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暖风,有些发潮,熏得魏约眼眶发红。
紫宸殿的宫人们来来往外,有的端着茶盏,有的端着一摞摞折子。苓苓站在鎏金兽首香炉边,微微抬着眼皮,偷看魏约。
他的脸色很不好。
“王爷,您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出门逛逛,散散心。一走出门,天地皆宽,心头自然也不苦了。”苓苓斟酌词句,声音怯怯的。
魏约的视线迎着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睛,笑了笑,“是吗?”
他方才不过是在看折子.
因乱党在江南煽动几场暴乱,虽都被及时镇压下去,他不免蹙眉思考了几分,没想到,被这丫头看在眼里。
他没有说苓苓看岔了眼,反而双臂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她的反应。
苓苓大胆上前,双手撑着下巴,“王爷,您去过西市的灯会吗?每月的十五,都有一场。心情不好,去看看人间烟火,不就都好了吗?”
苓苓越说,越觉得是一个极好的主意,伸出纤长的手指,捏了捏魏约的衣角,“今儿正是十五,咱们择日不如撞日!”
魏约抬了抬手,示意手中握紧的卷轴,“等我看完。”
苓苓兴奋地拍手,“可以!反正眼下天还没黑,趁这个空档,我找个地方去做点古楼子,咱们带着一起吃。”
“什么是古楼子?”小皇帝刚跨入殿内,负手垂立,瞪着圆鼓鼓的眼珠子,看上去像个小大人。
苓苓眸子提溜一转,“保证是陛下没吃过的东西。”
魏约朝御前秉笔太监李山使了个眼色,李山迅速会意,微微躬身,“储秀宫偏殿有炉子有柴火,姑娘尽可自用。”
苓苓连连点头,随李山从侧门出殿。小皇帝听得新奇,啪嗒啪嗒跟在苓苓身后。
“陛下!”魏约低喝一声,“今日太傅留下的课业,可否温习完了?”
小皇帝立刻垂着脑袋,不满地瘪了瘪嘴角,“可皇嫂好不容易才来宫里找我的,今儿就没跟皇嫂玩弹弓嘛!”
魏约垂下眼皮,接着看奏折,“放心,她以后会进宫陪陛下的。只要陛下好好听太傅的话。”
“真的?”小皇帝惊喜地眨了眨眼睛。
魏约笑了笑,“真的。”
-
鸽灰色的天幕,携着几缕淡白的游云,压了下来。
苓苓手里拎着食盒,心情雀跃地踏上马车。自从她重伤以来,好长时间都没能出去散散心了。没想到今日,还有额外惊喜。
天色向晚,两人都没用膳。
将才小皇帝足足吃了两碟古楼子,满嘴咸香,一本满足地撤下晚膳。苓苓则惦记着去西市的夜市,吃些滚烫的夜宵,因而也不想在宫里用膳。
“王爷,听说西市有家胡麻汤,特别好吃。”苓苓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红木食盒。
魏约挑了挑眉,“你这是去西市看灯会的,还是吃胡麻汤的。”
“当然是看灯会。”
“说实话。”
“但是,胡麻汤真的很好喝啊。”苓苓歪了歪头。尤其配上古楼子,更是一绝。
大晋尚灯,尤其对挂在家门口的灯笼,更是讲究。
有些富贵人家,甚至每旬日都要重新换个灯笼,以图好运势。因而,每月十五的灯会,虽不及上元灯会那般璀璨,倒也别有意趣。
西市聚集着勾栏酒楼,每走两步便是灯楼。
一到十五这日,各家灯楼便都将自己的看家宝贝都拿了出来,挂在屋檐下。
美人灯连着莲花灯,又连着竹叶灯,一条主街连成一片熠熠灯海。
苓苓的小鹿眼映照着各色灯火,指着巷角不起眼的摊铺,“就是这家。”
“这家?”魏约瞧着小贩穿着粗布短打,笑意迎人,一旁的铁锅咕噜噜地滚着热水。几张粗陋的桌椅,围坐着喝汤的寻常人家。
两人锦衣华袍,与这个摊铺格格不入。
苓苓扯着魏约的衣角往一个空桌边拉,“你还别瞧不上这种小摊,味道好极了!”夜市就得坐在街边吃东西,才有味道。
魏约挑了挑眉梢。他可没瞧不上,只是没料到,她这么不拘小节。
“叶小姐,您又来啦!还是老规矩,多放一点麻油?”小二笑滋滋地用白布擦干空桌。
“没错,来上两碗。”
胡麻汤的热气上涌,熏得魏约心头一暖。他垂下头,一点一点地喝胡麻汤。
苓苓铺开食盒,“你试试一口古楼子,一口胡麻汤。”
魏约十分顺从地照做,随即,笑了笑,没说话。
苓苓有些恍惚,此刻的魏约,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而她,则是带着手下闯荡人间的大姐大。
她拍了拍桌面,“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魏约轻轻“嗯”了一声,心像是点燃着的孔明灯,热气一涌,便飞到最高的夜空之上。
她没骗他。
只要,她不骗他。
酒足饭饱后,苓苓便想回府了。
魏约抽了抽嘴角,“你一眼灯,都不瞧?”还就真的,只奔着吃来了?
“要,要瞧的嘛?”苓苓觑着魏约看向灯海的眸子,指着最高的灯楼,“咱们就去那家,猜猜灯谜。”
那是崔家灯楼,一连摆上五排如圆月般的灯笼。
每一个灯笼的灯面上,都写着一个灯谜。只要连中五个灯谜,灯楼便会送上一个孔明灯。
一排灯笼前,早就挤满了围观的人,众人伸长了脖颈往里看。
“听说,今日还没有谁得到孔明灯的。”
“别说今日,上月十五,也没人连中五个灯谜。”
苓苓听着众人的议论,她个头不高,纵然是踮脚,也没法透过重重人群,看到最前面的盛况。
她眉眼弯弯,“大家伙儿,让一让啊,这里有能中五个灯谜的人,麻烦让一让。”
前面的人群俱是讶异地看向苓苓,果真让出了可供两人通行的路。
苓苓一把拉着魏约的衣袖,“走,咱们能去前面看了。”
魏约眸底煌煌一片,“哦?你这么厉害?”她这么有把握能连中五个?
苓苓拉着魏约的衣襟,让他垂下头,她踮着脚尖凑到魏约的耳边,“不是我去猜,是你。”
她哪能会猜灯谜啊?
魏约笑着摇了摇头。
少女的暖香,连带着轻微的喘息声,拂过魏约的耳侧,仿若春日里的柳絮,痒痒的,又带着一股暖。
小二果然挑了五盏灯笼,笑眯眯地挂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今夜有缘,若是果真连中五个灯谜,咱门口的芍药花灯也一并送出。”
围观的人群猛地爆出一声“好”字。
崔楼的花灯造型精巧,连花瓣的纹理都造得出,灯火之下美轮美奂,因而声名远扬。可惜,崔楼的花灯供不应求,哪怕是权贵世家,也得等工匠的排期。
众人满目憧憬,更是兴奋地看着灯下的一对璧人。
苓苓磨刀霍霍般,掌心揉着掌心,大言不惭,“王爷,今儿能不能拿到那盏花灯,就看你啦!”
魏约不负众望,一连答对四个灯谜。
小二展开第五个谜面,“高台对映月分明!”众人直勾勾地看向魏约。
苓苓一听,这不是从前看春晚时,听过的一个谜面吗?她不等魏约回答,又一次扯了扯魏约的衣角,踮起脚尖要跟他说答案。
“姑娘,莫要犯规!”小二看到苓苓的小动作,急急呵止道。
魏约笑了笑,大手抓住苓苓又软又白的小手,往下一按,手心摩挲着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着急。
苓苓站定,怔了怔。
他的手心微微发热。
“是昙,昙花的昙。”魏约声音清冷。
小二眸光忽闪,满面春风,“恭喜公子!门口的芍药花灯,有主了!”
众人连连赞和。“今儿,我可是开了眼界,哪家的公子这么厉害。”
“总是读书人吧。”一面兴奋地讨论今日之事,一面各自散去。
很快,一排灯下就只剩下苓苓和魏约,面对面站着,看进彼此的眼睛。
他看着她的眸子。
她看着他眸子里的灯海,和灯海下小小的自己。
“公子,请随我去取花灯。”小二给苓苓递上一盏孔明灯,又伸手指向崔楼的正门。
苓苓心头砰砰直跳,紧紧捏着孔明灯的灯面,指节泛白。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扫到一旁的竹叶灯,“我在这里等你好了。”
刚才灯下的魏约,太过好看。
摄人心魄得很。
魏约看她无措的模样,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她有些发抖的手,“等我,我马上回来。”
苓苓发愣地看向魏约挺直的背影,心尖上好似飞旋着多嘴的鹦鹉,七上八下的。
倏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般,她被扑倒在地。一个麻袋从上到下,将她套得严严实实。
苓苓的胳膊被拧得生疼,下一息,整个人被扔到马车上。
她听到马儿的长啸声,接着便是一个男人恶狠狠的声音:“驾”。
马儿从街巷疾驰而过,传来路边小贩被打翻货架的叫骂声。
-
魏约拎着芍药花灯,走到崔楼侧门,哪里还有人影?
孔明灯灯面被一个车轱辘碾压得稀碎,被夜风吹到路边的灌木丛上。
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他提着芍药花灯,朝最近的一个摊贩跑去,火光摇曳了一会儿,倏然熄灭。
“那边拎着孔明灯的姑娘,看见了吗?”
“哪有什么姑娘!”摊贩摇摇头,“人群不是早散了吗?”
魏约几乎站不稳,吹起一声竹哨,墨云领着众暗卫从高高的酒楼,踏着砖瓦飘然而至。为了逛灯会更尽兴些,苓苓好说歹说,让魏约遣走了一众暗卫。
“去找人!”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咬着后槽牙。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风不停地往他的宽袖中灌去,吹得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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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裴绰将她欺负得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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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上,她掀起明黄的裙摆,独坐龙椅,目光坚毅地看向裴绰:“大周的江山不会姓裴,到时会给你留个全尸。”
裴绰眉染愁绪:“妍妍,做了三次夫妻,怎么还想杀我?”
怀晴:“……!”
*
裴绰从未想到,他前半生苦心经营、得来的权倾朝野,竟比不过那女子的一分一毫。
第一次,她还只是他不当回事儿的外室。
第二次,她成了他妄想而不得的镜中花。午夜梦回之际,她在他眼前死了一遍又一遍。
裴绰几乎要疯掉了。
直到——裴绰发现寻回的公主,竟是他心尖上的人儿。
这一次,他只想做她的裙下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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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灯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