。心说这位医生你黑入我的账户,以及其他的诸如此类的事情,好像也没几件符合区域法吧。
怎么唯独在这种事情上这么较真,还是仰着头看人的最讨喜,林墨控制不住的冷笑。
那时候的宋明瑜眼睛很美,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而那自持高洁温柔的神父,正跪在地上,自我束缚着,乞求用自己的身体当做祭坛的祭品,以侍奉自己虔诚一生的神明。
可祭品太聪明,唠唠叨叨的也太麻烦了,祭品嘛,只需要美丽,只需要圣洁和奉献一生的觉悟就好了。
谁会去喜欢一个祭品是什么思想深刻的东西。
瞥到手腕上那颗黑色纽扣大小的机械设备,是一个追踪检测器,林墨更觉得这话有道理了。
这是用于检测她的信息素变化和心跳频率,顺便定位。美其名曰保护她的身心安全,获得更多有效数据。
果然这群天龙人哪有好的啊,折磨人是各有各的手段。根本没有轻重之分,只有花样上的区别而已。
折磨下层人是你们人生的协奏曲是吧。那她跟omega要是发生了点什么,这宋明瑜不是门清。
林墨吐槽道,这真是为科学的进步勇敢献身了。可毕竟实践出真知,唉,以后得多跟omega发生点禁断的关系了,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出现自己的真爱呢。
不是有句名言说的好,阅尽千帆,啊,不对,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林墨一阵恍惚,这东西着实又有点像某些omega防止alpha出轨用的东西。
身居在家中的omega除了每天操持家中的事务之外,还要操心外面那个死没良心的在外拈花惹草,于是在他的终端器上装上定位。只是林墨手腕上的东西是超绝加强版,不好听的说,这人还真没有什么大房风范,一点度量都没有。
当初安的时候她也是不愿意的,毕竟这还挺没有尊严的,一个alpha怎么能装……
“多装几个可以多给钱吗?”
“两百万立付,已经转到你账户上了。之后还有其他不伤害身心的实验,如果可以配合,钱款也会陆续入账。”
“我只希望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你做其他事情,我绝不干涉。”
希望每一个天龙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要记住一点钱多才能好办事啊。
林墨好不容易坚持到没有立刻拿出手机查看,强忍住要翘到太阳的嘴角,找了个角落一看,愣住了。
“不是,这人怎么转账到黑色账户上了。”她本来对于宋明瑜这种神出鬼没的人,已经有了基本的认知,可这时候还是不免怀疑上他,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完全暴露自己。
林墨头一次做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意,虽然她一直宣称是免费给我,在拿二百块钱主义者,但在十三区里你倒贴二百给别人到是真的经常出现。
不过对于这种打钱快的老板,林墨还是好感满满。特意花钱去商城买了表情包,连发了好几个过去,更是充分发挥自己能说会写的能力,直接发了个小作文。
只要你打钱快,咱们就是永远的好伙伴,管你什么伦理,价值观啥的,无所谓啦。
终端机的信息界面上,宋明瑜还在发着信息。对面的林墨,对他说的话只回复了嗯,喔,好的,这几个字。莫名让这个刚下班的人有些不舒服。
于是又立刻心灵社会,转了账过去,“知道你不爱看着这些东西,这是我们这次的谈话实验费用。”
林墨把想把终端机关机的念头摁死在摇篮里,决定仔细看看,她可是最有职业操守的人。
“首先,我们两个是无法在一起,就更不用说什么大房,二房之类的话。”宋明瑜再次声明,他那双美丽的瞳孔唯有身处实验之中时,才会发亮。
平常脑子里大概只有,每天上夜班,白天病人查人工智能反驳我医术不精,我怎么还不去死一死的绝望想法,眼睛里只有一片灰暗的未来。
转头看着电子屏上平稳的数据,宋明瑜眼神不悦,无论她是跟谁说些什么情话,还是要做什么出乎常理的事情,各类数据始终平稳。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可以推进实验过程。
只有刚刚转账过去之后,数据才有了一个小高峰,宋明瑜看着显示屏,第一次陷入了疑惑。
“难不成她是恋物癖?”
这想法在宋明瑜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手上打字的动作却也没听停,在暗淡的灯光下,手腕上的小黑点一样的东西,在衣袖中若隐若现。
“两个不平等的关系,是不能相爱,更不能结婚的。”他致力于给林墨传输普世价值上真爱观念,“我们是实验者和被实验者的关系,所以这对于你来说是不公平,类似于小白鼠和实验者的关系是不正常的。”
“所以你要停止这种关系吗?”
某人还是挺担心这种不劳而获的事情停止出现的,毕竟找真爱这种事情是可以一辈子都不实现的,以宋明瑜这种实验狂人,这饭碗不是能一辈子端着了。
“请你认真听我说。”然后宋明瑜又转了钱,这话虽然听着很严肃,但这话是他笑着打出来的。
而林墨深知和这人已经不是正常人的关系了,而是导师和学生的关系,所以林墨敲出了两个字,“好的。”
“你见过小白鼠跟实验者在一起的事情吗?连在一起都不能的话,就更不用说什么大房之类的话了。”
林墨觉得这些话如云山雾水,神神叨叨的,疑惑的又敲下几个字,“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当小的?”
当小的也勉强行,当大房的话就这度量不得把后方闹翻天,小的话骄纵些也是可以体谅的。
外面狂风暴雨,凄凄惨惨草木横飞,医院的深处很温暖。
林墨站在电箱的角落里,低着头强作精神敲着电子屏幕,噼啪作响,脑子里那点能思考的东西,早就飞进不该去的地方了。
宋明瑜坐在靠背椅上,桌上还放着今晚要看的几份病例,可他却希望这次对话可以长一点。
“宋大夫,如果你很闲的话,能不能帮我把这份工干了。”
明知道她忙着呢,还发信息过来,看来宋明瑜这人正常的时候也不是太正常。
“你不喜欢这种方式吗?我只是想要,”打了一半,宋明瑜后悔了,实验者其实不应该过多干涉实验品的行为。
“注意安全,我先休息了。”
对话框终于没有消息了,林墨把终端机关机了,她可真是太敬业了,希望年末总结的时候工会可以给她颁一个敬业奖。
关机之前的最后,消息框似乎又在在闪动。
不过林墨已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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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修一早就觉得这医院的基础设施不行,但是出于某种目的,还是选择在十三区的医院。
现在看来还不如直接安排在前三区,至少在那里,一切都能掌握在手心里。
看见林墨转进这家简陋的医院,他承认他有一瞬间的后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不是这样,虽然很狼狈,甚至还带着敌意,那时候手腕上还勉强能带着点肉。现在握在手心里,却像攥了一把石子,也许会有鲜血溢出。
在这种地方存在的医院真的会有用吗?
但李玉修也没办法亲自去试一试,说着不怎么在意的弟弟正握着林墨的手,语意戚戚,用温热的脸贴着她的掌心。
还言之凿凿的说要自己照顾她,李玉修心中讪笑,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还去照顾别人,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自以为是。
可他跟林墨之间的关系大概也只有那借着药剂的之间的触碰,很温暖。
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药剂也早就被销毁了,李玉真也不会再允许他靠近林墨。
他只是借着李玉真的手,把自己亲自炖好的东西送给林墨,而林墨也只会端着那碗汤,认真的看着李玉真的眼睛。
她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双眼睛。
想到这里的时候,李玉修发觉自己已经愣神了好一会儿,锅里的汤咕嘟嘟的快冒出来了,叹了一口气把开关关了,火关了的那一刻瞬间整个房间都暗了下去。
外面刀斧一样凌厉的雷电,带来时有时无的亮光,李玉修的脸不黑都得要黑了。
这种年代竟然会停电,这医院的院长到底拿了多少钱。
冷着一张脸,从口袋里掏出终端机,准备打给助理,背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玉真,你在这里是吗?”
李玉修莫名的恐慌起来,慌乱的解开围裙背后的绑带,双脚像被下了法咒一样动弹不得。
只听见那人传来撞到东西的吃痛声,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想要走过去看看,却生生的用意志力阻住了自己的脚步。那人却笑了,笑得很开心,不顾自己的伤痛跑了过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就知道!”
李玉修觉得这天真冷啊,一定是这医院的制热效果又出问题了。等这件事处理完了,立刻开高层会议,让公司着手投资医院建设。
一听见这个欢快的声音,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情。
“玉真你这个做的好好吃,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吃那东西的。”
小孩子一样,不吃特定的蔬菜,这怎么能行。缺少关键元素,对身体可不好。
“你厨艺真好,星级餐厅的主厨做这个都放这东西。你竟然能找到它的替代品。”
“而且还做的这么好吃。”
你以为就凭李玉真那脑子和厨艺能想到这些,一个一股脑把菜到进去的,不精细的家伙。
“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吃吧。”
那时候李玉修心里直叹气,或者说是冷笑,这种手段都能把这个脑子不好使的人骗到手,李玉真你还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白痴。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还没有幼稚到拿这种东西去邀功。
只是坐在床的另一侧,眼睛看着显示屏一次也没有转过头,看过这两人吃饭的摸样。
说的那些话不过就是些套话而已,不过就是好吃哎,玉真比正经厨师做的还要好。要么就是真好吃啊,我要全吃光,你要是能帮我做一辈子饭好了,无非是这种蠢得上天的话。
“玉真你真好,不过你还是不要做了,太辛苦了。”
键盘声在病房内回荡,不过是时有杂音。
在陌生又熟悉的热气从背后传到耳后的时候,李玉修也是像现在这样极力控制自己的行为。
极力控制自己的心不要乱,控制自己依旧照常工作,不要被林墨那家伙所谓的夸夸其谈吸引;一个什么好东西都没吃过的人,说出来的东西难道值得相信吗?
也要极力控制自己的手想要握住在腰腹间双手的冲动。
医院的制热一定是坏了,靠的这么近,他也能感受到林墨的手背传来的冷气,也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
李玉修小声在心里嘀咕,那个蠢弟弟,把林墨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却没有能力好好爱惜自己的东西吗?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让林墨受这种哭。可是林墨不会是他的,他没有机会给林墨擦上药
在耳后的黑发上,也是林墨传来的温热的热气,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腰腹上双手逐渐收拢,像逐渐收拢的巨蟒,林墨的脑袋在他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黑发上蹭来蹭去的,几乎要把这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渴求关怀的小猫,只是这力道也许更像是一只巨龙用力的蹭着自己拐带来的猎物。
“玉真,你在这里真好,真好。”
这话刚说完,李玉修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想要挣脱开束缚,心说等电力恢复了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家伙。
也许意识到怀里的人要挣脱束缚,林墨几乎是哀求道,“不要走好不好,玉真你让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李玉修想起来来了,那份资料上显示林墨有严重的夜盲症,在黑暗里几乎分不清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