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落，凤凰歌 第91章 曹和有上

透过昏暗的灯光，萧慕棉发现这是一家明器铺。脚边堆放着纸扎的人偶和车马，在灯光下带着一种诡异的鲜艳。

四周是表情各异的陶制俑人，有的眼神空洞，有的则咧着嘴，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格外怪异，让人毛骨悚然。

萧慕棉的目光落在铺子中央的几口棺材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她身形一闪，便钻进棺材之中，轻轻合上棺盖。

棺盖合上的瞬间，那追赶着自己的呼啸风声乍然停在铺子门口。紧接着，门被缓缓推开，“吱呀” 一声在寂静的明器铺中显得异常惊悚。

那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萧慕棉紧绷的神经上。狭小而黑暗的空间里，她心跳如鼓，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停在自己身旁，萧慕棉瞪大双眸，死死盯着头顶的棺盖。棺盖被一只手轻轻推动，发出细微的 “嘎吱” 声，萧慕棉双拳紧握，内力已汇聚于掌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沉稳的呵斥声从铺子里侧深处传来：“何人在此放肆！”

推动棺盖的手霎地顿住，随后传来秦烬阳温润如玉的声音：“抱歉深夜打扰，我来看看棺材。”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最终停在萧慕棉躲藏的棺材旁：“半夜三更来看棺材？你家住哪儿？家中谁死了？”

“恩……我家住……家中……”

明器铺的老板被秦烬阳这支支吾吾的反应激怒，操起手边的棍子便要打：“你是不是何记棺材铺派来的人？大半夜跑我这儿来，想破坏我的风水。看我不打死你！”

一声棍子打在身上的闷响传来，萧慕棉的心止不住抽动一下，幸灾乐祸地咧起嘴角。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想来秦烬阳被赶出了明器铺。

老板回到铺子里，将棍子扔在地上，还止不住骂着：“哼，大半夜想来破坏我明器的风水，真是卑鄙。”

老板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铺子深处，明器铺内又恢复一片宁静。萧慕棉长舒一口气，待确定外面安全后，方才从棺材中出来，悄悄翻窗离去。

这样一折腾，回到花雪台时已是后半夜，天边亮起一片幽蓝。

萧慕棉躺在榻上，心中思忖着，这几日秦烬阳并未得空来花雪台，才让自己有机会跟踪曹和有。可今夜这样一闹，听云峰的守卫只会更加森严，已不能再去。

萧慕棉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可刚刚睡着一会儿，冬暖阁的门便被人推开，萧慕棉看见秦烬阳面色凝重地走进来，心不由得揪起，该不会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秦烬阳行至床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榻上的女子相平：“城外南郊的村子昨夜一夜间丢了数十个孩子，而且昨夜……”

说到这儿，他顿住了，脸上浮现一丝疑惑，探寻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榻上的女子。

萧慕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动声色，努力保持着懵懂无知的模样。

所幸秦烬阳并未再提此事，只是嘱咐道：“这几日城中不太平，你和你那个小丫头待在花雪台莫要下山去。我给你的烟花和袖箭你随身带着，一旦察觉危险不要有丝毫犹豫。”

秦烬阳说完便匆匆离去，想来定是忙得不可开交。

房门关上的刹那，萧慕棉的脸色沉了下去，南郊，正是曹和有这几日躲藏之地。

无暇多顾，萧慕棉立刻换上夜行衣，朝南郊曹和有藏身的山林奔去。

晨曦初破，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天地间还笼在灰蒙蒙之中，萧慕棉身形轻盈，转瞬消失在花雪台。

山林间，晨雾缭绕，萧慕棉赶到昨夜曹和有练功的地方，可已是空空如也。萧慕棉心中暗骂一声，循着细微的痕迹，穿梭于密林间仔细寻找着曹和有。

山林深处，一个幽深的山洞映入眼帘，洞口的藤蔓已被人粗暴地扒开。萧慕棉悄然潜入，洞内传来的微弱哭泣声让她心中一紧。

曹和有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凌乱而又危险的气息。数十个孩子瑟缩在角落，小脸满是惊恐与绝望。

曹和有眼神癫狂，朝孩子们大声吼道：“谁是天下第一？我问你们谁才是天下第一？”

他仿佛沉浸在某种疯狂的自我陶醉中，口中不断喃喃着：“我是天下第一，我才是天下第一！”

忽的，曹和有目光变得凶恶残暴，狠厉地盯着蜷缩在角落的孩子们，神色怪异，仿佛在透过孩子们看着其他人：

“你们这些小人，各个都说我天资平庸。可现在呢，你们看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还有谁！”

他突然暴起，伸手抓过一个孩子，便朝山洞洞壁扔去。

眼见着那孩子即将撞上洞壁，萧慕棉身形一闪，飞身接住被抛向空中的瘦小身体。

背后传来凌厉风声，萧慕棉长剑出鞘，反手接住曹和有袭来的一掌。对招的两人气若洪钟，震得山洞嗡嗡作响，洞顶有碎石滚下。

电光石火间，另一道黑影自洞口闪进，寒霜剑光直逼萧慕棉而去。

萧慕棉本就抱着个孩子在与曹和有缠斗，来不及躲开这一击，只得持剑硬生生接下袭来的一剑。两剑相接，萧慕棉趁机将手上抱着的孩子扔给来人。

突然迎面被扔来一个孩子，秦烬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接过孩子，想要再去追那个身影时，已是无影无踪。

身后曹和有追出山洞，疯了一般朝秦烬阳扑去，秦烬阳只得回身处理曹和有。

萧慕棉并未走远，如今秦烬阳内力不稳，她得守在此处，若是秦烬阳有什么不测，定不能让曹和有伤了那些孩子。

不多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山林，正急速朝山洞而去。萧慕棉认出那是任来，心中暗道“不好”，跟了上去。

三人打作一团，刀光剑影掌风呼啸。萧慕棉细细分辨，任来刀刀逼向秦烬阳，毫不手软。她心中诧异，这两人竟已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任来一刀劈向秦烬阳，秦烬阳一个旋身，借力将曹和有挡在身前。

眼见着刀锋即将落下，任来赶紧收势。可萧慕棉哪儿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她拾起石子，用十足十的力道打在任来背心。

任来收刀的身体被这力道打得前倾，只听得“咔嚓”一声，曹和有的目光在刹那间凝固，脸被刀锋劈成两半，鲜血滚滚流下，瞬间将整张脸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

时间仿佛在一霎停止转动，任来保持着举刀的姿势愣在原地，他惊愕地看着唯一的徒弟缓缓倒在自己身前，鲜血沿着刀锋淌下，将他的一双手染上鲜红。

见曹和有已死，萧慕棉赶紧离开。今日与秦烬阳交手的那一剑，已足够引起他的怀疑。

萧慕棉冲进东暖阁，慌乱翻出藏在衣服里的金针。

脚步声正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东暖阁，萧慕棉稳住心神，拔起手臂上的金针，朝下一个穴位刺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萧慕棉凝聚内息，还差一点，就一点。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住，“哐当”一声惊响，东暖阁的房门被人猛然推开。萧慕棉乍然回头，看见秦烬阳嘴角淌着鲜血，虚弱靠在门框上。

顾不上自身的伤势，秦烬阳踉跄走到萧慕棉身边，用力扼住她的手腕。可眼前的女子依旧毫无内力，秦烬阳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惊愕地看着她。

萧慕棉扶住秦烬阳的身体，柔声说道：“秦公子，你受伤了。”

秦烬阳回过神来，放开扼住的纤细手腕，眼中还带着一丝慌乱：“你在干什么？”

萧慕棉脸不红心不跳回道：“天气愈发热，我收拾下衣裳，厚一些的便收起来。”

秦烬阳沉默着点点头，顺势躺在榻上，调理起内息。

萧慕棉错愕地看着秦烬阳如此自然地躺到自己床上，一时有些无措。她想让秦烬阳起来，可看着他嘴角的血迹又有些难以启齿。

一时间的手足无措，萧慕棉干脆出门去，将房间留给秦烬阳。

幸而秦烬阳并未在此处逗留太久，他一走，萧慕棉便派萌春去打探消息。

“那些孩子都已被送回家中，沈大人还派了大夫去。所幸此事发生在夜里，又很快解决，并未引起太大的恐慌。”

萧慕棉将一小把鱼食洒进池中，声音淡淡的：“曹和有做了这样大一件事，若是无人知晓，岂非太可惜。”

萌春的话带着一丝隐忧：“小姐，南郊那个村子是安置的暗市难民，里面人杂，听说还有当年南诏国灭国时来的流民，那些人可邪气得很呢。”

萧慕棉喂鱼的手一顿：“南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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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悄然隐没于远山之后，永州南郊，一座村庄渐渐被夜色吞噬。

萧慕棉站在村口，见头顶的牌子上写着“南溟村”，果真有几分邪气。

她刚踏进村口，迎面走来一个男子：“姑娘请留步。敢问姑娘是何许人也，到南溟村所为何事？”

萧慕棉微微欠身，嗓音温婉清脆：“在下乃是一名医者，受托到永州替人看诊。行至此处见夜色渐浓，想在村中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男子打量着萧慕棉，见她素衣清颜，身上斜跨着药箱，确实像一名医女。他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昨日村中出事，现下村里病患太多，实在不便留人借宿。”

“病患太多？可知是什么病？能否允我一观？”

那男子睁大眼睛，似是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是名医女。他说道：“你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言罢，他朝村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