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京城,天儿又闷又热,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一整天了。
叶清禾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灰蒙蒙的,憋得她喘不过气。
佣人敲了敲门,进来后面色复杂的看向梳妆台前坐着的乖巧女孩,轻声道:“小……二小姐,先生和太太在楼下客厅等着你,说是有话要说。”
“知道了王妈,我马上下去。”叶清禾刚哭过,哑着声音开口。
佣人无声叹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叶清禾知道王妈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她终究没那个福气,本以为一辈子是个千金命,没成想到头来却是个冒牌货。
类似这样的话,她最近已经听了太多,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如今的麻木。
她本是叶家的掌上明珠,父母疼爱,上头两个哥哥也把她宠的跟宝似的。一周前她大学毕业,原以为那会是她人生中最重要最开心的一刻,可那日叶家没人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刚进家门,她就被父母口中的话砸得脑袋嗡嗡,一时间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
他们说自己不是叶家的亲生女儿,当年她的妈妈和叶夫人同在一家医院待产,结果不知道是谁粗心抱错了孩子,现在机缘巧合下找回了亲女儿。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沙发上坐着位跟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容貌清丽淡雅,眉眼酷似叶家人。她一脸羞涩,笑意盈盈的被一家人围着,没人再看她一眼。
叶清禾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象牙塔里长大的女孩,禁不起一点风吹雨打,更何况是疼爱自己的家人一夜间对她的态度全变了。
她的公主房被让了出去,叶家给亲女儿举办了盛大的认亲晚宴,她成了上流圈子里的笑话。至于她现在还没被赶出家门,听佣人们背后说,是因为叶家要脸面。
而就在今天早上,她跟叶纤月发生了小争执,她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热茶怎么会撞到她身上,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迎面就是叶父的一巴掌。
疼痛打醒了叶清禾这些天的浑浑噩噩,她终于明白,这里不再是她的家,她的家是离京城很远的一个三线城市的城中村。
叶清禾对着镜子,最后看了眼自己仍旧有些红肿的脸,吸了吸鼻子下楼。
见她来了,原本说说笑笑的一家人,顿时没了声。叶父是一家之主,此刻他神情严肃,直截了当地开口:“叶家好吃好喝的养了你二十二年,够多了。今天你便收拾行李,回云家去吧。还有之前给你订的与孟家的婚事,也做废,这门婚事本就当是月儿的。”
叶清禾无话可说,的确是她占了人家的身份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她难受的是,多年的感情好似不值一提,像是镜中花水中月。
她的前未婚夫孟修然,蹙着眉,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叶清禾苦笑一声,什么都不重要了,这些天她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原本看不透的许多东西都看清了,孟家的少爷不是喜欢她,而是喜欢她的身份。
她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上楼提起自己一早收拾好的行李箱,冒雨撑伞离开了叶家。
叶家的别墅在郊区,平时就不好打车,更别提雨天。叶清禾叫了辆滴滴,四十分钟后,裙摆被淋湿一片的她狼狈的上了出租车。
她本想叫司机开去机场,但雨势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珠打在车玻璃上。叶清禾转而让司机掉头,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这样的天儿,还是住一晚,明天再走吧。
她冲了个热水澡,简单吃了点东西,躺在床上在某宝上订了张明天飞海城的机票,再加上今晚酒店的住宿费,已经花去快小三千了。
叶清禾躺在床上,看着微信余额,第一次为花钱感到肉疼。以前这样的数额不过是她随手买一条裙子的价格,可现在不同了,她得省着点花,不能再大手大脚。
听叶家人说她亲生父母很早便车祸去世了,现在还有一位八十多岁的奶奶健在。她好歹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去了那应该不愁找不到工作养活自己和奶奶吧。
为自己的将来发愁了片刻,叶清禾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刚有睡意,门铃被按响了。她以为是客服,揉着眼睛去开门,结果看到了一身西装的前未婚夫孟少爷。
“你……你跟踪我?找我有事吗?”叶清禾的瞌睡虫被吓跑,一脸警惕地看着对面。
女孩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肌肤水嫩,身上穿了件性感的冰丝吊带睡裙,胸前裸露着大片雪白。孟修然转过脸,喉结滚动:“小禾,你当真要走?”
叶清禾只觉得讽刺:“别这么叫我。不走继续留下来当个笑话吗?你要是没事,请你离开。”
孟修然冷下脸,斜眼看了过来:“小禾,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从小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出了京城,去过那样的苦日子,你根本活不下去。”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心里是有你的,只不过婚事我做不了主。我名下有套公寓,你今晚跟我搬过去,往后就住在那。”
叶清禾难以置信,仰头看着他:“你要我做你的情妇?你不要脸。”
孟修然面上有些挂不住,不满的再次强调:“你若还想过以前的生活,我是你最好的选择。我说过,离开京城,你活不下去。”
“你走。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叶纤月活得好好的,我也能做到。”叶清禾气得身子发抖,眼睛倏地红了一大圈。他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娇养着长大的乖乖女,就连骂人都骂不出难听的话。
孟修然死死盯着叶清禾看了几眼,冷笑道:“行,你别后悔,以后别来求我。”说完利落的转身离开。
叶清禾浑身失了力气,靠着房门慢慢蹲了下去。她双臂环在膝盖上,埋头哭的一抽一抽。
第二天飞机八点起飞,她七点就起床退了房卡去机场。候机厅等了没多久,上了飞机后叶清禾有些迷茫,奶奶会喜欢她吗?会不会怨她现在才回来,误会她贪图叶家的富贵?
胡思乱想了一路,三个多小时后她在海城机场落地,又转坐了一个小时的高铁到达小县城清台县,接着打了辆出租,告诉司机地址未沧区的葫芦村。
这些年清台县得政府支持,发展的很是不错。仅一街之隔,仿若是两个世界。对面高楼大厦,而这边的城中村扑面而来浓浓的烟火气。
叶清禾进了巷子,一条街上都是卖各种小吃的,串串香煎饼果子臭豆腐,炒河粉烤冷面糍粑糕。除了这种用小推车摆的小摊,沿路还有许多小饭馆,面食米线麻辣烫,应有应有,都是她以前从来不吃的。
各种香味在空气中飘着,叶清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饿了。再往后走,开着各种铺子和小店。云家具体的位置她不清楚,便随便上去问了个人。
“阿姨您好,我想问问云家怎么走?”
张婶子正忙活着手里的烧烤,正想打趣这哪里来的城里姑娘,大婶就大婶,还叫她阿姨,嘴巴可真甜。
下一秒反应过来云家两个字,她突然抬头,就见面前站了个水灵灵的姑娘。她没文化,不知道怎么形容,只知道全村也找不到个比她好看的,好奇的瞅了她一眼问道:“小姑娘,看你是个面生的,你找云家干啥?”
说着说着她叹口气继续道:“她家就一个老人,前些天还夜里没了。”
“没……没了?怎么会这样?”明明是大太阳的天儿,叶清禾却觉得浑身发冷,僵硬的问出口。
接着她立马哭成了泪人,紧紧抓住张婶的胳膊,急着慌乱的开口:“我是她的孙女叶……云清禾,阿姨能不能告诉我,我奶奶现在葬在哪里?”
对,她不姓叶,她以后应该叫云清禾。
“你……你是她那个真孙女?”张婶子吃惊的张大了嘴,前些日子葫芦村都在说云奶奶跟人打牌的时候接到了一个城里电话,说她的孙女抱错了,不是亲生的。至于她真正的孙女,对方也没说给她送回来。
村里人都觉得小姑娘自小大城市长大,见了世面,绝不可能再回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只可怜云奶奶孤苦伶仃一个人了。可老人家不信,一天没事就搬个小板凳在村门口坐着等。
张婶子拍了拍大腿,直喊作孽。老人把孙女盼回来了,人却走了。她回头叫自家男人看摊子,手上的油随意在围裙上抹了抹,拉起云清禾就走。
她边走边解释说:“你奶奶年纪本就大了,再加上她心脏不好,这些年一直都吃着药。最近怕是心上有事,夜里突然就犯病了。还是你们家楼上的租客陆峥听见动静,一脚给踹了门,只是终究不走运,他进去人就没了气。
陆峥是个好孩子,平日里街坊邻居谁家有个事,找他帮忙准能行。这次你奶奶的身后事,也多亏人家小伙子忙前忙后,你奶奶才能体面的走。至于你奶奶的墓地在哪里,这得问陆峥去,再往前就是他的修车铺。”
张婶子看了眼身边哭的眼睛红肿的姑娘,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这看着也不像是个嫌贫爱富的,可偏偏这事就赶了个巧。云奶奶哪怕再多活几天,也能了了她的心愿。
没多久就到了家铺子跟前,张婶子扯着大嗓门朝里喊道:“云奶奶她孙女回来了,陆峥你赶紧出来看看。”
两人刚要进去,里面出来个穿黑背心黑裤的男人,高大挺拔。他步子迈得又大又快,眉峰凌厉,锋利的一双眼直直朝云清禾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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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