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打了出租车。
田籁看着群里的视频,“我刚才错过了什么?”
“我给这个传视频的8.5分。”易静源捏了捏山根,“我有1点5语。你这群人群基数挺大的,在哪都能碰到我。”
“这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怎么了究竟?”
“对着一小女孩耍流氓。”
“耍流氓?那周围人都没反应?就你一人见义勇为?这也太世风日下了!!”田籁以为这男的至少说了什么骚扰的话。
“他是吹了个口哨,声音很小的口哨,把路过的小女孩吓跑了。”
田籁了然地点头,“怪不得就你一人冲锋陷阵。口头表扬你。”
“也口头表扬你。”易静源歪了歪脑袋,“幸亏你给我涂了口红,要不然不上镜。”说完,她望向窗外。
天已经开始黑了。
从出门到到达电影院,从等电影开场到电影结束,从等田籁到等出租车,时间好不经花啊。
她有点想他了。不是想,是思念,就像思念一个远行的人,思念一个不在身边的人。她上一次思念是思念那个不曾得知身世的快乐的自己。
好事总会发生。
好事总会结束。
何靖泽刚结束了一场会议。
除了杨千粱,同事们都走了,何靖泽也起身了。
杨千粱拽着他的袖口,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你女朋友。”
杨千粱把手机举到何靖泽眼皮底下。
何靖泽皱着眉把视频看完了,“这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她说不是好东西那肯定不是好东西。他又补充道,“我不想听你们群里的‘真知灼见’。”
“我也没想分享,我就是想缓解一下你的相思之情。”杨千粱收回手机,也站了起来,“别说,这小源源上镜一点不比女明星差。”
“当然,她天下第一好看。”何靖泽打心眼里觉得这是客观事实。他咧开的嘴又迅速合上了,哎,父母这关怎么还没过……
还是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何靖泽给易静源打去电话。
易静源看着屏幕上的号码,觉得很是神奇——明明是前天晚上才见到的一串陌生数字,这会儿却熟悉到它们似是直接变成了“何靖泽”三个方块字。
她接听了。
“晶晶。”
“嗯,我在。”
何靖泽想跟她聊她今天遇到的那个坏东西,却张不了口,因为他觉得比起坏东西,他目前给她带去的负面情绪更多。千言万语最后只变成四个字“你困不困”。
“何靖泽。”
“嗯,我在。”
“你知道普鲁斯特效应吗?”
何靖泽重复道,“普鲁斯特?我不知道。易老师,我认真听。”
“普鲁斯特效应?是指由某种感官刺激,如气味、声音、视觉等,引发的对过去事件的回忆和情感反应。”易静源先解释然后继续说:“这两天你让我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件事,有个女网友说她男友妈妈对她男友有很强的占有欲,对她就像对待情敌。这个故事很常见,但热门评论比故事更有戏剧性——三个人的爱情太拥挤。”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何靖泽觉得这个故事和他们现下的情况完全不是一回事,“我父母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要相信我。”
易静源轻轻笑了,“他们是三个人的爱情,而我们是四个人的爱恨情仇,我是那个第四者。”
“晶晶,你不要这么想。”隔着电话,何靖泽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就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不痛不痒,可是除了言语,他无法给予更多。他低声,带着讨好,“你再给我一点时间,鞥?”
“你的时间是你的,不在我这里。你问我困不困,我困了。”
她向来是被放弃的那个——先是明明有亲生父母却被送到孤儿院,明明很乖却总是被想领养孩子的夫妻拒绝,后来她知道了,是易华涛阻止的领养,再后来就是孙钰梅不再装温柔养母了。
爱流向不缺爱的人,而她并不属于爱的受众群体。这次,她不要做那个被放弃的人。
而何靖泽仍同前天夜里那样,蜷坐在地上,背靠着床。他把手指深深地插在头发里,胡乱地拨了几下,试图驱散心中的烦乱。他又锤了锤发闷的胸口,呼出一口浊气。即便他闭上眼睛,也关闭不了烦闷。在这寂静的夜晚,烦恼与忧虑只会变得更清晰更吵闹。
若他的父亲没有心脏方面的毛病,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当回他们眼中“逆子”。
血缘的羁绊,时常让我们无能为力,让我们在爱与痛之间徘徊。
田籁是个大嘴巴,把易静源和何靖泽之间的事,告诉了易源依。
易源依当时就不乐意了,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何靖泽没金刚纂还揽瓷器活儿?他不会是把他爸妈推出来当借口吧。”
“不能吧。我看他……”
“你别看了。男人有几个好东西。”易源依磨了磨后槽牙,放低了音量,“我爸都不是什么好人。”
田籁咳了咳,“你这段日子多来吧。”
易静源看到易源依和舒威程出现在眼前时,便知道是田籁在操心。她只是失个恋而已。
“舒威程的厨艺又升华了。有口福同享。”
面对易源依的“吹捧”,舒威程赶紧摆了摆手,“就只是能吃的水平,我只是个做大锅饭的。”
“公司的人都说现在的饭比以前好吃。”这话易源依已经对舒威程说了好多遍了。
舒威程被夸地耳朵边边都红了,“那个……我去做饭。”说着,他拎着菜往厨房去了。
田籁看着他的背影,问了嘴,“不耽误他上班啊?”
“午饭准备好后,到两点半,他们厨子可以休息。”
“那他这算义务劳动还是加班啊?”
“我给他加班费他不要,我寻思年底多给他点奖金。”易源依凑在田籁耳边,“你放心,我不回压榨你意中人的。”
“我的意中人?”田籁抖了抖肩,“我看是你的吧。你跟他进门走那几步路,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步子大小、步子频率、摆臂幅度和摆臂前后顺序,跟龙凤胎似的。”
“你少夸张。”
“舒威程是你的菜。今天话撂这里了。”田籁无比自信。
易源依并没忘记还有一个人正在历情劫,于是,她顺着田籁的话应了下来,“行行行,我们成了的话,你们都能成。”
易静源在情绪低落的时候,看上去是和平常无异的,只熟悉的人才知道,她会变得特别寡言。但如果周围的人为了迁就她而不说话的话,她又会变得异常忙碌,反正就是忙——不知道忙些什么的忙。
每每此时,田籁和易源依便很默契地在那东一头西一头地瞎聊着。
舒威程做了四菜一汤。菜全是带肉的硬菜,对比之下,冬瓜虾仁汤显得格外清淡。易源依交代了,不用考虑什么营养搭配,做易静源爱吃的就行。
吃饭的时候,易静源发现了,发现舒威程时不时会去看看源依。他们走的时候,她也去留意了,留意到舒威城跟在源依身后迈着跟源依一样的步伐——这小子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经变了吧,如今是不多看籁籁一眼。
所以,易静源就想啊,她和何靖泽之间的情意又能有多深呢?也就几十天而已,说变浅就变浅了吧。那又怎样呢?
易源依每天踩着点来吉娃娃工作室。她后面总会跟着一个舒威程。
与此同时,何靖泽消失了。
易静源后知后觉,她家里居然没有何靖泽的任何东西——他一开始就……从头到尾入戏的只是自己吗?她之前盲目自信,自信自己不可能会掉入感情陷阱……现实啪啪打脸。
比以往任何时候,易静源对工作的投入都更投入。
好在修补或定制娃娃的人一般都不催单,通常他们只求质量。可虽说如此,田籁还是会感到有压力,于是她提议招个人。
易静源自然答应,还说招几个都行。
田籁说她们是开店做生意,不是开店做慈善。她知道,易花涛和孙钰梅给的钱,易静源暂时花不完,可她得帮守着。
苏锦绣继续跟着何靖泽上下班。
何靖泽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苏锦绣自然是心疼,可她觉得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换来儿子以后长久的幸福。
何庆华天天嚷嚷着心口不舒服。何靖泽并不清楚他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让他去医院住段日子,他又不肯。
就这样吧,爱咋咋吧。眼下在感情问题上,何靖泽真是被迫被动得很。
“今天能早点下班吗?”苏锦绣敲了敲何靖泽办公室的门,然后进去了。
何靖泽头也不抬地,只盯着电脑,眼神方向丝毫未变。“能。”他懒得多说话,只要他爸妈问的说的,他能肯定回答的全肯定回答,能用一个字回答的全用一个字回答。
苏锦绣知道他心里头堵着气,也不恼,笑着解释,“你芳姨今晚来咱家。”
芳姨就是赵芳容,也就是陆明珠的妈妈。
何靖泽心道,怎么又来?
何靖泽和苏锦绣从公司回到家的时候,赵芳容和陆明珠已经到了。
赵芳容做了一桌子饭。她系着苏锦绣的围裙,看到他们回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吃饭。“来来来,饭都做好了。”
苏锦绣看着她张罗的饭菜,“你说你,来了是客,怎么还忙起来了?”她看向何庆华,“不是跟你说了,从饭店定些菜?”
何庆华咳了咳,“是芳容非要做的。”他又指了指陆明珠,“明珠也帮忙了。”
陆明珠没说话,就站那儿,一直笑意盈盈的。她看起来乖巧懂事。
何靖泽却觉得不对劲——赵芳容看上去更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但愿他的直觉是错的,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明珠时不时看一眼何靖泽。
何靖泽全程当瞎子当哑巴,第一个吃完,留了句“你们慢慢吃”,起身就走了。
苏锦绣替他找补解释,“他最近太忙了,休息要紧。我们吃我们的。”
赵芳容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人看着瘦了不少。虽然我不是绣姐你,不是他妈妈哦,我也心疼。”
“都说当妈的,哎。”苏锦绣叹气,“还不都是为了孩子?”
“别管他,你们吃。”何庆华往赵芳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芳容辛苦了,多吃。”
“做顿饭而已,哪里就辛苦了。”赵芳容笑得可灿烂。
何庆华又给苏锦绣夹了块排骨,“你上班也辛苦,吃吧。”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锦绣啧啧,“这多少年,没吃到何庆华你给夹的菜。”
何靖泽不想听他们说什么,可又不自觉地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