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的自我修养 第5章 共进晚餐

许伊以为妈妈还会围绕她和徐屿合租的问题多质疑几句，然而后半段的话题几乎完全是以“嘱托”为主题。李燕似乎把她的后半辈子都交托给了徐屿，临走时殷切地还拉着他的手说：“小屿，以后伊伊就拜托你照顾了，不说感情淡了没淡，你们总归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从前的情分无论如何变不了。你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不仅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更应该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伊伊她……这几年也吃了许多苦，她在做什么从来不跟我说，我只知道她能养活自己，可我不知道她钱从哪儿来。我一直担心她老不出门，会跟社会脱轨，更会闷出病来……”

最后这话，许伊已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以为徐屿为了应付她的妈妈，会大包大揽地说他一定会尽力照顾好她，不负所托。

可徐屿说的是：“阿姨您别担心，现在的自媒体工作者多不胜数，长期居家办公也成趋势化了。许伊工作稳定，精神也很正常，与人交涉不成问题，生活早就走上了正轨。要说我照顾她，实则这段时日里却是我在承她的情，受她照顾，我该多谢她。”

许伊心中震了震，李燕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凝目望着高大英俊，神情认真的徐屿，实在很难把他和财大气粗，忘了初衷的暴发户联系到一起。虽然他的长相颇具锋芒，但从他的种种表现与对白来看，竟很有几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气质。到底是名校毕业啊，虽然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些年，还是能轻易摆脱那份世俗气。

许伊唯恐李燕再注视下去，会把唯一的亲生女儿双手奉上，忙忙打破沉寂：“别相互客套了，有什么话留着以后再说吧。”

李燕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只是她依依不舍的似乎是徐屿，而非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她走后，徐屿状若无意地说：“有空的话，我可以陪你去看望看望阿姨。”

至少从他单方面的判断来看，李燕对许伊的好是真心的，她们之间的相处也不算矛盾重重，那么从前的某些隔阂，应该很容易消解。总体来说，情况比他好得多了。

许伊却用玩笑的口吻说出了一句刺痛他心的话：“你买得起上门礼嘛，难不成空着手去？”徐屿神色一凝，许伊很快就慌乱地说：“对不起，是我自己不想去。”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当初是李燕在她和吴侨之间选了后者，何况她始终记得，李燕刚改嫁到吴家那一年，也曾数次请她上门做客。那时她就发觉，看望自己的妈妈变成了到别人家做客，自己的妈妈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是别人的了。她本就不愿去别人家，有一回实在是被问的烦了，她就说“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可是李燕的表情却当即凝了一凝，整个人都愣了愣，仿佛是习惯了她顺口的拒绝，因她忽然的同意而始料未及。那一刻许伊明白，邀请她上门做客也不过是李燕为了展现她的好客和在意而找出的说辞，李燕其实并不多想她去。

可许伊从来不喜欢做客，她只是会想念她的妈妈。

许伊在沉闷的房间里看了一个下午的书，心情逐渐平复，徐屿头一回敲响了她的房门——以往有什么事，她们都是通过手机交流。所以许伊惊奇地开了门，抬头望向比她高大半个头的徐屿。他换了身衣服，白衬衫和西裤，他简直是人形衣架子，穿什么都很好看。尤其他衬衫领口微微敞着，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探知欲……

“准备一下，晚上带你出去吃。”他的言行举止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与散漫。

他是在，邀请她共进晚餐？

许伊脸红心跳起来，惊讶之余习惯性地拒绝：“不用了吧，我晚上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他大概只是为了对她表达感谢吧。

徐屿：“你妈妈让我多带你出门走走，多见人，我得听她的话，你也得听。”微不可察地歪了歪头，“给你时间准备，不急，我在客厅里等你。”说完就转身到沙发上坐了。

许伊的目光追随着他，他明明感受得到却没有抬眸，只一味低头玩着手机，大概是不给她再次拒绝的机会。许伊默默关上了房门，在床边呆坐了会儿，鬼使神差地翻起了衣柜，取出一套又一套衣裙，在身上比对。

大约半个小时后，许伊穿着一身白粉色偏职业的套装出了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两个的着装风格又是异常的相称。

徐屿毫不吝啬赞美：“挺可爱的。”

许伊抿唇笑了笑，自己能把职业风的服装穿得这么灵动可爱，也算是个人才了。

两人一同出门，走过小区里蜿蜒的窄路，停步于马路边，徐屿拦车，带她去了一个极为奢华的大饭店。可许伊宁可在自家楼下吹习习晚风，也不愿他充大头。

眼见许伊扭扭捏捏地不肯迈步，徐屿施施然地说：“有人请客，不用我买单。”

许伊讶然：“谁啊？”

原来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烛光晚餐啊……许伊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徐屿：“旧识。”携她进门。

旧识？这么文绉绉的词，看来是很不一般的人呢，不会是他的前女友吧……许伊心内有些忐忑，加上徐屿竟然不经过她同意就牵起了她的手，这时她的心更加怦怦乱跳起来。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飘散着饭菜的香气，也许是格调上来了，尽管座无虚席，却并不喧哗吵闹，每个人的穿着都很得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从容的光彩。许伊只觉得连谦恭有礼的服务员都比她更像个职场精英。

临窗一角的座位上，有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瞧见了他们，笑容可掬地抬手向他们打招呼：“这里。”

徐屿遂携她而往，为她拉开座椅，待她坐好后方才自行入座，尽足了绅士礼仪。可许伊不经意地瞄见，他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表情，像古时候放浪不羁的贵族子弟。

所以，请他们吃饭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许伊在心中勾勒出的美丽大方不可方物的女神图破碎了……不过，为什么会是个男人？许伊惊疑不定地瞥了眼徐屿，徐屿眸中寒光闪烁，令她赶忙移开了眼。

经过互相的介绍，许伊晓得他叫方弘轩，方弘轩也晓得她叫许伊。方弘轩自称是徐屿这么多年最好的朋友，可徐屿眼底里尽是不屑。

“言归正传，”菜已上齐，都是方弘轩点的，道道盘子大分量少，色泽鲜亮，摆盘高级，精致的像艺术品，可徐屿并不打算动筷，一手搭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后仰着，“三十万，什么时候还？”

三十万？许伊闻言一惊。

方弘轩顿了顿，笑说：“害，干嘛这么急着提钱啊，先吃饭，先吃饭。”

他含笑瞅了眼许伊，可许伊哪敢擅自开动。

徐屿幽幽地说：“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你既然来了，就把话挑明说了，什么时候还钱？”

许伊又默默瞄他一眼，心想：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来之前只说是吃饭，没说是来要债的啊。不过好在是来要债的，不是被要债的。

方弘轩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兄弟，这么久没见了，你一直也不联系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你一个信息我立马就来了，这还不叫知恩图报，患难见真情？咱们先吃饭，喝两杯，有什么事慢慢再谈。”

徐屿：“除还钱以外，没什么可谈。”

方弘轩难看的笑仍僵在脸上：“你这好不容易跟兄弟见了面，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呢？这位小美女是你新任女朋友吧，跟你以前的调调可不太一样。”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是他女朋友呢？可许伊在错愕与惊慌交织之下不知该怎么解释，而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话题引到她头上。

徐屿面若寒霜：“我没功夫跟你扯，给句痛快话，什么时候还钱？”

方弘轩有些笑不出了：“这么不给兄弟面子？菜一口不吃，酒一口不喝，叫了兄弟出来就只为钱的事？”

徐屿有些好笑地说：“不然呢？”

方弘轩换了一副更讨嫌的嘴脸：“兄弟，不是我说你，你都成落水狗了，我没跟那些人一样落井下石，还能来赴约，请你吃这么顿饭，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不感恩戴德，怎么还这个态度？”

许伊有点糊涂了，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兄弟，怎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徐屿唇边噙着一抹冷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初你一开口，我二话不说就转了三十万到你账面上，不说替你解决了燃眉之急，总算是根救命稻草。怎么就因为我连张欠条都没让你写，现在要你还钱你当没那回事，请这么顿饭倒要我感恩戴德了？”

许伊听明白了，这方弘轩真不是个东西。

方弘轩面不改色地说：“当初是当初了，当初我也没少帮你啊，你现在要我拿三十万出来白送给你，我是真拿不出来，这年头谁手里也没钱，况且我们做生意的最需要资金周转，你原来也是生意场上的人，怎么会不明白。”

“我明白你大爷！”徐屿忽然窜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我的账你也敢赖，就算我不在酒行干了照样能轻而易举拉你下马！你信不信，我如果要对付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他眼里像要喷出火来，不是那种炙热的熊熊大火，而是一种冷焰，像是冰山中爆发出的一种奇异的火，直往人心里钻，叫人被灼伤的同时又感到冰寒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