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时间,离筱才接到江蕾的微信回复。
她说要问问林丰,回国后一直没有李忱然的联系方式。
江蕾似乎很讨厌李忱然,离筱也没探究过,只是在言语之间,一提起李忱然,江蕾就特别愤懑。
微信里,江蕾也没问多余的话,离筱就没说为什么找他。
离筱所在的部门是信息处理,目前她分管的业务是公司的核心业务,一款爆款游戏的数据分析。
这个组她呆了四年,从游戏的出厂面世到大火爆,都是她一手跟的。
现在这款游戏运行平稳,小组里的人被她培养得也很熟练。
早上印虹特地找了离筱,商量她去接管新的游戏。
“虹姐,我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离筱有点无奈。
印虹解释新游戏是总裁好不容易竞争过来的,当初合伙人就是看中了琉光虹的数据分析比较到位。印虹先是用官方语气和离筱谈了一会儿,见离筱实在不肯接,就让她再想想。
“虹姐,其实我是想离职的。”离筱知道,在这样的公司,就算这段时间清闲了,以后还会有很多工作。虽然收入可观,但是实在太忙,已经忙到她出现一些小病小痛。
一份工作,干几年后,没升职空间了,就可以换了。——这是郑永亮说的。
虽然这话不乏有他职业术语的成分,实际也相符。离筱在琉光虹,工作已经到头,她现在是一个核心业务的总负责人,再往上就是印虹的部门负责人的位置。
印虹是什么人,是公司元老,是副总的夫人。她占据的职位,是离筱无法升上去的。
而且离筱这样的技术人员,只会不停地接新游戏,美其名曰带新人。但是每次接了新游戏,都是从头开始,很累很折磨人。
游戏爆了,是游戏开发拿红利,数据分析只是打个辅助。游戏黯淡下市,数据分析也有连带责任。
吃力不讨好。更何况已经做到了顶。
“你想去哪?兄弟公司?”
这话像平地里的地雷,离筱马上否认。她表示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以后再看。
“好吧。”印虹其实也知道离筱忙,女孩子忙到无法找对象,确实是不应该。但这些业务是新兴的,如离筱这样的员工,公司培养了几年,加上她肯学爱学,做得比新进的硕士生还得心应手。她也很可惜离筱,还是想挽留一下。“不若,你和老总谈谈?有什么要求提一提。”
这样听来,印虹算是松了点口。
离筱点头同意,和总裁秘书通电后,约在下午两点和总裁面谈。
离职信在之前就句斟字酌地写好,等着上交。
下午,离筱站在总裁办公室外,等秘书的通知。
“抱歉,老总在和新来的负责人说话。”秘书有点歉意。原本约好是两点,可新来的合伙人提前回来了,就先安排约见。
办公室隔音效果好,离筱站外面都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她坐到一旁的等候椅上,喝了杯水。
室内冷气大,吹得人有点阴冷。
坐的地方有一小块能照到阳光,她把脚伸过去,一个方块光落在她的小腿上。
经过了玻璃的隔热,这块艳阳只带着一点暖意,把小腿烘得恰到好处,像是吃了冬天里的烤番薯,暖滋滋的。
她靠着椅背睡着了。
半小时后,离筱被秘书叫醒。总裁办公室现在空下来了,可以进去等。
刚醒时脑子迟钝,她没细想秘书的话,就径直往办公室走。
里面有人站着,她喊了句“陈总”。
那人转过身,虽然逆着光,但她能看清楚,那不是总裁陈胜光。周遭贸然出现了一些不明的绚烂,某种频率的声音覆盖了日常的白噪音,不大的办公室令人感觉异常的空旷。五感失去了两感,她觉得有点发晕。
“抱歉。”她把目光落到了其他地方,阳光过于刺眼。
“许久未见。离筱。”阳光把李忱然的身形刻出了一圈轮廓。他不再是记忆中的少年模样,而是有了成年男人的身形体态。似靛蓝海水般的头发也短了,两鬓理得很短,看身量比以前更高了些。
十年未见,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手中的辞职信不禁攥了攥。
这时陈胜光进门,见到离筱站着,就把李忱然介绍了一遍。
她这会儿才知道,新的游戏合伙人就是李忱然。
离筱朝李忱然点头示意,这次目光规矩地落在他脸上。客气地喊了句“李总”。
李忱然见她目不斜视,语气疏离,也回了个商务性的微笑。
陈胜光介绍离筱时,用的是“公司女神”的形容。
离筱心下不悦,反正都要离职了,此刻也不怕得罪人,就朝李忱然说,目前公司爆款游戏的数据分析,是她总负责的。说明她不是个花瓶。
陈胜光连声应和,说她做得很好。而且恰好有一件事要找她,让她和李忱然坐下。
这件所谓的事,就是早上印虹和她提过的,要成立新的小组,负责新游戏的数据。
原本离筱是想一口回绝,离职信都已经写好了。
“离组长,你打算带几个人来?”冷不丁,坐在身边的李忱然问。
离筱紧抿着唇,尽量不与他做视线接触。
“你手头的人,可以拨两个出来,我再让印虹挑两个人给你,你试着带一下。”陈胜光的话几乎是已经确定了小组的成立。
“我能考虑一下吗?”离筱思绪有些乱,贸然拒绝或答应都会有令人难办的后果。
陈胜光的手指交握,两个食指点了点,少时,才笑说:“给你升一级。”
印虹肯定是和他提过。再升一级,薪资是和印虹齐平了。
离筱暗中吸了口气。她目前不缺钱,缺的是休息时间。干这行几乎是没有休息可言。不过面对加薪,说不心动是假的。两年干下来,都可以在临城一线学区房付个首付款了。
陈胜光看离筱一直不说话,心中也了然,看了看李忱然,见他皱着眉,就想把事缓一缓。
离筱被打发了出门。
她的辞职信还是没交出去。
“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陈胜光看着离筱出门的背影,纳闷着说,“往常说话很干脆的。”他朝李忱然笑笑,“放心吧,你安心回港,先陪母亲做完手术,我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回到工位的离筱,同样不知自己怎么了。她抓了抓头,把长发捋到了耳后。
刚刚应该一口回绝,然后把离职申请书递过去让陈胜光签字。她不是不可替代的员工,她也没把技术藏着掖着,不至于她一走,整个数据分析就出问题。
可就在她见到李忱然的转身瞬间,心中萌发出一个妄想,希望这是李忱然让她留下来。
就像高二的学习小组,她希望是李忱然和老班提出的,来给她补习的那种念头。
就是类似这样的妄念,让她一时说不出辞职的话。
=
离筱回到小公寓已是晚上十点。
每次都是这样,数据碰上问题,加班到凌晨也是正常的。今晚还有舞蹈课,她也请假了,惹得队长对她好一通责备。因为下个月有一场比舞赛。
工作后,她能坚持住的兴趣爱好也就是跳舞了。虽然现在跳得还是业余水平,但也就是这个团体运动能让她大汗淋漓一下。
洗完澡,收到江蕾的微信。她把李忱然的微信号发了来。
备注:那株植物。
离筱看了看,回复了江蕾。李忱然到她公司上班了,还是个空降司令。
江蕾发了皱眉的表情包。
——阴魂不散。
离筱不懂,这个词以前是形容余问夏的。她把年中酒会后发生的事,告诉了江蕾。没人能倾诉,只能和江蕾讨论。
江蕾表示无语。
——你觉得是那株植物带你到酒店的?
——他那么好心?你穿成那样,他不扒了你?
江蕾见过离筱在朋友圈发的图片,那天她的主持人礼服,是某大牌的秀场款,网上都可以搜得到,很亮也很露,整个背都是光的。不过她的头发长,遮住了大部分。
离筱被她问得脸红,把怀疑的几个关键词说了。
——别猜来猜去了,直接问吧。他不是成你同事了吗?
上班时,离筱在休息时间,去看了李忱然的新办公室。他还没正式上班,办公室也刚装修好,一股乳胶漆的味儿冲鼻得很。人自然也碰不到。
她回复了不方便问,人都没碰上。
——加他微信,他要是不通过,我让阿丰轰炸他。
经不住江蕾的劝说,离筱加了他的微信。他的微信名字就一个点,头像都没有,还是个灰色的原始头像。
她想起他的Q|Q头像也是原始的,下意识感觉应该没加错。
等了许久,没有通过。
也不好告诉江蕾,不然真让林丰去轰炸,那么晚了也太不好意思了。
她终究是无法直接面对李忱然。他们只当了一年的同学,总共的相处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交集可谓之少之又少。
想起白天的碰面,他的言语间也是充满客气,神态疏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看了眼微信,还是没有通过。
当晚,离筱数了几千只羊后,眼睛还和铜铃一样瞪得老圆。
显然的,她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