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晴 第25章 25.她的美梦

第一声爆竹炸开新年第一响。

今年难得红火。

陈秀梅早就收拾好了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边往袋子里面塞橙子一边皱着眉头看黎姜，“去去去，把你脖子上面的东西摘了去。”

“狗链子一样，你当人当腻了是吧？”

“哎呀妈。”黎姜对着镜子欣赏着自己摇滚打扮的穿衣风格,“这是潮流，潮流你懂吗？”

“我看你像个盲流！”

陈秀梅没好气地大骂了一句，黎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指着刚从房间里出来的黎柯说：“那她化那么浓的妆，你不管管她。”

黎柯白了黎姜一眼，陈秀梅目光有些不满地从她脸上划过，“你这妆也化得太浓了，去了别再吓到你奶奶。”

“我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风云人物。”

“才吓不到她呢。”

黎柯嘟了嘟嘴，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手剥橙剥皮，“妈我睡衣你给我拿了吧？”

“还有防虫喷雾，奶奶家院子里虫子那么多，我可不想被咬得满身是包。”

陈秀梅还没说话，黎姜率先开口道：“你就矫情吧。”

“大冬天的哪来的虫子，早都冻死了。”

“爸还在车站等我们呢，你收拾快点。”

黎柯撇了撇嘴，从衣架上取下来一只黑色珍珠包，“我早都收拾好了。”

“刺啦”一下，最后一个大包的拉链被陈秀梅拉上，陈秀梅提起包，冲屋里喊了一声，“尹陈！”

没过两秒，推开门。

少女穿了件白色毛衣，头发随意垂着，端着杯水走出来，不轻不重地应了声，“姨妈。”

“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去奶奶家啊？”

陈秀梅又问了一遍，尹陈摇头。

那是黎姜和黎柯的奶奶，不是她的。

黎柯化了大浓妆的脸面向尹陈，眼睛死死盯着她，表情写满了“你敢去一个试试”。

她才没那闲情。

去了也是被忽略，她一个外人，掺和什么人家的团圆。

“你们去吧姨妈。”尹陈说。

“行。”陈秀梅指指冰箱，“吃的喝的，蔬菜水果都在冰箱里面，你自己拿，要是东西不够了，就去旁边那个超市买。”

“我们估计初五就回来了。”

尹陈抬了下眼皮，轻声开口说：“姨妈再见。”

陈秀梅应了一声，提着行李走出来，黎姜和黎柯一人背着个大包，一人背着个小包，跟在陈秀梅身后走了出去。

房门被黎姜拉上。

尹陈侧了下头，半倚在卧室门边，顿了片刻。

客厅沙发上还有黎姜试衣服随手甩过去的几件，地上是黎柯吃剩橙子扔下的橙子皮，他们过年去姨父老家过，这个家什么装饰也没弄。

刚还吵闹着的家，瞬间静得要命。

尹陈抿了下唇，缓缓喝了口热水，转头看向窗外，街上依旧热闹无比。

是新年吗？

或许是。

孤独的是她。

常态。

早习惯了。

短暂的情绪波动过后，尹陈不再纠结，换了杯里有些温凉的水，用热水泡了杯奶茶。

端着奶茶坐回房间椅子上，手机提示音响起，尹陈点开手机，屏保是上次琳达给她拍的照片，弹了几条微信消息出来。

苏芷廖早在零点的时候就掐点给她发了新年快乐，附了一个六十六元的红包。

尹陈回了个九十九元的。

今天的几条，有之前合作过的工作室群发的，也有琳达给她私发的，还有几个班上的同学。

有个是之前借给过尹陈铲雪工具的男生发的，她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加的微信，好像是班上的小组作业，记不太清了。

看了一眼，尹陈回了琳达的。

【琳达：我的缪斯，新年快乐，我有预感，这一年你一定会美梦成真的。】

【尹陈：新年快乐，借你吉言。】

好看的眉头微微扬起，她的美梦？

用“一场空”形容更贴切一点。

尹陈又往下翻了翻，翻到那个暗色系的头像的时候停顿片刻，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没下雪的十月份，点进他的朋友圈，已经设置成了三天可见。

倒是周浩的朋友圈。

发的那叫一个热闹，几乎要把尹陈的手机霸屏，一天五条朋友圈，酒桌牌局ktv，烧烤麻将放鞭炮，同样都是在一起玩的，周浩就鲜活多了。

微信是上次台球厅告别后，周浩问她苏芷廖到家没的时候加的。

只有一条好友验证的提示消息。

她刚准备退出去，周浩的消息弹了出来。

【周浩：是陈姐吗？】

尹陈目光在这条消息上面停留了几秒，毫不犹豫地退出了聊天界面，周浩这个称呼，多半是有事要求她。

她没打算回，对方下一秒直接弹了语音电话过来。

尹陈皱着眉头接起来，周浩语气很焦急，“尹陈，你现在在哪？在淮城吗？”

“什么事？”尹陈问。

“你能不能帮我去江哥家里看看，他昨天就要回江市了，今天还没到，失联了一整天，他妈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尹陈顿了顿，“失联？”

“对啊。”周浩急得要爆炸，“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把淮城认识的人通通问了一遍，都说没看到江哥。”

“你怎么不找别人过去？”

周浩欲哭无泪，“我让别人去他家他得弄死我。”

“求你了尹陈，真的十万火急，我现在不在淮城，你帮我过去看看行吗？”

尹陈抿了下唇，“一个成年人了，能出什么事，玩得忘记时间了吧，没事我挂了。”

“尹陈！”周浩喊住她，“我没骗你，我认真的，你去看看江哥行吗，人命关天，我没和你开玩笑，求你了。”

他们这样的人，面子看得比命重要。

能用上“求”这个字眼，尹陈顿了几秒，“知道了。”

“谢谢了。”周浩说：“他家地址我待会手机上发你。”

“不用了，我知道。”

周浩愣了片刻，问：“什么？”

“他家的地址我知道。”

顾江曾经带她去过一回，她认识路。

*

新年最近风总算是小了点，尹陈穿了双到膝盖的米白色长靴，光腿神器打底，一身鹅黄色包臀裙，拼色大衣，头发因为昨晚睡前扎了麻花辫，今天卷成了小波浪样式，吸睛又惹眼。

她没化妆，戴了个白色口罩，上街回头率还是很高。

一路急匆匆打车过去，到顾江复式房门前，才发现没有人，门铃按了好几声，都没人来开。

“你是？”

或许是她在这里站的时间有点长，出来扔垃圾的女生再下来买东西的时候主动过来和她搭话。

“你好，你知道住在这家的人去哪了吗？”尹陈问。

“那个大哥哥啊。”女生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去医院了吧，我昨天晚上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

“救护车”三个字一出，尹陈脑袋里面“嗡”了一声，有片刻的空白。

“哪家医院？”

“这我就不知道了。”

尹陈草草地道了声谢，路边叫了车，说是去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

脑海里乱得要命。

尹陈咬着嘴唇，薄唇被她咬得有些泛白。

那个混蛋。

天天抽烟喝酒，她不信他会出什么事。

最近的一家医院二十分钟的车程。

尹陈付过车钱跑进一楼大厅，跑到护士面前，出生问道：“请问顾江在哪个病房？”

“这位小姐。”护士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请问您要找的人是在哪个科室啊？他是在消化科还是肿瘤科，急诊科或者是口腔科？”

“……”

“你找顾江哥哥？”

尹陈转过头，一个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男生提着打包餐，看着尹陈出声问：“是那个又高又帅，还有钱，就是不怎么爱理人的哥哥吗？”

尹陈顿了顿，继而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吧，他和我妈妈在一个病房。”

尹陈跟在男生后面走，男生说他叫冀海，又问尹陈和顾江是什么关系，见尹陈不回答，冀海了然道：“你是顾江哥哥的女朋友吧？”

“我不是。”尹陈说。

“可我看你很着急啊，那么着急，你这么关心他，不是他的女朋友吗？”

尹陈眉心跳了跳，淡淡出声，“人命关天，站在道德的角度上关心而已。”

冀海笑了笑，没有说话。

推开病房门。

冀海把午饭放到床头柜上，喊了一声，“顾江哥哥，你女朋友来看你了。”

不是vip病房，三个人一间，最中间的病人昨天夜里就走了，顾江的床在窗台边上，他侧着身子躺着，被子埋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头黑发。

叫第一声，没回。

“顾江！”

尹陈又喊了一声，床上的人才不情不愿地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坐起来，往门口看了一眼，“你来干嘛？”

“你当我想来。”

尹陈走过去，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冀海想开口，顾江看了他一眼，冀海张了张嘴又闭上，听见顾江说：“贫血。”

尹陈蹙了下眉，他现在看起来精神气十足，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睡觉被吵醒的不耐烦劲，但也仅限于不耐烦，一点病态都没有。

“让你作息老是那么不规律。”

顾江嗤了一声，“你很了解我作息？”

“天天不是喝酒就是在桌球会所泡着，一熬几个大夜，你觉得很规律？”

顾江眉头扬了扬，没说话。

尹陈又问他，“你怎么失联，不接电话？”

顾江侧了下头，从柜子上一堆杂七杂八的吃喝底下捞起手机，按了两下，屏幕没亮，“没电了。”

见尹陈还要说他，冀海忙把桌上的饭递了过来，“姐姐，你先让顾江哥哥吃饭吧，他从今天到现在，还一口饭都没吃呢。”

尹陈接过袋子，走过去，在他床边坐下。

他没穿病号服，依旧是一身黑，黑衣黑发黑瞳，单眼皮，眉毛和鼻梁都好看得凸显凌厉，他下颚线流畅分明，嘴唇血色显得有些浅，但依旧是好皮囊。

尹陈拆着饭盒，和他说：“是周浩给我打的电话。”

顾江淡淡“嗯”了一声。

“你不是昨天要回江市的吗？”

晕倒晕的突然，顾江抬了下眼皮，“忘买票了。”

尹陈撕开勺子包装，把勺子递给顾江，“喝汤。”

少年看了她一眼，没接。

冀海往这边偷瞄，出声道：“姐姐，你不是哥哥女朋友吗，吹凉了喂他啊，我爸就是这么喂我妈吃饭的。”

尹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