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哥,陆海洋有点儿郁闷。
以前这丫头连名带姓直呼自己大名时,还嫌她没大没小,如今人家开口就是“哥”,又觉得扎心了,扎得可难受了。
他可一点都不想当这个哥。
“以前叫我名字不叫的挺溜的。”
“……”季繁星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严肃了神情,郑重了语气道:“抱歉,以前是我年少无知,不过以后不会了,我现在已经很深刻地领悟到敬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陆海洋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她青春洋溢的侧脸,满心忧伤。
敬老爱幼,这是在暗示他老?
他老?
想想也是挺老了,都过了三十一了。
杨旭的儿子已经上学前班了,如今季天朗也喜提爹了。
就连景瀚那家伙都狡猾地利用那时候的匿名贴,把当年被他吓走的人又气了回来,揪住机会直接把人拎去民政局公正了。
如今好像就剩他一个单身老狗了。
回头瞥了眼餐厅里拿着拨浪鼓一脸慈爱地逗着女儿的未来大舅子,想着自己还长路漫漫,陆海洋心底好不忧伤。
*
吃了一碗盛满祝福和温暖的饺子,又收了一摞红包,季繁星笑眯眯地跟众长辈道了谢,回去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工作。
本来年里这些天是没有安排事情的,却架不住蒋墨的电话轰炸。
蒋墨是季繁星的高中同学,后来学了音乐,长相出众,又有得天独厚的嗓音条件,大三的时候参加一档选秀节目,凭着一首原创歌曲一战成名,两人关系一直挺好,称兄道弟,只得答应他出来给他拍一套雪地写真。
不料才从客厅出来,却又被人堵在了门口,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和蔼可亲的陆海洋,季繁星两道眉毛忍不住拧成了波浪。
在他自顾伸手过来往她肩膀上探时,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陆海洋轻“啧”了一声,忍不住请捻眉心,指了指她的摄像包,“以前不是老嫌摄像机太重?我帮你拿。”
说着又伸手过去,这次被她直接挥手挡开,似不太理解陆海洋的行为,季繁星困惑地看了他一会儿,未几,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偏头轻嗤了声,嘲弄道:“我现在能背着它跑马拉松你信吗?在我爸我妈和叔叔阿姨面前,行,没问题,我可以全力配合你兄友妹恭,但现在,不在他们眼皮底下,我们两个就别互相为难了,行吗?你无所谓可我别扭,毕竟当年还弄的挺难看的。”
云淡风轻地说完也没等陆海洋回应,不耐烦地扒开他往院子外头走去。
挺直的脊梁骨,傲气又决绝。
陆海洋便愣在那里,直到季繁星彻底走出视线,才抬手抹了把脸,挫败地靠着门坐在了地上。
他为难她了,他居然为难她了。
可想想当年的事儿,的确是弄得够难看的。
伤了人家的心呐。
半晌儿,他舔了舔唇,低着头叹息般地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是那丫头,我也懒得理你。”
自作孽,那就自己受着吧。
*
在等了将近十分钟后,仍见不着一辆空车,甚至连各打车软件上也叫不到车时,季繁星掏出手机给蒋墨打了个电话,解释了下眼下尴尬的情况。
蒋墨他们也才出发,离得不远便说好顺路过来接她。
挂了电话,季繁星抬眼扫视了一圈,走向一旁的长椅,抽出纸巾稍微擦了擦,坐下来边等蒋墨边刷微博。
才打开热搜看了几眼,忽然感觉有车停在了自己前面,下意识还以为是蒋墨。
正惊讶他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抬眼却从降下的车窗里看到了一张阴魂不散的脸,弯起的嘴角瞬间又放了下去。
季繁星的反应陆海洋全看在眼里,压下心底的惆怅,厚着脸皮,笑着抬抬下巴说道:“上车,我送你。”
季繁星没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不善道:“我刚说的话,是不是不够清楚,需要我再说一遍?”
陆海洋却似没听到一般,油盐不进,眼底仍旧噙着笑,温温浅浅,“大年初一,都在家里过年,不好打车,去哪儿?这里不让停车,快上来,我送你。”
“……”脸皮练得挺厚。
季繁星颇为无语地又看了他一眼,索性不再理他,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陆海洋也不再劝,趁这功夫坐在车里安安静静地打量着她。
看着看着便不悦地皱起了眉,这丫头真的太瘦了,瞧瞧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儿,细得跟什么似的,他都忍不住担心哪天要被相机压得咔嚓一声断掉。
光顾着漂亮去了,也不操心多长点儿肉,不行,回头得好好给她补补。
摸出手机研究了会儿食谱,眼角余光瞥见坐在路边长椅上的人忽地站了起来,陆海洋慢慢勾起唇,倾身过去推开副驾驶的门,抬眼看着她,静静地等着她上车。
然而季繁星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背好摄像包转身往他车后头走。
陆海洋诧异了一瞬,目光追随着她扭过头往后看去,隔着四五米处停着一辆黑色保姆车,车门打开,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年轻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穿着挺潮流,白色T恤,军绿色长款羽绒拉链大敞着,趋近零下的温度腿上却只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
看着那男人伸出手来,陆海洋原本温和的笑容缓缓凝固在嘴边。
当季繁星笑意盈盈地搭着那男人的手弯腰上了车,他整张脸都气绿了。
保姆车快速驶离,陆海洋跳下车,绕去副驾那边狠狠地摔上了车门,安排徐秘书在外头折腾了一早上,却忽略了那丫头可以让人来接她。
独自郁闷了会儿只得拨通徐林昭的电话,无奈叹气道:“行了,让他们都撤了吧。”
然后站在路边低头审视着自己长年所穿的正装,咬了咬牙,抬腿上了车往反方向驶去。
*
坐在车里见蒋墨一直扒着遮光帘往窗外看,季繁星没忍住好奇,凑过去看了眼。
马路对面的路口站着许多男男女女,也不知在干什么。
“我们走的这边,后面那个路口也这样,据我研究,这些人好像是在排着队拦出租车,还有人站在旁边指挥秩序。”蒋墨拉下口罩解释道,放下遮光帘随口又叹了句,“才发现你们这附近的人素质够高的啊!”
季繁星眼皮跳了跳,也没听出他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只撇撇嘴坐了回去道:“怪不得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一辆空车,都给别人拦了。”
失笑地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扔给前排的助理小周,哼哼地笑着对着蒋墨一阵摩拳擦掌。
蒋墨眼皮一跳,警惕地往后靠了靠,拧着眉问她,“干嘛?”
季繁星挑了挑眉,笑得更为不怀好意了,“别紧张,帮你放松一下脸部肌肉,待会才能更上相。”
说话间两只魔爪已经伸了出去。
数分钟后,蒋墨捂着横遭劫难的脸,缩在座椅里神情愤怒地瞪着季繁星。
后者却捧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一边夸赞小周有天赋,抓拍技术一流。
把小周给得意的,愣是顶着蒋墨阴恻的目光,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季繁星照例精挑细选了几张出来稍稍修了下发微博,配文道:我们蒋墨哥哥的皮肤真是好得不得了哇,滑溜溜的,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我知道你们一定羡慕嫉妒恨了是不是?是不是?
可你们捏不着!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哈哈哈哈!
不过请大家放心,待会儿一定会把蒋同学拍的美美哒,等着我补偿你们呀!
看着自家爱豆正被某个女人疯狂搓圆揉扁的脸,微博底下一片哭天抢地。
清一色的:请放开你的魔爪,让我来!
季繁星抱着手机嘚瑟的不行。
*
蒋同学的粉丝们气死没有陆海洋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看着那丫头不知死活,在别的男人脸上作乱的爪子,自己气得几乎咬碎了牙齿。
铁青着脸满身寒气地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导购小姐原本犯花痴的脸一点点被吓白。
磕磕巴巴地问他是不是对衣服不满意,表示自己可以再帮他挑……
陆海洋却没搭理她,刷了卡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他从头到脚一身潮牌出现在季家门口时,季天朗惊得把奶瓶直接怼在了女儿鼻孔上,饥饿的小公主哇地便哭了起来,下一秒奶瓶进了嘴里,又马上止了哭声,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吧唧吧唧地喝起来。
季天朗把女儿往同样目瞪口呆的陈茜怀里一塞,走过去膜拜世界第九大奇迹般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盯着陆海洋看了许久,嘴巴里啧啧称奇。
黑色羊羔绒棉服,内搭红色兜帽卫衣,黑色牛仔裤,白色板鞋。
左耳垂上时隔十多年后再次戴起了闪瞎人眼的耳钉。
配上那张唯我独尊的冷脸,内勾外翘的桃花眼,乍一看,简直浪得人神共愤。
何笑和季繁星以前也没少给陆海洋买这种风格的衣服,可他除了西装其他的一概扔柜子里,别说穿了,连看都不看一眼,今天这是……
“我说兄弟,你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转性扮起嫩来了?”
陆海洋睨了季天朗一眼,也没说话径直走去沙发坐下,伸手想逗逗季小公主。
却被陈茜嫌弃他从外头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怕冻着小宝宝,赶去了另一边。
季天朗跟着过来,又盯着陆海洋那张臭脸研究了会儿,思及自家妹子不久前才发的微博,恍然大悟地摸着下巴笑起来,“啊~你这老狗跟外头那些小鲜肉争风吃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