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纸鸢 第3章 第 3 章

03

明见景听令站在原地规规整整扣好扣子后。

再抬头。

逢芷雨已经进教室了，只见她潇洒背影及圆润脑袋后规律摆动的马尾辫。

暑假间，原六班班群有人戏称，最初的班级是最亲近的，高二以后新分的班，就像重组家庭，不会那么亲近。逢芷雨当时也认同这个说法，原本隐隐还对新班级新环境有些抵触。

不过这些担忧，逢芷雨在三天前看完分班名单后就统统抛却脑后。

“逢芷雨！”熟悉的声音从第二大组的中央传来。

逢芷雨循声望过去，方佩兮果然焕新了面貌，上学期结束她就念叨着，高二新学期新气象要去剪个短发。

从后门走到方佩兮身边，短短几米的路程，逢芷雨硬是走了三分钟。

不能怪她左右逢源，都是些熟悉的面孔，人家给你打招呼，再聊几句很正常。

“你可算是走过来了，特地给你留的位置。”方佩兮等得花儿都谢了，“我在教室坐了半个小时了，没超过两个人跟我说话。”

“太感谢了。那我是第三个。”逢芷雨坐到方佩兮特地给她预留的位置，书包刚放下就开始演，伸出手捏着方佩兮下巴，“他们都是姐的过客，你才是我的唯一。”

方佩兮虽深知逢芷雨的秉性，但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确实让人有些招架不住，没忍住笑出来了。

按照大众认知，逢芷雨长相是属于甜美挂的，圆脸杏眼，皮肤白白净净，笑起来还有双格外明显的酒窝，不管怎么装凶都毫无攻击力的存在。何况她暑假期间不知怎的，兴致突发去剪了个齐刘海儿，朋友间还调侃逢芷雨说，本就不强的攻击力又被削了。

“笑什么。”逢芷雨这才有功夫四处环顾教室，观察新班级有哪些熟人，“刚跟你说话的两个人是韦思琪和李宣然吗？”

方佩兮惊讶：“你怎么知道？”

“宝贝啊，只有三个人跟你说话，这太正常了好吗，咱们六班分到一班的只有四个女生，一个我一个你，还剩两个就是韦思琪和李宣然。”

方佩兮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其实还挺幸运的，我们两个分在了一个班。”

逢芷雨将自己认真补了一周的暑假作业一本本地摆放在桌上：“听说老刘是我们班主任，怎么没见他。”

“校门口啊，你没见着吗，我来的时候他在校门口查校服，没穿的都被他训了顿，遣返回家换了。”

“幸好我回家换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运动服，都快走到学校明见景才提醒我，今天要穿礼服。”

“为啥。”

“……故意的。”逢芷雨掏出两个奶黄包和一杯豆浆，递给方佩兮，“这是他给我赔礼道歉的一部分，吃吧。”

“谢谢你也谢谢他。”方佩兮笑着咬了口奶黄包，反应过来，“你不是跟我说明见景转学了？”

“他爸工作变动，前几天又搬回来了。”

“那真是稀奇。”方佩兮看了看靠走廊那排的窗户，“今天怎么没人在窗户外面看他，他来了吗？”

“这是个什么说法。”逢芷雨第一次听说，“来了啊，我跟他一起来的。”

“没看见。”

逢芷雨忽然发现自己少了张物理卷子，书包里里外外都翻过了，书夹页也都找了，“可能没位置坐在第四组最后了吧。”

方佩兮向第四大组最后看过去，“谁惹他了，脸那么臭？”

“他一来学校就这鬼样子……别管他，他天生长着一副臭脸。”

逢芷雨找不到卷子，表面风雨不动安如山，其实已经急得手脚发麻了，苍天啊大地啊！

“他好像在看你。”

方佩兮的话突然点醒了逢芷雨，她向后望去。

不期然撞上明见景的视线。

他冲她挑挑眉，像是在问“看什么看”。

逢芷雨也毫不客气，还他一记眼刀，用眼神威胁，配合口型提示明见景，“要是我卷子在你那。”

逢芷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而后没再看他，继续埋头找卷子。

这么“威胁”十足的动作，明见景看笑了。

方佩兮这个人形弹幕十分负责任地播报：“逢逢他笑你。”

“随他去。”

“卷子可能在家里，今天开学典礼后可以回家，不上课，你先别着急，今天老刘肯定很忙，可能明天上课才检查作业。实在没有就跟老刘说实话，确实掉了，你又不是没写，别怕。”

逢芷雨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本正经地说：“就是因为我是认真完成了，所以不能搞丢。”

一班的学霸们总体来说很自觉，上课铃响起后，没人再吵闹。今天没安排课程，开学典礼开始前，各班要去图书馆仓库把书领了。

书本门类多需要的人也多，一班男生都去了，女孩自愿。

逢芷雨是个坐不住的，这时候在教室除了盯着自己的暑假作业发呆，没有别的事了，谁让她暑假作业完成了。

本没想着跟明见景一起的，逢芷雨哪知道走着走着，就又和明见景走在一路了。

“我物理试卷不在你那你吧。”逢芷雨狐疑地问，“确定及肯定吗？”

逢芷雨以一个“你敢说谎你就死定了”的眼神，死死盯着明见景，摆出副要将他看透的气势。

“真不在。”

“你发誓。”

“我发誓。”

鉴于这人有前科，逢芷雨还是放心不下来，这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那你在教室的时候笑什么？”

明见景倒也坦诚：“笑你像只生气的小博美。”

“……”

然后在领书的路上，又重新上演了今早上学时，逢芷雨狠狠把明见景甩在身后的场景。

-

开学典礼在南城一中大礼堂召开。

礼堂不足以容纳全部学生，新高一的开学典礼择日举行。

今年与以往有所不同，以往都是开学一周后，全校一起在操场上晒着太阳，听校领导一轮又一轮的无聊讲话。

大家正排队进场，都因今年在礼堂举行开学典礼，不用被太阳烘烤一番而激动。

逢芷雨她一点儿都不激动，没找到物理卷子，有些生无可恋：“行吧，好歹可吹吹空调，‘死刑’改成‘死缓’了。”

上午九点半。

南城一中开学典礼暨高三高二期末表彰大会，准时召开。

哪怕典礼举行的位置从操场搬到了大礼堂，领导讲话是必不可少的。方佩兮发现时，逢芷雨已经小鸡啄米了好一会儿了。

“睡着了？”

“没睡着”逢芷雨迷瞪瞪地揉揉眼，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单词书，“记单词呢。”

“……”

“高三的‘战友’们！大家做好了迎接高考这场残酷历练的挑战吗！”

气氛渲染得刚好，震耳发聩，方佩兮还跟着高三的学姐学长一起喊了句，“准备好了！”

逢芷雨：“结束了？”

“还有高二的学生代表，然后是期末表彰。”方佩兮话音刚落，抓着逢芷雨的手，又惊呼起来，“我靠，高二学生代表居然是明见景。”

逢芷雨意识还不太清醒，眯着眼往舞台上看去，还真是。

礼堂光线昏暗，唯独舞台上一束冷白光落在明见景身上。

少年身影清瘦颀长且挺拔，光影衬托之下，分明的眉眼轮廓愈发清晰，眼尾褐红小痣若隐若现。

他声音好听，如凛冽寒冬山谷里清泉穿石，寥寥几语就抓住了听众们的耳朵。发言时语调坚定，无不彰显出十七岁的他不可一世的少年意气。

逢芷雨暗暗叹气。

可惜了明见景这副天然的、适配高冷阴郁校园男神形象的皮囊，他怎么就没同龄男生那种要装酷当Bking的执念，那多狂拽酷炫啊。

也是，哪有高冷校园男神的笑点比南城海拔还低，光这一项，这注定他不能始终摆着一副“老子是高岭之花”的死人脸。当不了高冷Bking，Bking倒是能当。

“真是校长的宝贝疙瘩，还专门给他打光”逢芷雨摇着头感叹，“好看是好看，可不是表演节目，打这束光不奇怪么？”

“礼堂设备换新了，不得多用用。”方佩兮笑了，“看，我就说你睡着了吧，前面的高三学姐也打光了，老师们也都有。”

“校长讲话我还是听了的，只是没注意到。”逢芷雨有些费解，“副校长怎么同意的，光照这么打下来，他秃顶岂不更明显？”

“还好吧，其实不明显。”方佩兮找出6班班群里同学拍副校长的照片，举着手机给逢芷雨看。

逢芷雨戳几下屏幕，退出大图界面：“你要不看看他们发这照片在说什么。”

班群消息不断刷新，里面正在展开一场激烈的讨论，关于副校长是戴的假发还是暑假去植发了。

“真帅啊啊上学期努力点说不定我也被分到一班。”

“不愧是明见景。”

“……”

他才开口讲了几句话啊，周围就这么躁动，太夸张了吧。甚至连方佩兮感叹个不停，手作话筒举起问道：“想采访你，有个这么帅的竹马是什么心情？”

“很帅，可惜长了张嘴。”逢芷雨平静地点评，礼堂里处处可闻人们对台上发言少年的夸奖，赞叹声不绝于耳，逢芷雨想了想又说，“青梅竹马这叫法太暧昧，我们是发小。”

对于方佩兮同学的摇摆不定，逢芷雨提问：“你记不记得你高一的时候说，不是一个男生长得帅成绩好就该被所有女孩喜欢的。”

“记得。”方佩兮回忆着说，“那时候我跟你打听明见景，你以为我喜欢他。”

逢芷雨：“当时听见你那么回答，我瞬间就感觉我想法太简单、太狭隘。”

“我跟你打听明见景纯属太八卦，逢逢在这方面我跟你真是天作之合。你会打听，我会听……”方佩兮说着自己都沉默了，话锋一转，“一码归一码，明见景的帅是客观的，成绩好得夸张，也不像别的男的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乱搞男女关系。隔壁附中校草你知道吗，传得神乎其神的，说什么帅到惨绝人寰，附中建校百年以来最帅……女朋友换得比衣服勤，这种人就算是宇宙首帅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我知道他，确实渣男一枚，男人不自爱。”这话勾起了逢芷雨的回忆，确实如此，明见景在这方面可以算标杆。

方佩兮：“——就像烂叶菜，对男人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

发言结束，台下掌声雷动。

开学典礼后还有期末表彰大会，时间紧任务重，各个环节安排得紧锣密鼓，这会儿早已经进入下一个环节，各年级教师总结上学年期末学情。

原本开学典礼的无趣程度就像一潭死水，经过高三学姐备考演讲是用石子这潭死水里激起了涟漪。

明见景的演讲在学姐的基础上，又扔了块巨石，激起死水潭里的千层浪。

周围不少人还沉浸在明见景的演讲中。

逢芷雨突然福至心灵，惊呼一声，“靠啊！”

方佩兮吓一跳：“怎么了？”

想到事件的来龙去脉，逢芷雨手中拳头都不由得攥紧了，“明见景这个狗啊啊啊！”

“小声点小声点，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围有同学在往这边看，方佩兮赶紧捂住逢芷雨的嘴，示意她小声点。

“要上台演讲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开学典礼今天举行他也早知道了，结果他今天早上跟我说，上学路上没机会提醒我穿校服？！”

“息怒息怒。”方佩兮用手给逢芷雨扇风降火。

逢芷雨咬牙切齿：“兮兮你再问我一遍你刚刚那个竹马的问题。”

方佩兮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有明见景这么帅的发小你什么心情。”

逢芷雨十分不爽，“呵呵”一笑，愤慨地说：“距离产生美！”

她脑袋蓦地被人拍了下。

“我靠，谁打我？”

逢芷雨这话一出，把方佩兮惊出身冷汗，还以为是哪个喜欢明见景的人听逢芷雨的话不爽，遂“报复”。

大礼堂是阶梯坐席，逢芷雨立即回头，试图揪出罪魁祸首。

“你要和谁距离产生美？”

方佩兮回头。

哦。

是明见景本人。

*风雨不动安如山——引用自《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杜甫

*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引用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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