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依旧闪烁 第43章 繁星

微弱的路灯发着淡淡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照得老长老长，沈星河站在高墙底下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着头顶的高墙，二楼的窗户早已关闭，连屋里的灯都灭了，她估计也睡着了吧。

“顺路罢了，刚巧碰到。”

“……”沈星河，顺路过能顺到这里，碰巧能碰到别人家围墙来，这话估计他自己都不信。

说破不看破，双方谁都不说话，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

这时，一个染着金黄色头发，打着耳钉的少年冲了出来。

“哼！”少年重重冷哼了声，不屑地斜睨了眼沈星河，“什么碰巧，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

“楚胜！”那人蹙起眉毛，警告性地喊了声。

叫楚胜的少年无所谓地耸耸肩，吊儿郎当的样子做了个闭嘴的动作，走到一边歪过头，不再看他们。

杜羽舟和牧梓安就知道护着他，楚胜就是看不下去了，要他说，沈星河就是个大坏蛋，不通人情的大坏蛋，真的是气死他了。

他有时候甚至都以为沈星河是那古代的荒淫好色暴君，有了美女什么都不要了，比恋爱脑还令人下头。

楚胜撇撇嘴，一个人站在墙角，心里委屈极了。

不知道他们四个苦哈哈地跑过来为的什么，实在不信南家骏的建议也不是不可取，换个人得了，又不是非要他不可。

事实证明，在牧梓安和杜羽舟的潜意识中，还真的是非要沈星河不可，当成是他们五个人，那么现在、以后、将来也只会是他们五个，缺一不可。

“你还记得你当初的梦想吗？”杜羽舟突然开口问道，他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只是简单的询问，没有责备，也没有任何的不满，“为了篮球你都做过些什么你都不记得了吗？”

他们都是从无到有，一步步过来的自然也是知道彼此为了篮球梦，都做过什么，放弃过什么，在场的人除了沈星河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离开。

杜羽舟有时候真的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到底有没有心！”

沈星河低垂着眸子，脸上看不清表情，他沉默许久才开口：“在亲人面前梦想算个什么？”

他的语气很轻，虚无缥缈的，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似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说什么？”牧梓安像是没听清，又又问一句。连在墙角抠墙皮的楚胜和南家骏都停止了挖墙脚的工作竖直了脖子盯着他。

“我问你们，在亲人面前梦想算个什么？”沈星河喃喃道，语调很低。

他的眼眶红红的，隐约透出几分湿润，却被强制压抑住。他咬紧牙关，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又问：“在亲人面前，梦想到底算什么？”

沈星河的话，如同一颗巨石投进了湖水中激起千层浪花，掀起惊涛骇浪，牧梓安、杜羽舟、南家骏三个人都愣住了，就连一直赌气的楚胜都呆住了。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他们曾经都幻想过，等到毕业的时候，有朝一日，拿着自己热爱的运动衣，手持象征荣誉和成绩的奖牌，带自己的热爱夺冠，让世界见证。

可现实永远比理想残酷，他们都知道，梦想属于奋斗者。

而沈星河呢？

在梦想面前他选择退缩，把他们抛弃在了舞台上。

牧梓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沈星河笑了笑，笑容苍凉悲伤：“算了，你们根本不懂。”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背脊挺拔笔直，却又带着几分落寞。

“沈星河——”楚胜忍不住追出去，却被牧梓安一把拉住，摇了摇头，叹息了声，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吧，这种事以后别再逼他了。”

楚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难以置信：“可是春季赛怎么办？难道要放弃吗？”他不甘心啊！他们付出这么多，就是为了比赛，就是为了成功，为什么最后要放弃？

杜羽舟和南家骏也都沉默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是啊，他们费尽辛苦，甚至连命都差点搭上去，就是为了能够出头，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不甘心就此放弃。

楚胜握紧拳头，狠狠捶向墙壁，指节处泛着青筋，眼眶发红。

牧梓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早了，走吧，我们先回去吧，我相信沈星河他有自己的考量的。”

多说无益，沈星河的性格他们也是了解，越逼他他越犟。

伴随着一声声的叹息，路灯下的影子少了，几人相继离开。

夜幕降临，城市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晚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高墙两侧的东西虽然彼此看不见，但是声音却能够穿透墙体抵达每一个人的心中。

灯光下一个纤细的影子在高墙内晃晃悠悠，看不清模样，而影子所站的地方正好就是沈星河刚刚翻墙站过的地方，晚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一截修长的腿部线条，在月光下散发出莹白光泽。

*

沈星河独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整个屋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房间里很安静，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沈星河躺在床上，睁大了双眼望着天花板，思绪飞扬，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妈妈，我又考了第一，可不可去以打篮球啊？”

“好呀，不过我的宝贝儿子要更加努力喔，不然以后娶老婆会吃亏的。”

“嗯！”

“爸爸，今天学校给我送来了生日礼物，是一个篮球耶，我好喜欢。”

小小的孩童抱着篮球站在操场边上，兴致勃勃地跟父亲炫耀，父亲宠溺地摸摸他的头，眼神温柔。

“……好，好啊，我儿子最厉害了。”

“嘻嘻。”

画面一转，一个男生的背影，穿着一件灰色t恤，留着短短的碎发。

他抱着篮球，站在，高台上目光淡漠，眉目疏朗看着对面的男人。

“那是你亲生母亲！”

“沈星河，你连你亲生母亲都不要了是不是。”

“从今天起，我看你如何能心无旁骛地在赛场上打球，为了那什么篮球你连亲人都不要了。”

“是你害死了她。”

“……”

“砰！”篮球重重砸在地上，砸破的璃渣四溅，四分五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呼~呼~”地粗喘着气，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篮球。

“我不会忘的。”他低声说着。

“叮叮”一声短促的声音划破寂静，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屏幕闪烁的亮光映入他的眼帘，他迟疑了几秒钟才伸手按下了接通键。

“喂。”他应了一声，并没有立即出声。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半晌，才出声道：“星河，是我。”

那个人叫沈方海，是他的父亲。

“哦……是你啊……”沈星河扯出一抹笑，“我还以为是哪个陌生人呢。”他的语调漫不经心，却又夹杂着一丝讥讽的味道，显然对他这位父亲并不是那么的尊敬。

果然，沈方海的声音冷硬了起来：“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

沈星河的笑意渐淡，语气也变得疏离而漠视，“没什么事，我挂了。”说罢，他便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沈方海及时阻止他。

沈星河顿住动作，“什么事？”

“沈星河——”沈方海急忙叫住他，“明天周末，回来吃顿饭吧。”

沈星河抿唇沉吟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好。”

挂了电话后，把手机丢在一旁，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窗外皎洁的月光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在他的侧颜上留下阴影，他的表情晦暗不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闭着眼睛，脑袋里混沌一片，耳边似乎依旧萦绕着那熟悉的温暖的母亲的声音，以及父亲冷冽的声音，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那一副一副熟悉的画面甩掉。

许久之后，他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找到抽屉里的钥匙，拉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块怀表，打量了两眼，然后按响了一个红色的按钮，一道蓝光射出，照亮了他的脸庞。

他的目光盯着怀表的镜面，看了好一阵子，才轻轻合上抽屉，将怀表收入怀中，然后才转身，悄悄地推门走了出去。

夜已深，路上空旷无人，除了偶尔驶过的车辆外，再听不到其它。

沈星河走出公寓区域，在附近拦了辆计程车，报出了个地址，司机愣了愣，问：“先生，您确定要去那个地方？”

沈星河皱眉，抬头扫了司机一眼，“嗯。”

司机犹豫了片刻，启动引擎，朝前行驶。

计程车平稳行驶在马路上，车窗摇下了一些，风灌进来，吹乱了他额前刘海。

沈星河微眯着眸子看向窗外，眼底流淌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

半个小时后，计程车停在一栋别墅前面，车停稳之后，沈星河便拿钱递给司机，然后径直走进了院子。

别墅灯火辉煌，沈星河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缓步往里走，远远地，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交谈的声音。

脚下的步伐一滞，他怔忡片刻，最终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推开虚掩的大门，里面的景象映入眼帘。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沈方海正坐在沙发上和对面的女人交谈着什么，听见推门的声音，两人同时看向门口处，见到站在那里的沈星河时，沈方海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

“怎么这么晚，吃饭了吗？”

沈星河看着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道：“吃过了。”

沈方海看他神态不对劲，便招呼着对面的女人，示意她离开，待她离开后，沈方海坐回沙发，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你还知道回来！”

沈星河没有搭理他的话茬，兀自换鞋走到冰箱里拿了瓶水喝了起来，一言不发。

沈方海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拍案而起，“你什么态度，怎么和父亲说话的？你真是长本事了。”

闻言，沈星河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回原位，随即走到他身前，抬眸与他对视。

他的眼中满是冷漠和嘲弄，“你不是早就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吗？”当初那件事之后沈方海就一直记恨这个儿子，甚至一怒之下说了重话，硬让他在篮球和亲人之间做一个选择。

没想到沈星河也是一样的倔脾气，一气之下竟然就离开了家。

“……”沈方海哑口无言，只觉得胸口憋闷得慌，“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那只是一时气愤的话罢了，谁知道这个兔崽子竟然记仇到现在，再说，家人之间哪儿有什么隔夜的仇。

“是不是胡说你比我更清楚。”沈星河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

“你……”沈父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们父子俩僵持不下，就这样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