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夫人的设想中,这个楚楚可怜面善心黑的庄嫣,应当用下作的手段勾引钟离晋,并拼命地在钟离晋面前抹黑应君繁这个新妇。
然而,老夫人想岔了。
庄嫣不仅没有去温柔小意地讨好钟离晋,还乖乖巧巧地跟在应君繁身后,活像一个小尾巴。
而出现这等现象的起因,便是庄嫣做了一场异常真实的梦。
在梦中,庄嫣仍是那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孤女,而老夫人也如适才一般,明里暗里地暗示她,要她成为钟离晋的贵妾。
不过不同的是,梦中的钟离晋,已然官至丞相,而她被富贵所迷,一心想要将应君繁挤下去,好叫自己坐上这丞相夫人的位子。
丞相夫人……多么风光的位子啊。
然而她忽略了,那时身为丞相夫人的应君繁面上那掩饰不住的憔悴之色。
梦中的钟离家与现在的破败不同,梦中钟离晋官至丞相,已是权倾天下,而钟离家,亦是显赫非常。
而应君繁为钟离晋打理内宅,一直兢兢业业尽心尽力,从不曾以权谋私,更不曾因为心中的妒恨而苛待妾室。
——钟离晋掌权后,院中的妾室逐渐多了起来,她们中,有的是老夫人为了子嗣给钟离晋塞进来的,有的是同僚为了拉拢讨好他而赠的……这些女子身份不同,性情也不同,当然无一例外的是,她们表面上都一心倾慕钟离晋。
梦中的应君繁是个贤良得不能再贤良的贤妇,她将这些妾室都安排得妥帖至极,甚至都照顾到了她们每个人的喜好,给她们安排了不同景致的院落。
……应君繁是个好夫人,只可惜,梦中的她辜负了这个良善温柔的女子。
只希望现实不要如那梦境一般,而她的结局,也不要再如梦中一般了。
梦中的她一心讨好钟离晋,最后却不得善终,如今,她打算讨好应君繁这个未来的丞相夫人——毕竟应君繁心善,必定会善待她,而钟离晋面善心黑,最是冷漠残忍。
如此想着,她恭敬乖巧地跟在应君繁身后,并没有出言不逊或是装模作样。
“……”
今日虽是新婚,但距离钟离晋在殿试中夺得魁首继而得帝王青眼并无多久,是以他还需准备宴请宾客好友之事,再兼之他对自己这个新妇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于是很快便与应君繁分开了。
应君繁回到了小雪院,而钟离晋则是离开了钟离府。
她一回小雪院,便兀自寻了个躺椅躺下了,而一旁的婢女帮她揉肩的揉肩,剥葡萄的剥葡萄……她正半眯着眼晒太阳呢,却忽而看见庄嫣接过了婢女的活,帮她剥葡萄。
那婢女被抢了活,手足无措地望着应君繁。
哦豁。
这次怎么不像上一世一般,与她作对开口呛她了?
莫非……是改了计策,要先与她当好姐妹然后再在背地里捅刀子?
她一挑眉,有些诧异。
“夫人。”庄嫣葱白的指尖映衬着那晶莹剔透的葡萄,显得她的指尖更白了。
她柔柔弱弱地一笑,面容愈发地惹人怜爱了,“妾没什么本事,就只能为夫人剥葡萄聊表心意了。”
“难道夫人连这个都不许妾做么?”庄嫣眉头一蹙,泫然欲泣地望着她,其眼神楚楚可怜,其姿态卑微柔弱。
应君繁:“……”
不是,你这白莲花的一面,不该对着钟离晋吗,怎么反倒对着她来了?
离谱。
她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算了,随你。”
反正都是剥葡萄,换谁不是剥呢。
她于是挥退了那手足无措的婢女,就着庄嫣的手,吃起葡萄来了。
这一幕,倒算得上是岁月静好,悠闲惬意了。
——王婆子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庄嫣随着应君繁回了小雪院后,老夫人便满脑子都是二人争执不休两败俱伤的场面——庄嫣容貌出众,气质楚楚可怜,正是时下男子最偏爱的那一款病弱美人,是以老夫人对庄嫣这个人,也是喜欢不起来的。
但对比应君繁,她更愿意叫庄嫣成为钟离晋的正房夫人。
毕竟庄嫣一介孤女,无父无母的,可以任她拿捏,但应君繁就不同了,此女不仅出身应家,有个圣眷正浓的贵妃姐姐,还有个前途坦荡的书生弟弟。
如此,这门亲事对于钟离晋而言,算是高攀了。
毕竟如今的钟离晋身上连个官职都没有,而应君繁却是名门闺秀。
……所以老夫人十分期待看见二人狗咬狗的场面。
她不仅坐立难安恨不得即刻便看二女的戏,还在心底暗暗地得意于自己这绝佳的计谋。
但很明显的是,事情的发展与老夫人设想的完全不同。
二女不仅没有争锋相对,还呈现出了一片岁月静好的场面来。
而这温馨的场面,偏生还被王婆子给看见了。
王婆子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跟在老夫人身边足足有几十年了,这般情分,当然不同寻常。
不过王婆子素来有些自己的想法,是以这些年背着老夫人,偷偷摸摸地捞了不少好处。
毫无疑问的是,老夫人很相信王婆子,而现如今王婆子出现在小雪院,也正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替老夫人看看,这二女是怎么两败俱伤的。
只不过出乎王婆子的意料的是,这二女不仅没有打起来,还相处得很好。
……这就很难交差了。
王婆子深谙老夫人的性子,此番若是不能给出令这人满意的答复,自己怕是会被迁怒。
王婆子家中还有儿女要养呢,而这钟离家势头才刚刚起来,她在老夫人身边做事,也算得上是个肥差,是以她并不想令老夫人厌恶了自己。
所以,那就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不如,就瞒着老夫人,让老夫人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了吧。
反正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一回生二回熟的,再多上一回也没什么。
更何况这不过就是嘴皮子一碰的事儿,简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