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落，凤凰歌 第81章 赎身

萧慕棉伏在沈世遇身边，惊慌失措：“你不要杀他！”

沈世遇身体一颤，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可秦烬阳并未理会她，一双眸子盯着沈世遇，笑意愈加瘆人：“沈大人醉酒之后，想到这花雪台泡温泉，可山间路滑，一不小心跌下山崖，真叫人唏嘘。”

沈世遇面色冷峻，一字一句地说道：“秦烬阳，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烬阳一把拉起地上的女子，搂进怀中：

“沈大人心知肚明，又何必装傻充愣。沈大人派人在万湖山庄外打探这样久，总不至于告诉我，是因为闲得无聊吧。”

暖阁内一时静默无语。

须臾，秦烬阳收起长剑，拉着怀中的女子便朝外走。

沈世遇缓缓站起身，声音冷冽：“你害死萧姑娘，就不怕午夜梦回，她来找你索命吗？”

秦烬阳脚下一滞，随即自嘲说道：“我倒是希望，她夜夜都能来。”

萧慕棉就这样被秦烬阳拽着离开花雪台，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惺惺作态一番，假装舍不得沈世遇。

但见刚刚剑拔弩张的场景，沈世遇帮了自己许多，总不能再加害于他。

夜色如墨，花雪台的台阶隐在黑暗中几不可见。

秦烬阳的声音温柔如水，仿佛刚刚的乖戾是另一个人：“试过轻功吗？”

萧慕棉没有做声，只默默看着脚下幽暗的深林。

秦烬阳抬起她的脸，双眸中带着些许探寻：“既是青楼女子，谁与你赎身不都一样？明日我便将你赎身的银子连本带利还给沈世遇，往后，便跟着我。”

半晌，见怀中的女子一动不动，亦不吭声，秦烬阳背过身去，似是哄着她一般：“上来，我背你。”

女子娇软的身体伏在背上，柔顺的发丝垂落，被夜风拂起，温柔地抚上秦烬阳的脸颊。她身上的丝丝清香萦入鼻尖，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只盼着下山的台阶再长一些。

萧慕棉的手臂环上秦烬阳的颈间，她怔怔看着秦烬阳完全暴露的弱点，只需再用力一些，便能将他勒死。

但不是现在，他现在还不能死。萧慕棉这样想着，环着他脖颈的手臂轻轻松了松。

意料之中，秦烬阳并没有带她回烬阳楼，而是安置在一处别苑中。别苑名叫揽云庭，这名字还是自己取的。

那时她随着秦烬阳清查永州各处别苑，见此处连快牌匾也无，大手一挥，写下“揽云庭”三字。

揽云庭看起来荒置已久，毫无人气，但偌大的庭院和房间都十分干净，还有崭新的被褥，想来是近日打扫出来的。

“你先自己住一晚，明日我再将你那个小丫头带来。你那小丫头倒是忠心，但武功属实是差了些。”说着，秦烬阳从袖中取出一把烟火，“若是遇到危险就放这个烟火，我会立刻出现。”

秦烬阳担心她不会用，还细心地教了一番。

萧慕棉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言罢，秦烬阳假装离去。

萧慕棉一夜未眠，她缩在被子里，直至天明，才察觉到秦烬阳是真的离开。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淅淅沥沥的春雨已连下好几天。庭中的木棉在绵绵春雨浸润下，火红的花瓣渐次飘零，落英缤纷，委地成茵，仿若红锦铺陈。

萧慕棉拾起一片刚落下的花瓣，雨滴残花，晶莹与殷红相偎，凄美而哀婉，让人不禁生出几分楚楚可怜之心。

点雨阁中也有这样一株高大木棉，是她出生那年种下的，每逢春日，花开似丹霞。

秦烬阳走到她身边，眸光收紧：“你喜欢木棉花？”

“不喜欢。”身侧的女子面露嫌恶，扔掉指尖的花瓣，“木棉艳丽过妖，看得叫人心慌。蜀州的芙蓉则恰到好处，我喜欢得紧，这院中若是能种上芙蓉就再好不过。”

刹那间，秦烬阳的脸色沉了沉，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常：“都说‘奇花烂漫半天中，天上云霞相映红’①，这几日春雨蒙蒙，无天上云霞相应，确是缺了几分情致。”

屋檐处，汇聚的细流如珠帘般垂落而下，雨滴打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将裙摆染上一层湿意。

萧慕棉退进屋内，兀自在书案旁研起了墨。

书案上是一副还未写完的字，“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②，秦烬阳的字遒劲有力，字迹矫若惊龙，只是最后还未落款。

秦烬阳跟着进了屋，随口说道：“去书架上将那卷《容斋随笔》拿来。”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来到书架前，仔细翻找起《容斋随笔》，如今她扮演的是一个并无学识的女子，找书自然是要慢些。

忽的，听见身后之人唤道：“棉棉。”

萧慕棉眉心一跳，秦烬阳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试探她。手上的动作并未有丝毫停顿，她翻出书卷，方才回头，展颜道：“公子又将我认作旁人了。”

秦烬阳垂下眼眸，沉默不语。他重新拿起桌上的笔，却是怎么也下不去笔。半晌，他将笔递给身侧研磨的女子：“你来落款。”

萧慕棉有些惊讶，连连摇头：“我的字实在是有碍观瞻，恐毁了公子这副好字。”

秦烬阳却不由分说地将笔塞到她手上。

实是无奈，萧慕棉只得歪歪扭扭地写上“舞影”二字，每写一笔，秦烬阳的脸便沉上一分。

末了，秦烬阳留下一句“我近日要出远门，你待在揽云庭，莫要出门”，便匆匆离去。

直至确定秦烬阳已走远，萌春方才抱着一叠衣物进屋。

碍于身份，萧慕棉的衣服皆是轻罗软纱，行动起来并不方便。所幸自己与萌春身量相仿，需要出门时，便换上萌春的衣物。

萧慕棉轻车熟路地来到听云峰，任来忙着在万湖山庄拢权，已许久未回烬阳楼，而今秦烬阳也不在，正是将烬阳楼翻个底朝天的绝佳机会。

现下内力已全然恢复，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秦烬阳的书房。

这书房还是当初的模样，一桌一椅都未曾变动。萧慕棉细细翻找着，将每封信件拆开，可翻上大半个时辰，都未找到什么特别的。

她又将六层、七层每个房间都寻上一遍，只找到些联络各门派的密信。

萧慕棉有些失落地站在任来房中，寻思着要不再搜一遍。忽的，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正往六层而来。

六层皆是烬阳楼管事的住所，萧慕棉侧身闪进柜中，透过柜门的缝隙，她看见烬阳楼五层的管事张阳城踏进任来房中。

张阳城在任来的书案上一阵摸索，一个暗格弹出。萧慕棉早已发现这个暗格，里面有一叠密信、三把钥匙和几个小瓷瓶，只是其中一把钥匙她并未找到可用之打开的锁。

果不其然，张阳城拿起那把钥匙，便朝外走。行至门口，他脚步突然顿住，“咦”了一声，回头仔细环视着房中，脸上渐渐浮现疑惑的神色。

他的手随意翻了翻床褥，面上惊疑不定，可看来看去，这房中也无一处有异。须臾，他关上房门，朝楼下而去。

萧慕棉赶紧跟上去。

张阳城来到悬湖岸边，“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萧慕棉心中一惊，这水下莫不是还有暗室？她在岸边足足等了一刻钟，才见张阳城从水中出来，手上多出个油布包。

待张阳城离开听云峰，萧慕棉取走钥匙，在同一地方跳入水中。烬阳楼底下，竟有一处高出水面的空间。

萧慕棉翻上石台，将钥匙插入锁孔，“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间狭窄低矮的密室，萧慕棉不得不弯下腰。许是因为密室建于水上，里面十分潮湿，所有的东西都用油布包裹着。

她从最近的石架上取出一个厚厚的油布包，眸光顿时收紧，这里面全是万湖山庄的名册。

萧慕棉着急地翻起来，想来爹爹密室中丢失的东西全都在这儿。

她的指尖在程宿的名字上停下，程宿曾为衡山派弟子，十八年前因犯教规被逐出衡山派。他的师傅——衡山派长老上官信，私下请求萧长东收留程宿。

上官信……萧慕棉在脑海中细细回忆这个名字，却是毫无印象。

从水下密室出来时，已是夜色渐浓，烬阳楼的辉煌灯火将听云峰山顶照得亮堂。

萧慕棉轻轻跃起，往揽云庭而去。城郊寂静的街道上，揽云庭的灯光已出现在视野，萧慕棉心中一紧，一股不好的感觉自心底升起。

她轻轻落回地面，从腰间取出包着金针的绒布。

缓缓推开揽云庭的院门，萌春赶紧抱着披风迎上去：“小姐，你出去散步怎的才回来？这样大的雨，全身都被淋湿。”

萌春边说着，边朝她挤眉弄眼。

萧慕棉的目光越过萌春的肩头，雨幕之后，秦烬阳一袭玄色锦袍，隐在无灯的檐下，可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眸子却亮得出奇。

她微微欠身：“公子怎的回来了？”

秦烬阳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去哪儿了？”

①出自明·王邦畿《咏木棉花》

②出自唐·杜甫《绝句·二首》

秦烬阳：刚拐回家的妹妹越看越像老婆

萧慕棉：很忙，勿cu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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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