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美食日记 第18章 天晴

钱当然领了，徐南知的消息当然回了。

陶屿虽在病中，脸上却浮出真诚的快乐来。

从前也领过工资，但都没有今天看到这三百块来得高兴。

这一夜睡过去，竟是说不出的平稳甜静，连梦里都是一片安详。

陶屿是在晨光中醒来的。

天窗没拉**帘的后果就是早晨的光线太亮，陶屿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湛蓝的天空与明亮的阳光。

她本能地想遮住眼睛，转瞬又惊喜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天放晴了。

连续几日的雨之后，C城的晴朗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贵，陶屿身上还有些倦懒，便倚在枕头上，仔细又翻了翻聊天记录，突然觉得不对。

“这次的稿费比之前说得多？”

对方回得很快：“是的，不过这张底图不能再授权别的商用了哦。”

陶屿想了一下，很快接受了：“好的。”

“如果你最近时间可以保证，这个系列的海报单都可以给你，甲方挺好说话的。”

“好。”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陶屿捧着自己的脸，想大声笑又不敢太大声，她踮着脚跑到桌前，端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一大口水润了嗓子，才“嘿嘿”地傻笑起来。

对方已经把相关的文档和聊天记录发给她了，陶屿问了交稿时间，还有一周，思前想后，决定白天还是出门拍摄，晚上回家画图修视频。

这会刚起来，也不适合吃药，陶屿从车上下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昨天在夜雨里还没看出来，原来是一个城中村的巷口。

城中村附近有这么好的条件让她停了一晚上车，陶屿颇觉感激，锁好车之后，她拿着手机和钱包去找吃的。

时间还早，很多店面还没有客人，只是半开着门，有些店还在擦桌子打扫卫生。

“老板，能吃饭吗？”

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可以吃！妹仔随便坐哈。”

“想吃点什么？”

陶屿对着墙上的菜单犯了愁。

牛肉粉、鸡丝粉、酸菜粉、肉丝粉……怎么一大早的都是粉啊？

眼见着陶屿踌躇不决，老板娘笑盈盈地说：“你是头一次吃哇？”

“对，我早上很少吃汤粉……”

老板娘指着粉店招牌上的“鸳鸯粉”，对陶屿推荐道：“你试试这个嘛，双拼的，好吃，你吃一次就忘不了了。”

陶屿点头：“好，那我要一份。”

“你拼什么？”

“啊？”

老板娘解释道：“你可以自己选拼什么，像肉丝拼牛肉啊，鸡丝拼蒸肉啊，都卖得好。”

陶屿看了一会菜单，决定道：“那我要酸菜拼肉丝。”

老板娘笑了：“酸菜不用拼，我给你加些就行了，吃不吃辣？”

这老板娘也和在W城遇到的那位一样，精力充沛，嗓音洪亮，看着就让人喜欢。

果然还是汪老爷子说得好，一个人要兴旺发达，得有一点精神气。

粉上来得很快，老板娘还有陶屿倒了一碗豆浆：“粉不够给我说，可以免费加哈！”

陶屿用筷子挑起碗里的粉，不是寻常见的细粉，有点扁扁的，汤色清亮，陶屿喝了一口就知道，里面加了猪油，被热骨头汤和葱花一激，有非常质朴的香味。浇头给得也满满都是料，肉丝酱黄，牛肉赤褐，油光光的很馋人，配上开胃的酸菜，陶屿吃得停不下来。

“可惜你不吃辣子，不然加一点我自己剁的红辣子，更好吃。”

老板娘见她吃得香，有些遗憾地说。

陶屿擦擦嘴，有些不好意思：“我能吃辣的，只是最近感冒了，吃清淡点。”

“哦！”老板娘恍然大悟，闲聊了几句，就去做别的了。

扁粉好入味，加上汤底也不油不腻，陶屿吃完粉又喝了汤，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老板，结账。”

“一共18哦。”

陶屿心里咯噔了一下，糟糕，忘记提前问价钱了。

“你扫码还是现金？”

面对老板笑盈盈的脸，陶屿忍痛扫了码，300余额迅速变成282。

其实说贵倒也不贵，料给得很足，只是与陶屿印象里一碗粉十块八块的记忆不同，扫完码之后，趁着老板去忙了，陶屿赶紧搜索了一下C城旅游攻略里的粉店价格。

“有肉还真是会身价翻倍啊……”

看完攻略，陶屿如是说。

一碗素粉或酸辣粉也的确是八块九块的价格，但只要加上一点肉丝的盖码，立刻就能变成十五、十六，如果是双拼最是十八、二十，若是再舍得些，还有腰肝合炒盖粉、墨鱼炖肉三鲜粉……价格上不封顶。

是我大意了，看到肉还不警惕。陶屿有些懊恼，但也并不是非常懊恼，毕竟，肉的就是好吃。

可惜太贵了。

“还不如自己买肉来做……”

陶屿对肉价没有概念，但是十八的确可以买很大一包蔬菜了，也能买一板鸡蛋，如果买肉的话，大概也能买一斤？

想到这里，陶屿问老板娘：“您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卖新鲜肉的地方啊？”

这下可问到老板娘的擅长了，她热情地把陶屿拉到店外给她指路，城中村就是这一点好，市场近，或者说，到处都是市场。

陶屿循着老板娘指的方向去了，果然是一家肉店，环境不忍细看，但砧板上的肉却是红白新鲜，而且是白天，没有红光灯照着，陶屿能够清楚地分辨哪块肉更漂亮。

“来点什么肉？都是新鲜的，我早晨四点去屠宰场现拉回来的。”

陶屿“嗯”了一声，仔细看眼前的一大块一大块肉，嘴里问道：“五花多少钱一斤啊？”

卖肉的大汉潇洒地挥手：“平常卖的二十，看你年纪小，晓得为家里做事，我算你十八一斤！”

陶屿敏锐地捕捉到一旁卖菜的老妈妈脸色变了一下。

陶屿说：“老板，便宜点吧，我妈妈买的才十五。”

这个妈妈和十五都是编造的，但是老板也不吃这套，他指着自己的肉：“你们这些女仔就是只看价钱，肉不同就不是一个价，你看我这个肉多好，你但凡去别的店看看，你都要回来买我这个肉。”

陶屿很坚持：“再便宜点。”

“十七一斤，没法再少了，我是看你是今早上第一个开张的，不然都不给你少的。”

“十六。”

“行行行，卖给你，你们这些女仔太会讲价了！”

少两块也行吧，毕竟能买一斤肉，刚刚那碗粉都十八，陶屿觉得可以接受，便点头道：“那我称两斤肉。”

“才要两斤啊？你家里几个人吃饭？两斤恐怕不够哦，一下锅就没有了。”

这就是唬人了，陶屿去菜市场买肉买得少，进厨房做肉又不是头一回了，两斤肉如果烧起来，一个人能吃三顿。

“就要两斤。”

大汉不太高兴，下刀切肉，选了比较肥的一边斜切过去。

“太肥了，我不要那么肥的，我要这边这块肥瘦相间的。”

大汉的脸色更差了：“你刚刚又不说，这都下了刀了。”

陶屿还是坚持。

到底把那块肥瘦适中的给陶屿切下来了，称重的时候略多了一点，大汉问道：“三十八的，行不行？”

“不要多的，就要两斤。”

大汉切掉边角的一块，把肉装进塑料袋里：“码在墙上。”

陶屿付了钱，又到隔壁的菜摊子上看了菜，这个季节的时令菜绿色增加了，韭菜、芹菜、茼蒿、马蹄……陶屿看见了一种红叶子的菜，问道：“这是什么？”

“寒菜嘛，凉拌煮汤最好吃咯。”

卖菜的老妈妈对着陶屿笑道：“女伢不错，以后能干。”

陶屿对这莫名其妙的夸赞羞涩起来，挑了一把这个“寒菜”，给了五块钱，飞快地走了。

又买了煮肉要用的姜片与花椒，路过一个摆在地上的小摊，见红辣椒也非常鲜亮，又抓了半口袋红辣椒，卖菜的阿姨还给陶屿塞了两个青辣椒配颜色。陶屿提着一大袋东西快活地往回走，路过那家粉店的时候，她进去问了一句。

“老板，你这里有称吗？能帮我称一下这个肉吗？”

老板娘便把电子秤拿出来，上称确认，还真是不多不少的两斤，陶屿很满意，老板娘随口问道：

“你买的多少钱一斤？”

“十六。”

“啊？”

老板娘惊讶道：“卖你贵了，我们买比较好的瘦肉才十五，五花也就十三四。”

陶屿扶额，还是让他赚了。

“不过你这个也是嘛，我们是长期买肉，买的量又大，就像批发嘛，所以价钱便宜点，你们属于散客，就贵点。”

老板娘安慰陶屿道。

“你还买寒菜啦？这个菜也可以，不过我觉得这两天萝卜叶叶炒起来比寒菜好吃。”

陶屿趁机问道：“寒菜是哪两个字啊？我还没吃过这个菜。”

老板娘皱了皱眉，她也不清楚，陶屿便道谢出来，自己识图了一回，原来就是苋菜嘛。

陶屿想起这就是汪曾祺书中所说《十五从军征》里的“薇”菜，心下一动，现在就想去做个羹汤来吃吃。

虽然亏了一点钱，但总的来说，这个早上让人觉得愉快，陶屿哼着歌回到了车里。

因为时间还早，陶屿又没有高压锅，她便决定现在就开始做肉。

两斤五花肉分成两半，一半做辣的拌面下饭，一半做不辣的这几天吃。想好之后，陶屿把五花肉都细细地切成薄片，锅里热上水，把姜片花椒撒进去，又放进去一整勺盐，先煮上一会，便把肉片投进去，直到像卷曲的大花瓣一样缩成了一片一片，白灼猪肉片就得了。

这种做法一般要放料酒或者米酒，陶屿没有，也不大喜欢料酒的味道，所以省了这一步，只要猪肉新鲜，怎么样都好吃。

另一样辣的就费工得多，切好辣椒姜片只是准备工作，陶屿把车移动到巷子的另一侧，把外接板放下来，趁着路上人不多，赶紧架起锅来。

热油，等油热之后，下五花肉片煸出肥油，再下大把的红辣椒、蹦跳的花椒粒、辛辣的青椒，与金色的凝脂混在一起，肉香扑鼻。

陶屿不住咽着口水，热火热油，滋滋作响的肉片，再加上辣椒段和花椒热烈的辣劲，几乎让人想现在就夹出两片来吃。

这样做好的肉放进冰箱冷冻，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吃的时候只要放进锅里加滚开的水，再下菜，就可以撑起一顿丰富的晚饭。

以前陶屿见过母亲炖肉的时候中途加菜，有时候是冬瓜玉米之类的鲜菜，这是炖鸡汤或者骨汤；而油脂重的猪肉汤，则是加淘洗净的干菜，有长干豆角，也有干茶树菇，与肉片一同炖煮，麻椒的香味很快就能从锅边传出来。

只不过那得肉多，今天陶屿买的这两斤肉，过了热水油锅，加起来也只能凑一碗，是断断不能加那么多菜的。

辣炒五花肉片出锅了，肥的粉敦可爱，瘦的丝丝分明，陶屿先尝了一片，丰腴的香味直冲脑门。

“真好吃。”陶屿把肉片都放进碗里晾着，无视旁边过路人好奇的眼神，收拾起外置桌板与接口，把锅提回来洗干净，又把装肉的碗用之前买的置物架固定在桌上，便向驾驶座走去。

今天要去买食品分装袋，还要拍两个景点，事情还多着呢……

早晨的阳光透过前挡风照进来，陶屿深呼吸了一次，稳稳地握住了方向盘。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