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坐在饭桌旁的时迁见陈渡不回消息了,忍不住蹙了蹙眉,自己这是又让他不开心了所以才不回消息了吗?
然而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的特别关心提示音响起。
-[陈渡]:等我下班了再聊哦,迁迁。
见状时迁的心情立马又好了起来,立即打字发过去:好,知道了。
紧接着对方发来“爱你”的表情包。
时迁微微勾起唇角:好,那你先工作,等我吃完饭给你发消息。
-[陈渡]:好的,我亲爱的男朋友。
看到这儿时迁又笑了。
心情大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总是会因为陈渡的一举一动发生转变。
很奇妙又难以言喻的感觉。
将手机页面转到快手,无意间刷到之前那个主唱的所发布的。
婉转动听的声音入耳,这首歌十分的有渲染力,时迁不由自主跟和唱起来。
“……明明渴求温柔,
偏偏覆水难收。
沙沙风吹心河,
阵阵不平搅和。
无人知晓的我,
固执的自转陀螺……”
无人知晓的我,每一人可诉说。
我和我自己失去联络。
时迁总会被歌词所打动,他对音乐有种极为极端的爱。
可偏偏想戒掉。
就像他们一样,无数次发疯似地给自己洗脑,自己的存在从出生开始就是错误。
他说话总是那么难听,扎到了别人也弄伤了自己。
永远在原地打转。
没有人教他那些所谓的热忱,他也从来都不愿意学。
像是身处阴沟。
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的庇护。
对于他来说,家庭好奇怪,爱是夹杂着钝感的痛。
就连他也是,对任何人都十分别扭。
但内心又祈求着事情能往好的地方发展。
他的欲言又止,他的固执倔强不肯低头,总会轻易的毁掉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他已经不仅仅是有点感性了,更多的是偏执。
时迁也会躺在被子里将自己蜷缩起来,脑海里充斥着那些可笑的想法。
全世界都在指责我,可是,为什么?
他从来不是一个开朗的人。
所有的事情都只能憋在心里,因为说出去的话对方多半会在背地里嘲笑吧。
况且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显得太矫情。
“明明以为是对,偏偏统统是错……”
时迁又有些难过了,他好像永远呆在深夜的丛林,那里幽暗不已,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有人说,他逃不出去,他应该烂在那里。
或许,他本身就烂到了彻底。
忽然,时迁脑海中浮现出陈渡的身影,眉眼间又染上了些许的笑意。
不过那些人的看法已经不重要了。
此后他会坚定地活下来。
时迁心里的冰化成了水,就连目光也柔和起来,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
以后的日子喜他就够了。
同时他也有那么一个真挚的爱自己的人了。
抬眸回过神的时候,时迁发现家里的门被人打开了,杨昭此刻站在门前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他微愣:“你下班了?”
自己唱歌,她不会都听到了吧。
然而杨昭却缓缓开口:“你喜欢那个男生吗?”
谁?陈渡吗?
喜欢的。
时迁心里这样想。
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是那样的热烈且优秀。
时迁垂眸,并不想正面回答:“吃饭吧,时间不早了。”
如果让她知道了,又会怎样看待自己呢?
现在他还不想出柜。
他将手机放下,埋头吃饭。
杨昭见状低低叹了口气,紧接着关上门缓缓走到饭桌旁坐下。
看着桌上几乎全加了辣椒的菜蹙眉:“时迁,你有胃病怎么还吃辣的?”
时迁回答:“我不吃。”
杨昭手一顿:“要不我在炒几个菜,光吃饭不吃菜怎么能行?”
“浪费不浪费?”
“……为什么加辣的?”
时迁瞥她:“没什么,你喜欢。”
“……”
杨昭忽然沉默了:“我想知道你和上次那个男生的事情。”
时迁没说话。
他不想否认和陈渡的关系,却又不想说。
杨昭明白他在想什么:“我不会反对。”
时迁的目光带了些许的惊愕:“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
杨昭长吁一口气,有些无奈:“你处对象总要跟我这个当妈妈的说一声吧。”
时迁沉默半晌:“嗯。”
他承认了。
杨昭表情凝重起来:“他的家庭……”
时迁迅速回答:“我不在乎,我都相信他。”
杨昭:“……”
这顿饭终究是吃的不怎么愉快,他说:“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你别去学校找事儿,更不要说他什么坏话,给我留点面子。”
不要再向以前那样在众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
十四岁那年时迁就已经是不良少年了,傍晚烧烤摊上时迁跟着一群和他一样的问题学生呆在一起喝酒,他的话少偶搭腔。
他喝酒很有分寸:“等下要醉了,还要回家。”
“哎呦,喝啊迁哥,打架的时候不挺牛?”
“是啊,酒就喝不了了?”
“……”
看他们劝酒,时迁摇头:“不了,等下还要早点回家。”
这时有人又说:“哎呦,兄弟们出来玩还不喝个痛快啊?”
时迁瞥他:“我说话你是不是听不懂?”
又有人推了推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说道:“哎呀,别管他。”
时迁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整个人变得不安。
他蹙眉:“我有点事。”
刚想起身,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大步的朝着自己走来。
他咽了咽口水:“妈……?”
“啪——”
时迁脸上火辣辣的疼,傻傻的站在原地,但很快原本惊愕的脸色瞬时间变成了自嘲。
杨昭似乎疯了似地往他身上打,嘴里害怕着难听的话:“时迁,我跟你说了什么?我问你我跟你说了什么?谁允许你在外面喝酒的?啊?”
时迁沉默:“回去说。”
紧接着杨昭指着他的鼻子:“你就是和你爸一样。”
“……”
她说:“你怎么不去死。”
时迁没说话。
她说:“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时迁静静的看着她,仍旧没有说话。
你去死,从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掐死你,你和他一样恶心。
类似的话传入时迁的耳朵,他鼻子有些酸。
但他并没有哭,听着旁边同学的讥讽嘲笑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何必自己骗自己,他们都不是真心值得深交的朋友。
时迁被骂的体无完肤:“回家吧。”
他又说了句。
看着时迁叹气,杨昭又说:“是不是觉得很丢脸?啊?你不就是这样个东西吗?什么人还不让说了,杂种就是杂种。”
杂种?那她是什么?
时迁嗤笑:“杨昭,说够了没?”
随即迎来的是更激烈的辱骂声,这些他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
她生病了,不要和她计较这些。
时迁握紧拳头,不断的劝解着自己,可心里又怎么会不怨呢?
……
听着时迁所说的话,杨昭眼眶红红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这点我清楚。”
时迁愣住:“好了,吃饭吧。”
道歉什么的,他不想听。
但杨昭却是极其想和他好好谈一谈的,借着这个机会,她又说:“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
杨昭揉了揉通红的眼眶:“你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孩子,就算在这种环境下仍然能保持原原本本的善良,是妈的错。”
时迁安静的看着她。
杨昭继续说:“知道你不想听,但我是真心的……我想了好几天,我想了这些年所有发生过的事儿……”
时迁忽然笑了:“你自小就不喜欢我,我都知道,我什么都懂,是他毁了你。你生病了我知道,你控制不住自己,你会胡思乱想我都知道,但是……”
连带他一起恨也没什么。
杨昭微愣。
时迁的忽然捂住了脸:“你清醒的时候也一样,不是吗?”
杨昭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
时迁无情的打断他,说出的话也像利刃:“杨昭,我从来不奢求什么,你没必要后悔更没必要道歉,我更不需要你说爱我之类的话。”
“可我想说几句真心话。”
时迁此时已经没心思去吃饭了:“你省省吧杨昭,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
杨昭:“我……”
时迁眼眶也红了:“全他娘的扯淡。”
杨昭瞬时间不说话了。
他和自己的关系原来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
时迁放下筷子:“你难道一定要我把话说绝吗?杨昭。”
“你有什么怪我的,你说。”
时迁声音哽咽,随后选择逃避:“好了,吃饭吧,等下应该凉了。”
杨昭:“我以后……”
时迁看她:“没有以及了,我这几天日日在想他回来怎么办,现在我有了答案。”
“什么?”
时迁笑了:“我可能会杀了他。”
拉他下地狱,他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杨昭不断的摇头:“不行!如果他回来时迁你不能冲动。他是混蛋、是畜牲,可时迁,你不是啊。你还有更美好的前途以及未来。”
可那些话不都是你说的吗?
如果说时迁这么多年都在接受霸凌的话,那霸凌的开端就是他的母亲造成的。
家长会的冷嘲热讽,字字句句都在说他不配。
时迁脑海中浮现的回忆全都是破碎的,然后全都拼凑在一起:“可是杨昭,我是畜生。”
“不!你别这么说……”
你说的,可这些都是你说的!
时迁闭上眼睛:“不说这些了行吗?”
杨昭甚至急得站了起来:“不是不是不是!你不是那样的……”
时迁抬眸看她:“杨昭,从我十一岁那年我就醒悟了知道吗?”
“醒悟什么?”杨昭问。
随着一声轻笑,他说:“你们都不爱我。”
“……”
杨昭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时迁抬手砸了砸脑袋,此刻他烦闷不已:“你还要我说的多清楚?与其看你这样,你倒不如恨我一辈子。”
那样,那天她离婚了也不会有遗憾。
杨昭低下头,声音逐渐带上了哭腔:“不要,对我失望好吗?”
几乎是恳求。
再给我一次做母亲的机会。
我不会再伤害你,真的。
时迁忽然又说:“我喜欢陈渡,除了他之外你想怎样我都无所谓。”
杨昭忍不住落了泪:“你信我一次。”
时迁忍不住问:“怎么信你?我爸要卖了我,我向你求救的时候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
杨昭脸上呈现惊恐之色,似乎不想接触那段回忆:“不是、不是……”
时迁语气冰冷:“那是什么?你难道想说你不是故意的,还是另有隐情,又或者是他逼你那么说的?不觉得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