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院子里的一尊神像忽发出柔和的金光,何初莫揉着睡眼去接,打着哈欠道:“你们怎么这个点才来?”
白衣男子嘿嘿一笑:“因为想你不分昼夜。”这位是何初莫的鬼神师父贺云凡。
何初莫:“……”
良久,他忍不住吐槽道:“师父,你跟师父公待久了,真是……”
一个黑衣服的走了进来,仰头得意道:“绝配。”这位就是何初莫的鬼王师父从欢。
何初莫朝秦子苓在的西厢房探了几眼,默默合上正厅的门,接着小心翼翼地吹灭油灯,只留下了一盏必要的
贺云凡和从欢面面相觑,而后后者拿出来一朵蘑菇抛着玩,前者则目视何初莫坐到他们身边,“今天怎么突然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何初莫委屈地看着他:“已经是昨天了。”
贺云凡略微有些心虚,道:“那你昨天找我有什么事呀?”
何初莫给他们倒茶水,有一种掩饰不了的骄傲意味,“没什么,就是我找着徒弟了。”
贺云凡瞰向从欢,发现从欢也看着自己,两人你努努嘴,我眨眨眼的小动作被何初莫尽收眼底,“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何初莫瘪嘴道:“我才没有骗人。”
从欢脱口而出道:“那你骗鬼。”
何初莫想接过他手里的小蘑菇,小蘑菇却一个弹跳,跳到了贺云凡怀里,何初莫又无奈道:“我也没骗鬼,这是真的。”
贺云凡揉捏小蘑菇的伞帽,问道:“你那个小徒弟是自愿的吗?”
何初莫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当然。我发誓,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我没有逼他。”
贺云凡嘟囔道:“你发誓也没用啊,雷敢劈你吗?”
从欢想了半天,竟然蹦出来一句:“他是不是傻子?”
何初莫气到轻锤桌子,瞪大了眼睛,“不是!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见状,从欢凑到贺云凡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何初莫连忙凑过去听,一见他来了,从欢就闭嘴了,什么也不说。
“师父你们!”
贺云凡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阿念呀,你看,你这也是第一次下凡,啥也不懂是不是?凌公在这里有不少仇家,若是被人知道你是凌公的儿子,你可就危险了。”
何初莫却不明所以:“为什么会有仇家?这和我的小徒弟有什么关系?”
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你老爹到处跟人打架,这仇家自然而然就多起来咯。这当然也和他的小徒弟有关系啦,万一人家是来暗杀他的,这么办?
贺云凡轻咳一声,严肃道:“不为什么。总而言之,你的小徒弟我们不知根不知底的,难保没有什么目的。在我们调查清楚以前,你得和他保持距离。”
何初莫委屈死了,“他能有什么目的,我一没钱二没实力的。”
两人异口同声:“你也知道!?”
何初莫一愣,意识到两位师父说的好像真是个道理,可他已经打心眼里认定秦子苓就是一个阳光开朗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于是他倔强道:“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不是来杀我的。”
从欢毫不客气道:“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家中有几口人,祖上是做什么的吗?”
“可是他经常对我笑,说明他很…很…很好。”这话何初莫说的有点心虚,他自己也知道没这个道理,但是又只能硬编。
从欢支着脑袋笑吟吟看向他,“我也爱笑,我是一个好人吗?”
何初莫认真地点头,道:“是!”
“不!”从欢收起笑容,板着脸道:“我是一个好鬼。”
何初莫的脸微微抽了抽,“这是什么很冷的笑话吗?”
好吧,贺云凡确实觉得好笑,低声笑着。何初莫还想说什么,从欢却蹙眉凝向门口,抬起左手示意他们安静。这下可把何初莫吓得一愣一愣的,没敢出声。贺云凡见状,右手缓缓摸向腰间的匕首。
半晌,从欢厉声呵道:“进来!”
伴随一阵沉寂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柔和的月光依附在秦子苓身上,他莞尔一笑:“师父,我听见这里有声响,就想着过来瞧瞧。”
说罢他径直走进,眼神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从欢与贺云凡,笑吟吟道:“这两位是?”
贺云凡两人板着脸,并不言语。
何初莫一边为他拉开椅子一边说道:“他们就是我的师父和师父公了。师父,”他无奈地看向贺云凡,“他就是我的小徒弟,阿苓。”
秦子苓笑道:“原来是师爷。师爷晚上好。”
两人依旧沉默不语。何初莫讷讷地道:“师父……”
给个面子啊喂!别这么冷冰冰,虽说他们不是很满意,但怎么说也得先装一下吧。
从欢瞪了瞪何初莫,吓得何初莫立马缩了缩脖子,贺云凡倒是愿意迁就他,朝秦子苓友好地伸出手道:“晚上好。”
秦子苓也伸出手同他握了握。
贺云凡故作随意问道:“阿苓,你是哪里人呀?”
“淮罗的。”
贺云凡心中警铃大起,淮罗离这里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于是接着说道:“路途遥远,你来这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没有啊,”秦子苓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一路流浪,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
从欢似乎对他来了兴趣,挑眉而笑,“流浪?”
秦子苓面不改色,“是的。”
贺云凡不由得心软了,柔声问道:“你的家人呢?”
秦子苓摸了摸鼻子,别开脸道:“生母去世的早,父亲并不喜爱我,前些日子我与嫡母的孩子争吵,便被赶出了家门,一路流浪到了这里。”
这话一出,何初莫与贺云凡即刻心疼起他来,从欢则不以为然地双手环胸静静看着。
感受到从欢并不友善的目光,秦子苓刚朝他微微笑,却被何初莫一把拽过去。人还懵逼呢,何初莫就按着他的肩,直视他,认真严肃又正经地道:“以后你跟我混,没有人敢欺负你。”
秦子苓微微眯眼道,“好呀。”
从欢咻地站起身,拉着贺云凡就往外走,贺云凡朝何初莫连连摆手告别,急道:“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
何初莫想追上去,秦子苓却拉住他的衣裳,可怜巴巴道:“师父,他们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没有没有,”何初莫再次按住他的肩膀,诚恳道:“他们很喜欢你,他们只是,只是,只是有点面瘫!对,黑衣服的那个就是面瘫!”
看来人间真是个大染缸,原本单纯可爱懵懂的何初莫也学会撒谎了。
秦子苓原本准备好了很多可怜的话术,谁知道何初莫会来这么一出,得了,白费心思,先是一呆,而后再次被何初莫给逗笑了。
见秦子苓笑了,何初莫也算放下心来,不自觉地揉了揉秦子苓的头发,“你放心好啦,我说了我罩着你,就是会罩着你,谁说都没有用。”
“好的。不过师父,您这是在干什么?”
两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何初莫摸秦子苓的手上。
何初莫慌忙抽回自己的手,心中大喊一声:糟糕!
平日里他就那么几个爱好,看见毛茸茸的东西就想揉一揉,这下好了吧,冒犯到秦子苓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然后想要跑路吧?
“阿苓你听我说,我不是坏人。”
……
秦子苓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
看他这幅样子,何初莫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是真是假呢?他只能欲哭无泪,几乎是哀嚎道:“阿苓,你相信我……”
何初莫真的不想秦子苓跑路,他在天庭的时候可是夸下海口,要来人间干一番大事业,先随随便便招收三千个徒弟,再稍微努力一下,做到人间第一武学门派,最后再拼尽全力,做个战神。
然而事实是,他兜兜转转了快半个月,除了进了衙门一次,打破天庭无人进衙门的记录以外,倒也没什么成就了。
好不容易拐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徒弟,说什么也得把他留下来。可是,何初莫心底一咯噔,张望一下四周,忽然想到,自己这么穷苦,拿什么留住阿苓呢?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实力,阿苓跟着自己好像也学不到什么。
想到这些,他不由得黯然神伤了,悲壮摆手道:“罢了罢了,阿苓,你想走,就走吧。”
秦子苓一贯云淡风轻的脸终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沉默了半晌,他决定假装没听清,“什么?我想睡就睡?好,我回去睡觉了。”
说罢他转身就跑,生怕何初莫要生吃了他似的。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何初莫惊呆了,开始怀疑自己,自言自语道:“睡?走?shui,zou……这两个读音很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