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能正常时间下班,虽然精神有些疲惫,沃琳还是有些小兴奋,路过医院门口的水果店时,她买了一些橘子。
刚一进院门,寿卫国就一把抱起沃琳。
沃琳挣扎:“我今天没加班没干体力活,不累。”
以往寿卫国给她做人形座椅的借口是她太累了,怕她走路睡着摔跤。
寿卫国不松手:“你天不亮就去上班了,中午没休息,不就是在加班?”
好吧,沃琳不挣扎了。
寿卫国进门把沃琳放在沙发上,去扒拉冰箱:“你先歇一会儿,饭很快就好。”
要做的菜,他都已经提前洗好切好了,就等着沃琳回来,他好下锅炒了。
沃琳往厨房跑:“我帮你吧,你也怪累的。”
早上因赶时间上班,吃了早饭厨房都没有收拾。
两人结婚已三年,但因寿卫国常年在外奔波,寿卫国即使回家,也忙得很少呆在家里,所以哪怕已过去了三年,两人的关系依旧不像夫妻,倒像是合租房子的住户,沃琳对寿卫国还像婚前一样客气而尊重,被寿卫国看到她弄乱的屋子,会不好意思。
然而,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厨房里,早上离开时的凌乱已经不见了踪影,沃琳看见的是干净整齐的厨房,连垃圾桶都是空的。
“你回来过?”沃琳明知故问。
除了寿卫国,谁会闲得慌跑到这里来收拾厨房。
“灵堂那叫个热呀,又闷,汗出个不停,我实在受不了,早上赶早回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寿卫国信口胡诌,把菜放下,将沃琳揽进了怀里。
寿卫国说的灵堂,是开设在z医院里的,在停尸房旁边,也就同在放疗科后面,不过灵堂的门没设在院内,而是开在围墙上,朝向医院外。
城市建设日新月异,能设灵堂的地方越来越少,z医院的这个灵堂算是应运而生吧,给医院自己的职工方便。
曾老太太是在z医院去世的,李磊便借用医院的灵堂给曾老太太办丧事。
以往的寿卫国不是不知道沃琳就在灵堂旁上班,偶尔也想过,遇到有人办丧事时,夜里加班的沃琳不知害不害怕。
昨晚他在灵堂呆了一整晚,看到灵堂离放疗科近在咫尺,他替沃琳毛骨悚然。
夜深人静时,在灵堂的哀乐和为逝者的痛哭声中,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放疗科那三层小楼里的沃琳,摆弄着不通人情的机器,该是怎样的心境。
虽然打记事起,寿卫国睡在死人堆里的次数自己都记不清了,可一想到沃琳深夜在哀乐的伴奏下忙前忙后,寿卫国还是打心底里冒冷气。
今天在放疗科的时候,他就很想抱抱从来不发牢骚的沃琳,现在他终于不用忍了。
“怎么了这是?”沃琳觉得今天的寿卫国很奇怪,以前寿卫国从没对她这么黏糊过。
“我自己的媳妇,我想抱了就抱,还要理由吗?”寿卫国的下巴轻轻摩挲沃琳的头顶。
沃琳很是煞风景:“可是,我回来还没洗手没换衣服呢,你不嫌膈应啊?”
寿卫国松开沃琳:“你去洗个澡,下午治疗了病人。”
“好咧,得令。”沃琳去了自己卧室。
她明白,寿卫国这么说,不是真的嫌弃她,而是借口让她休息。
既然寿卫国好心,她也就没矫情,先去洗澡。
当沃琳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寿卫国却没在屋里。
沃琳习惯性拿起手机,果然看到了寿卫国给她的留言:首长找我有事,你自己吃。
马上要吃饭了却突然被叫走,这事发生在寿卫国身上已是稀松平常,沃琳也就没在意,留足了够寿卫国吃的饭菜量,她独自一人开吃。
吃过饭,收拾了厨房,洗了衣服,吃了几个橘子,寿卫国还没回来,沃琳窝在床上看书,看到熬不住了,关灯睡觉,一如以往所有寿卫国不在家的日子。
第二天沃琳起床,寿卫国还没回来,沃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于她来说,也是常态。
沃琳刚一上班,就对上段映美那双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漂亮大眼睛。
因做后装放疗的基本都是宫颈癌患者,罗欢调回原来的医院后,彭主任问海副院长要了个妇科的护士,接替罗欢负责后装,这个护士就是段映美。
段映美的女儿下学期上市一中初中部,学校要求每个学生至少有一项艺术特长,段映美的女儿从小喜欢画画,但都是自己在家画,暑假想报个美术班系统学习,段映美请假陪着女儿全市跑,挨个儿了解她们知道的美术班。
今天段映美已帮女儿做好了选择,回来上班。
“你怎么了?”沃琳问段映美,“或者说是我怎么了?”
段映美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大方、从容、雅致,如此的妙人儿做出这么不合气质的表情,沃琳看不出异常才怪。
段映美还没有回答,费娜丽急匆匆跑进来:“沃琳姐,有人去医务科投诉了你。”
费娜丽在医务科呆了两年多,医务科有什么小道消息,她可以说是最先得到。
“投诉我?”沃琳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投诉我?”
她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欺行霸市的事呀,而且她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在放疗科这三层小楼转,就是她想干欺行霸市的事,也得有那时间和野心呀。
段映美道:“我想说的也是这事,不过没想到患者家属动作这么快,这才刚上班,就跑去医务科投诉你。
“就是昨天定位扫描的那两个患者,不是其中一个下午就做上放疗了吗,昨晚做上放疗了的那个患者的妈打了没做上放疗的患者的老婆,没做上放疗的患者的老婆当场就闹起来了,说她老公先到的ct室,你却先给做上放疗的那个患者扫描,都是早上扫的描,你只给做上放疗的那个患者做了计划,你肯定收了做上放疗的那个患者的红包。”
昨晚何玉良老婆闹得动静那叫个大呀,坐在医疗区和家属区中间的大路上哭嚎,几乎全医院的人都知道放疗科有人收了患者的红包。
“收红包?”听完段映美绕口令似的讲述,沃琳气愤,“何赞青的计划本来就好做,扫描的时候也是何玉良老婆拉着郎少敏胡搅蛮缠,我总不能由着她,什么都不干吧!”
她心里也是无奈,自从开展三维适形放疗技术,她感觉自己不是在被投诉中,就是在被投诉的路上,明明自己什么不该干的事都没干。
费娜丽安抚沃琳:“咱先不说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给医务科解释清楚,否则二百块钱就泡汤了。”
一直当背景的李博慢悠悠来了一句:“解释个屁!”
讲理的怕横的,横的怕耍赖的,有现成又横又耍赖的人在,还解释个什么劲。
“一大早的就聚堆聊天,不好好做事,是不是觉得工资太好赚了?”又横又耍赖的人来了。
彭主任一进放疗科大门,就看到四个人聚堆,心里叹气消息传播之快,嘴上呵斥着。
费娜丽瑟缩了一下,赶紧溜进直线加速器机房去做放疗前准备工作。
她性子活泼,喜欢耍些小聪明,这样的她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可爱,在彭主任看来就是浮躁,这几年彭主任没少整她,哪怕她被借调医务科那段时间,彭主任也没有放过她。
一来二去的,费娜丽就怕了彭主任,见了彭主任能躲多远躲多远。
李博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有条不紊地在操作室准备着放疗前的工作。
段映美神情忧愁:“主任,刚听费娜丽说沃琳被患者家属投诉了。”
“啥,投诉?”刚进大门的郎少敏炸毛,“明明是何玉良老婆惹怒了何赞青的妈,人家老太太才打她,这关沃琳啥事?”
彭主任瞪郎少敏:“可不只有沃琳的事,你也逃不脱!”
郎少敏懵:“咋又和我还有关系了?”
段映美猜测:“病人哪里分得清物理师和医生,只要在场的人应该都会牵扯。”
彭主任摆摆手:“行了,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事我来处理。”
他叫沃琳:“你跟我上来。”
沃琳跟着彭主任上二楼,郎少敏的动作不比她慢,和她前后脚进了医生办公室。
彭主任问沃琳:“到底怎么回事?”
沃琳苦笑:“我自个儿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诶?寿队长没有告诉你吗?”彭主任疑惑。
沃琳摇头:“他只说有事出去一趟,一晚上都没回家。”
彭主任明了:“难怪了,应该是他还没来得及给你说,昨晚闹腾得很厉害,搞到很晚。”
寿卫国还没正式担任安保科长,可鉴于这些年来寿卫国时不时兼顾安保科的事,这次由寿卫国处理纠纷,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彭主任宽慰沃琳:“你安心做你的事,该干啥干啥,这事我兜着。”
郎少敏嘟囔:“您怎么兜啊,两百块钱呢!”
他连工资带绩效,一个月还不到八百,这一下子就去了两百,他的心在滴血呀,要是媳妇知道了他又被扣钱,还不知要怎么闹他呢。
彭主任看着自己这个学生哭笑不得:“瞧你这点出息,我兜不住了就辞职走人呗,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哪还有脸呆在这里?”
郎少敏立即喜笑颜开:“只要老师您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您可别再用辞职走人这个理由唬人了,这都用了多少回了,用的次数太多,怕是就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