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落，凤凰歌 第67章 贵客

门主随即召来莫心悠。

一眼瞥见萧慕棉触目惊心的伤势时，莫心悠不禁暗暗倒吸一口冷气。可无论心中如何焦急，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面容上不露声色，不能让门主察觉到二人是旧识。

门主的声音带着几分凉薄：“这张脸，还能恢复到往昔的模样吗？”

莫心悠低眉垂目：“尽力而为。”

门主听后，并未再多言，整个水牢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之中，只剩下莫心悠轻轻翻动药瓶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莫心悠翻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匣子，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对萧慕棉说道：“这是玉清生肌膏，敷上之后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

萧慕棉勉强挤出一丝浅笑，声音微弱如风中柳絮：“谢谢。”

因莫心悠被派去为萧慕棉医治，雪茉大发雷霆，她不仅将门主拒之门外，更是连续数日对莫心悠冷言冷语，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若非此时她的病情还需依赖莫心悠的医术，恐怕莫心悠早已是凶多吉少。

这日，莫心悠刚行完针，收拾东西准备告退，却被雪茉拉住手臂。

莫心悠有些惊讶，毕竟这几日来，雪茉对她总是冷眼相待，一言不发，她实在想不出雪茉此刻突然不让她离开的用意何在。

只见雪茉那张平日里如同冰块般的脸庞，此刻竟绽放出一抹异常灿烂的笑容，这突如其来的灿烂让莫心悠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雪茉笑盈盈问道：“那位舞影姑娘的脸，如今恢复得如何了？”

莫心悠心中揣摩不透雪茉的意图，只得如实答道：“伤得很重，若想恢复如初，恐需要一些时日。”

雪茉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最近新得了一只镯子，是用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若是带在你手腕上，定是美不胜收。”

“啊？”莫心悠有些懵，脸上浮现出一抹困惑与不解的神色。

雪茉却似乎并不在意莫心悠的反应，亲热地拉起她的手：“舞影姑娘的脸伤得那样重，若是恢复不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莫心悠闻言，心中顿时明白雪茉话中的弦外之音，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果断地将手从雪茉手中抽出，正色道：“医者自是要尽力医治，这是行医的本分。”

“你……”雪茉的脸立刻冷了下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莫心悠已经提着药箱，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玉清生肌膏不愧是鬼手神医的独门密药，短短数日之间，萧慕棉脸上和身上的伤口便已开始愈合，长出了新的血肉。

新生的肌肤粉嫩细腻，为她本就出众的美貌更添上几分娇嫩与柔弱。

莫心悠打趣道：“记得上次你重伤之后，相貌便与从前只有**分相似，如今又受这样重的伤。若是你继续这样受伤，无需三五年，整张脸都要焕然一新了。”

萧慕棉闻言，嘴角漾开一抹淡淡的笑容：

“如果真的能够整张脸都换掉，岂不是一件好事？从此以后，便再也不会有旧人能够认出我，我也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二人正说笑间，房门突然被“砰”地一声猛然推开。萧慕棉本能地提起手边的长剑，仅仅刹那间，身体便已做出反应，长剑出鞘，剑锋直指来人眉心。

剑锋寒光之下，雪茉嚣张愤怒的表情还未完全散去，双目圆瞪，不敢相信自己竟在血月门中被人用剑锋抵住眉心。

萧慕棉亦有些诧异，尽管她时常从莫心悠与绯月的口中听闻雪茉的名字，但雪茉所居住的雪颜殿与杀手们栖身的赤血殿相隔甚远，两人仅在血月门大门前有过一面之缘。

此刻，雪茉突然造访，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萧慕棉收起长剑，问道：“雪茉姑娘今日至此，所谓何事？”

雪茉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完全回过神来，眼中的震惊之色依旧未散。

过了半晌，她才颤抖着举起手，指着萧慕棉，气愤地说道：“你，你，你，你竟敢拿剑指我！”

萧慕棉有些无奈，再次问道：“雪茉姑娘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雪茉的神色似乎还想将萧慕棉再骂上一番，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门主让你去大殿。”

萧慕棉的眸光微微一闪，往日里门主若有事召唤，皆是由血月门中的哑奴代为通传。自己在赤血殿住了这么久，也从未见过让雪茉来传话的。

萧慕棉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敢问雪茉姑娘，门主唤我前去，所为何事？为何需要雪茉姑娘亲自走一趟？”

雪茉双手抄在胸前，语气颇为愤怒：“来了个中原人，跟门主有要事相商。门主说，门内的中原姑娘里，你长得最美，让你去跟前端茶送水。”

“你长得最美”这五个字，雪茉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她看着萧慕棉因受伤而变得更加娇嫩的脸庞，眼中满是不屑与愤怒。

萧慕棉倒是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心中反而盘算起另一件事情。

她从小在武林中长大，中原武林认识她的人颇多。不知今日来的人是谁？可是旧识？是否对自己如今的处境有所帮助？

于是，萧慕棉问道：“雪茉姑娘，你可有见到那个中原人？他长什么模样？”

雪茉嘟起小嘴，目光朝上，回忆道：“年纪应与寒凌相仿，比你大上几岁，生得十分英俊。血月门里可没有这样英俊的男子。”

走在山中开凿出的通道内，萧慕棉的眼皮莫名跳动起来。她急忙用手指轻轻按住跳动的眼皮，然而无济于事。

“与寒凌年纪相仿的英俊男子”，萧慕棉回忆着雪茉的描述，寒凌生得就不错，比寒凌还要英俊，萧慕棉觉得自己应是不认识几个这样的男子。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自己从未做过这样出卖色相的活计，但自己刚闯下大祸，这个月的噬心丹解药还未到手，此时若不听门主召唤，能否拿到解药可就不好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是去大殿端茶送水，扮演一个乖顺的花瓶角色，这对于她来说并不算太难。

毕竟，她曾亲眼见过绯月和抚心楼的花魁做过这样的事情，只需依葫芦画瓢。

大殿的门虚掩着，透过狭窄的门缝，萧慕棉隐约可见门主端坐于矮几的一侧，神情显得异常严肃。

而矮几对面的人则完全隐藏在视线之外，只能隐约看到一片玄色金丝的衣料。

萧慕棉站在大殿外，心中犹豫不决。她暗自祈祷，若是门主此刻正被要事缠身，想不起来曾召唤过她前来大殿，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然而，正当她犹豫间，大殿内传来一声轻笑，一个春风和煦的声音响起：“血月门的大殿之外，竟会有人偷听吗？”

这声音如平地惊雷，萧慕棉心中一震，身体瞬间紧绷，那一刹那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血月门中见到秦烬阳。

萧慕棉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她不明白秦烬阳为何会出现在血月门中。或许是因为讨伐辰星教失败，所以想要借助血月门的力量？

自己在血月门中，虽习得一些典籍，武功有所长进，但现在绝不是能跟秦烬阳硬碰硬的程度。

是否可以借助门主的力量在血月门中诛杀秦烬阳，为爹娘报仇？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便被她迅速否定。

秦烬阳现在还不能死，杀害爹娘的仇人并未尽数浮出水面，秦烬阳也决不能死在讨伐辰星教的路上，而后留下一世美名。

刹那间，无数的想法如同潮水般涌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无暇顾及自己此刻的处境。

“进来。”门主那冰冷而威严的声音从大殿中传出，打断了她的思绪。

萧慕棉身体一颤，眼前困境已是避无可避。她垂下头，缓缓推开大殿的门，尽最大可能作出矫揉造作的姿态，那是她从不曾有过的模样。

尽管如此，萧慕棉依然感受到两道炙热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身姿，当她靠近矮几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拖拽至身边，熟悉的味道萦入鼻尖。

萧慕棉低垂着头，手掌撑在玄色金丝衣摆上，努力克制着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

一只熟悉的手抚上脸颊，萧慕棉如惊弓之鸟般向后退去，微转身体，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见过门主。”

她从未这样庆幸过自己曾向绯月讨教易容变声之法，此时她换上一副粗犷的嗓音，与自己本身的嗓音大相径庭。

身后之人身体一僵，语气古怪：“这位姑娘是血月门的人？”

门主笑着说道：“她是血月门的杀手，可合秦盟主的眼缘？”

秦烬阳：“可否请这位姑娘抬头一见？”

萧慕棉微微挪动身体，让自己完全背对着秦烬阳，两侧发丝垂落，将她的侧脸也挡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