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派|出|所。江蕾说林丰有几提水蜜桃放她家了。恰好路过她家,给离筱拿一提去。
离筱跟着去了,出来时手里提了一箱。
“有十二个,都是特级的,这几天就吃了。”江母还特地提醒,水蜜桃特容易烂。
一箱有点重。离筱提着有点吃力 。她记得某人喜欢吃水蜜桃,然后又把她点赞过的朋友圈删了。
想到这里,胸口又生了些闷气。
滞闷闷地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听说了目的地,还多问一句确认。因为只要两脚油门就可以到的地方,没必要打辆车。
到家后,杨冬萍和张志辉都回来了。
杨冬萍一看见离筱手里的箱子就问是什么。
“啊!水蜜桃!”杨冬萍倒退三步,让离筱赶紧扔了。
离筱知道她妈的德行,恹恹地问她干什么又吵吵。
“桃子上面的毛,会令我过敏咳嗽。”杨冬萍正在收拾离筱扒拉过的储藏室,又回头说她找了东西不放好。烦人得受不了。
离筱赶紧提了桃子回房。冲了凉出来,倒在床上,拿手机调明天的闹钟。
微信里有条信息。
她点开,是串卡号。
暗中呲了一声:也不说一下是哪个银行,怎么转钱?
她拨了电话过去,在电讯接通前的一瞬,又按掉了。回想起在地铁上接到电话,她的口气极其冲,这会儿打电话过去,她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语气和他交流。
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困意和疲惫夹杂袭来。离筱把手机放得远远的,摆好睡眠姿势,拉过被子,准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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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下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珠把卧室的玻璃窗打得啪啪响。
离筱被这声音吵醒。夜雨一下,气温就会下降。她把冷气关小,裹了被子。一只手压了压肚子。连日来的紧张变成了内心的压力,让厌食症又蛰伏出击了。宵夜她就吃了两筷蔬菜,就不能再吃下去。口中泛了点苦。
她揉着胃的位置,想快点睡着。可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
听着雨声小了。她打开窗,一股海腥裹着湿泥的气息扑过来。又咸又涩。
手机亮了一下,是一条新闻推送。
——本日最佳观测月食竟碰下雨?!
雨势渐停。离筱看到天一侧已没了云。有一块亮光出来。
走出卧室,到二楼阳台。张鸣的望远镜已经收了起来,只留了张小桌遭受了雨水的冲刷。
离筱把小桌折叠好立在一边,坐了下来。
天边的光亮范围愈来愈大,抬头看天,月食已经进行到一半。弯弯的生光像金属勺剜出的西瓜块,边缘带着一点暗红和清凉。
二十年前,她也是这样坐着,身边还有一位把她视若珍宝的男人。看完月食后,父亲离高阳就离开了来芳镇,去了西南边陲。那是父女俩最后的相处。
记忆的卷轴里,父亲的面容已经随着时光的悲伤逐渐模糊。至今她也不敢拿出父亲的相片看。更何况大部分的照片被周玉茹放在扬州的衣柜里,现在想看也不能。
雨后的夜风吹过来也是清凉的。她坐了许久,看着月华从缺到圆,历经了一个多小时。
遥遥的有渔船的鸣音游荡。海上的腥臊味被风吹散了,转变成淡淡的海盐味。
无法遏制地想起李忱然。
离筱叹了口气,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手机,看时间是午夜两点。
实在是太晚了。她看了看拨号界面,又退了出来。
这个时间整个城市都在沉睡。
兴许是之前睡过了,此刻她困意全无。打开手机游戏,正是李忱然开发的这款火爆游戏。
这么晚了,上面活跃的人还很多。游戏有每日任务和闯关模式。离筱选了闯关模式,玩了几局,最后一局实在很难,停住了。又回到开头,去玩每日任务。里面有个新任务叫《寻找X》。每一关涉及的知识都很奇怪,离筱通关了两场,第三场实在是走不过去了。
游戏画面中的小人就停在那里,来回摇着头。一副迷茫的样子。
像极了现在的她。
离筱不擅长内耗自己。虽然过了几个小时,但情感路径还停留在郁闷的原地。
不过她想通了。
无非是她先道歉,为她电话里的那个不友善的语气道歉。
他有工作要忙,不回消息和电话也是正常。
再者。
她只是高中同学,那点情谊,不值得事事向她报备。
思路理顺了后,困意逐步占据郁闷褪去后的角落。
迷糊中,盘算了一下次日的工作量,应该可以提前下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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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琉光虹的老总陈胜光开心得很。
一是公司港股股价节节攀升。二是新签的游戏日活又荣获手游月度排行第一。
为此,今天下午,他召开了公司大会,向大家报报喜,发发奖金。
公司里没了美女主持人,底下穿黑色T恤衫的青年男士们少了许多乐趣。只在听到要发奖金,才来了点兴致,抬起眼窝深陷的熊猫脸,露出一点瘆人的微笑。
陈胜光啰嗦完毕,宣布让新手游合伙人李忱然上来讲两句时,被印虹打断。
“他刚走啦。”印虹在他耳边悄悄说。
“早退扣奖金!”陈胜光恨恨地。
“当初签合同就说好,不管他的上班时间的。”印虹提醒说。而且他的奖金也没有,李忱然和琉光虹是合伙模式,他只拿自己的分红部分。
陈胜光叹气,这一届的游戏人真难搞。最后只能让同组的其他负责人上来汇报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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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前,离筱在厂里快速忙完了工作,和方厂长知会了一声,便坐了地铁往家赶。
到家后,她打通了李忱然的电话,问他等一会儿有没有时间。
“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平缓,周围只有他敲键盘的声音。
“我有东西送给你。”离筱看了眼房间角落的水蜜桃。
“是什么?”那边的键盘音停止。
“嗯……”离筱不想那么实诚地说出来,怕他不要。毕竟被拒绝过一次。
“不会又是花吧?”他似乎把听筒拿近了,有气息砸在收音器上。
“不是的!”这倒是可以诚实地否认。离筱捏了手机,隐隐觉得握着发烫了。贴着手机的耳朵也被传递到了热,对方还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你到底来不来啊?”
李忱然这时接到公司发来的消息,四点要开个会,而离筱约他是四点半。
“哪见?”他敲了键盘,把那个邮件关上。
离筱倒问他哪儿方便见面。东西提着有点重。
她也不说是什么东西,又让他选地方。李忱然嗯了一声长长的音,堪比轮船启动时的全音呜鸣。
最后他把他家地址报来,就是环海路的那个小区。
离筱应了后就挂了电话。呆坐了许久,等耳膜上那个麻麻的“嗯”长音在心里消退后,才起来忙活着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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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李忱然住的小区。她还在保安处登记了身份。
保安是位热心的大爷。生怕离筱找不到那个楼栋,特地指了方向。
“这儿树多,小区又老,第一次来可不好找。”
离筱谢了保安大爷,径直往里走。到了那栋楼下,打了个电话给李忱然。
电话那头的声音轻轻的,远处还有人在讲话。离筱听出是陈胜光在开会。
“你找个凉快的地方等我。我等会就到。”李忱然特意压低了声音,好似当年在自习室不敢发出大声音,生怕招来管理员斥责一样。
小区的住户里,老年人和年轻人一半一半。下午四点多,年轻人还没下班,老年人已经动身去买菜。小区的路上都没见什么人。
离筱环顾四周,有个小花园,里面还有一个休息亭。她走进去,把水蜜桃放下,又发了条微信。告知在休息亭里等他。
这里还挺阴凉,周围都是几米高的缅栀子树,枝繁叶茂,把阳光遮得一点都不剩,偶有风吹来,都是清凉贴肤的。
擦了擦汗,就坐在亭子里等。亭旁的热带植物叶子有她的脸那么大,离筱顺手摘了一片,当作扇子给自己扇风。
这时突然感觉咯吱窝痒痒的,她生怕有虫子,一掌拍了过去。
“阿婆?”原来是一位老婆婆拿了一根竿子敲她。
“靓女。帮我摘花啊。”老婆婆指着旁边的缅栀子。
南省人有吃花的习惯,更有老年人把缅栀子晒成花干,当茶饮。缅栀子又名鸡蛋花,长得和水煮蛋一个颜色。
离筱见时间还早,就接过竿子,顺着老婆婆指的树干,打上面的花。花打下来,老婆婆用一个大的晾晒簸箕接了。亭边的树上,花不多。老婆婆又指了指里面,离筱跟了进去。
里面有棵更高的树。旁边放了架自制的竹爬梯。四下只有这位老婆婆,离筱虽然穿了过膝裙,但爬梯子还算方便。
她小心地爬了上去,拿了摘花竿。竿子顶端有把剪刀,拉一下绳子,剪刀就开合剪一下。这工夫就快很多了,离筱弄下了许多花,老婆婆肉眼可见地笑了。才几分钟,簸箕里的花就满了。
老婆婆说回去换个空簸箕来,不等离筱回复就走了。
爬树容易下来难,尤其是穿了裙子的情况下。离筱一手抓竿子,一手扶着树干,右脚想踩到梯子上。哪想梯子没放稳,朝树下倒了过去。她一惊,手上的竿子也松了,像根鱼叉,直直地插到了泥地里。
此刻她站的树杈离地起码有三米多。如果跳下去,她的右脚踝又要旧伤复发。
环顾四周,小公园空无一人。只有小鸟在树上扑腾的声音,和远远的海浪声。
离筱一手按了按心口,看向老婆婆离去的石头小径,默念镇定。
就等老婆婆回来吧。
树上也不热,头上的缅栀子花开得正好,一阵轻风吹过,传来阵阵花香。
想拿出手机拍一张,摸遍了口袋都没见手机。想起是放在包里了。包搁在休息亭里,和水蜜桃放一起。
突然背后一凛,鸡皮疙瘩突然起立。
窸窸窣窣的,脚下树杈的另一端有什么响动。她抬眸望去,只见一条红白相间的蛇在枝丫的那一头,有记号笔那么粗,盘成一个标准的圆,圆心起立,朝她吐着信子。
她抖了抖唇,无法遏制地从喉咙里喊出:
“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