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竟是我自己 第3章 第 3 章

少女坐在他左手边的椅子上，长相清秀又有几分可爱，棕褐色的软发束起一根低马尾，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他认得这个少女：江逢曦，他最爱的妹妹。

啊？他刚刚不是被浑身是手的海胆吃了吗？

“你醒了？”江逢曦握住他的手，温热的触感无比真实，让江逢暮不由得怀疑：难道自己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吗？

他非常诧异，但还是伸出手摸江逢曦的脸，说道：“哥哥醒了。”

江逢曦的泪水应声而下，漫过他的手背，滴在被子上，那张可爱的小脸一下皱成一团，泣不成声地说：“哥，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江逢暮的嗓音虚弱而沙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么？”

“我梦见自己在未来的世界。”

“那……未来的世界好玩吗？”江逢曦颤抖地问。

江逢暮如实回答：“不好玩，感觉挺脏乱差的，除了垃圾场还是垃圾场，我的发明也没人认可，还有，我捡到一只会拉屎的仿生狗，然后走着走着就冒出一只那——么大的怪兽在追我，它还有人类的手，总之这个梦乱七八糟的。”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用手比大小。

此时的他，头发由于病症被剃得精光，眼睛下还有一圈青紫，滑稽得像闹市区里的小丑。

“噗！”但是江逢曦却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脸上的泪痕花成一片：“那哥哥不回去了好不好？”

江逢暮用拇指温柔地捻去泪痕：“好，好……”看着妹妹又哭又笑的样子，心底只有无限愧疚：要是他能再争气、再努力一点就好了，他最不喜欢看江逢曦掉眼泪了。

“哥哥不回去了，哥哥一直陪你。”

江逢曦微笑着点点头。兄妹相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突然有一阵敲门声传来，江逢曦跑过去开门。

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走进来，她是江逢暮的主治医师。此时她眼中充满了喜悦，拿着报告单的手微微颤抖，对江逢曦说：“病人的病情有大幅好转。”

“什么？”江逢曦抬起头，瞪大眼晴。

医生点点头：“对，虽然原因未知，但是结果确实是这样，再继续治疗半个月，他就可以出院了。”

江逢暮暗自掐了一下大腿肉，剧痛随之传来，这真的不是梦……吗？他坐起来，本应感到剧痛的身躯此时居然无比地舒适，他活动一下脖子，除了长久被固定而产生的酸胀外没有别的异样。

“我痊愈了？”他看着医生，依旧对现状难以置信。

医生点点头：“没错，你在昏迷的这一个月里，身体各项指标都在缓慢地朝着正常转变，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江逢暮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了头脑，眼泪一股脑地流了下来，他捂住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江逢曦反应非常快，立刻掏出手机发了一连串消息。不久之后，病房再次传来敲门声，这次的敲门声非常急切，然而没等江逢曦站起来，就有一大帮人兴冲冲地推开门围了进来。

江逢暮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以及各种同事朋友。

母亲先是激动的跑过来，一下子趴在江逢暮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哽咽一边说道：“儿子，你总算好了，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啊？”

江逢暮强忍着让眼里打旋的泪水不流出来，拍拍她的后背，说道：“妈，别哭了，我这不是好了吗？”而他的父亲则是背着手站在一旁，虽然表情严肃，什么也没说，但还是流露出了难掩的笑意，止不住地点着头。

在江逢暮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的父母可以说是砸锅卖铁，求遍所有认识的人来给他筹钱治病，看着两人一夜花白的头发，江逢暮着实难过，虽然这俩人一直说着不求回报，但是盖在全家头上的压力还是像一朵挥之不去的积雨云，不仅没法凭空消失，还会时不时在他们头上淋点冰冷的雨水。不过现在他的病好起来了，他总算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来赚钱，为全家撑起一把伞。

想到这，他说：“妈，别哭了，生活也会好的，我们一起还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母亲说：“傻孩子……醒来第一句话是还钱，也不说想我们，唉，你怎么这么懂事！”

站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江逢暮在实验室里的同事。同事等到江逢暮的母亲逐渐平息了情绪之后，慢慢的走上前来，说：“组长，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江逢曦听了，在一旁笑着说：“同一天里有这么多好消息，可千万别把我哥吓傻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角还闪烁着来不及擦去的泪光。而江逢暮也微笑着，语气无比平和：“不会，不会的，告诉我吧。”

同事深吸一口气，说：“我们的发明被认可了！”

“什么？”

江逢暮头脑一片空白，只顾着盯着同事那张喜笑颜开的的脸。同事急忙接着说道：“哎呀，也不是完全被认可，但是已经有研究表明我们的发明是确实可行的了，我觉得再过几年吧，只需要几年，它就能被完全承认，到时候我们还要一起成立项目组呢！”

久病的痊愈，事业的成功，这两件他梦寐以求但是却遥不可及的事，居然同时发生在了同一天里。一时间百感交集，这就是自己在刚才那个噩梦里遭受苦难的回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情愿每一天晚上都做噩梦。

就在大家全都为他而感到开心热烈祝贺的时候，江逢暮突然听见了几声微小的“喵，喵”，他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小猫。江逢暮就是用它的名字命名了在噩梦里捡到的那只小狗。小猫一个纵身跳跃，跳到了他怀里，而江逢暮也顺势抱起了它，宠爱地说道：“晴天，你怎么来了？”

江逢暮的妈妈笑着回答道：“是我把它抱来的，它可想你了，整天在家里喵喵叫，没有你在的时候啊，它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不管喂什么吃的都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江逢暮摸了摸小猫的头：“没有我在，隔壁家的狸花是不是老来欺负你呀？”

小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就在这时，江逢曦突然说道：“哥哥，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江逢暮说：“我当然不记得，我是一个刚刚醒来的病人啊！”

江逢曦噗嗤一下笑了，然后拿起床边的日历对着他说道：“哥，今天还是你的生日呢！”

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江逢暮觉得这一切太像奇迹了，奇迹得虚无缥缈。江逢曦又说：“我们一起来给哥哥唱生日歌吧！”周围的人听到都点了点头，一片喜气洋洋的祥和氛围弥漫在整个病房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江逢暮躺在病床上，就像躺在了幼时的摇篮里，一摇一晃，简直幸福得要升上天堂。

就在这时他扭头一看，只见晴天站在床边，拍着两只爪子，居然也在跟着唱歌。等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晴天的时候，发现它又像一只正常的猫一般乖巧的趴在他的小腿上。

他立马转头去看江逢曦，只见她的表情里出现了一丝难以捕捉到的慌张。

“哥，你怎么了？”江逢曦问道。

周围的人还在忘我地唱着生日快乐歌，似乎什么也察觉不到一般，歌声依旧温暖。

“不对，这不对。”江逢暮一挥手打断了众人的歌唱。

母亲立刻关切地问道：“儿子，怎么了？”

“妈，我的中学老师叫什么？”

没想到母亲愣住了，站在床边思索半天，然后说：“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回答我。”江逢暮语气无比坚定。

母亲眼神惊慌，摸了摸鼻子：“我不知道呀，儿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听到她如此回答，江逢暮只觉得一阵恐惧感唰地涌上天灵盖，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因为——江逢暮的中学老师就是他母亲本人。初中入学分班仪式上他抽中了自己母亲的班级，简直沮丧得不行，这就意味着他在学校也要受妈妈管教。

他急忙拔下手中的针管，跳下病床，没想到众人见了之后全都围上来，死死地把他按回在床上。所有人的嘴里说着：“不要走，不要走。”

与此同时，四周的场景不断闪烁变化着，病房内雪白的墙壁像化掉的冰淇淋一样逐渐溶解，瓷砖也一点点破损，露出漆黑的泥土，一切都在急速**，就好像恐怖游戏中主角突然进入了里世界。

而他的妹妹，那个原本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站在一边哭泣着，发出怨鬼般的尖啸：“哥哥，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了吗！”

江逢暮害怕到了极点，拼命的挣扎着，小小的病床被他搞得吱吱作响，而无论他怎么挣扎，那群人都像是力大如牛般把他死死的按在那儿，他一动也没法动分毫。

江逢暮突然烦躁极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幻觉也好是梦境也好，就不能维持得久一点吗？但是没办法啊，人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日子总要过的，骗骗自己可以，但是不能一直骗。

他大叫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没想到身体里发出一道蓝色的光，竟然一下子把按着他的人击退了好几米远。

“你，敢假扮我妈！”江逢暮走到被震飞得跪在地上的“母亲”前，一巴掌抡过去，那人形居然直接四散，像是被打碎的沙雕般，化作一滩堆在地上的粉尘，“父亲”见了急忙跑过来要制止他，也被他一巴掌扇得灰飞烟灭。

两个假扮父母的冒牌货，纵然他们长得和正品一模一样，江逢暮也不会手下留情，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就算要尽孝，也不能对着假的尽。

“还有你！”江逢暮指着“同事”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我的那帮狗同事都巴不得我早点死，好占有我的成果，现在居然还特意来医院庆祝，哪有这么好心？”

“同事”听了连连后退，江逢暮一个箭步跟上，说道：“你这巴掌是私人恩怨！”说完也是一掌把他送走。

就这样打到最后，只剩下了江逢曦。

“哥哥，你明明说好要留下来的。”江逢曦哭得不成样子。

而江逢暮缓缓走到她身边，说道：“其实你是我最想念的人，我真的不想动手，我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病好了之后我就带你去爬山，去你最喜欢的天文台看星星，可是对不起，哥哥要面对新的生活了。”

他摇摇头，朝“妹妹”走过去。

这次他仅是摸了摸她的头。

“妹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