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问他在说什么?!
以为季繁星是故意装傻,陆海洋在她醒来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窜上了顶,烧得他整个人都暴躁起来。
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才逐渐冷静下来,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问:“还给我装是吧?汪晨鸢都告诉我了,跑去跟人表白了?被人拒绝了?大半夜的,伤心欲绝在阳台上吹冷风?季繁星,倒是小看你了,我发现你可真是越来越能耐,越来越出息了哈?”
季繁星:“……”
莫名其妙被陆海洋噼里啪啦一通训,季繁星病中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彻底懵了,怔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他在说什么,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汪晨鸢。
见她眯起眼睛冲自己呲牙一笑,尔后摆出一副解气又得意的样子,季繁星才算明白过来,陆海洋八成是被汪晨鸢故意给骗了。
以为她这个妹妹被人欺负了,才会暴躁地连自己都骂,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口中的混蛋正是他本人。
啧!
季繁星嗔了眼汪晨鸢,没憋住无奈地捂着脸笑起来。
陆海洋却被这笑容刺激的脑门儿青筋直蹦,胸腔中的无名之火越烧越旺,须臾,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骂道:“季繁星你是在笑吗?啊?还笑得出来?你脑子是不是被烧坏掉了?”
季繁星:“……”
抬眼看了看盛怒中的陆海洋,见他浓眉扭曲,气得手指头都在抖,季繁星才努力地把笑憋了回去。
可确实挺好笑呀,憋屈了这么久,终于有人光明正大地替她出了口气,她还不能笑笑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便梗着脖子仰着脸怼了回去,“你脑子才烧坏了呢!”
陆海洋:“……”
季繁星在陆海洋面前向来都是温温和和一副好脾气乖妹妹的样子,鲜少听她这么带着态度不客气地跟自己说话,陆海洋不太习惯地怔了下。
结果就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憋死,瞠目结舌地盯着鼓着脸颊瞪着自己的人看了半晌儿,他咬着牙齿,偏过头闭着眼睛连连深呼吸。
行,你是个病人,老子大度,不跟病人计较,谁让老子是当哥的呢!
最终他只得重新坐下,努力挤出一脸别扭的笑来,放柔了语气,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对季繁星说道:“既然人家不喜欢,咱就别强求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满大街蹦跶的都是,想要什么样没有?嗯?就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后面一句“你喜欢什么样的,告诉哥,以后哥帮你物色”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季繁星脱口道:“可就算满大街蹦跶的都是,也没有我想要的那个。”
因为我想要的从来不在外头,他一直就在我眼前,可我却连喜欢都不能让他知道。
“你不要劝我。”她有些丧气地垮了肩膀,垂下眉眼。
谁告诉她应该死心,她都能装作没听到,毫不在意继续傻傻地等,唯独陆海洋劝她放弃的时候,连心痛都得忍着,而他却对这种残忍毫不知情。
“你真的不要劝我,即便我知道自己的执着可能创造不出任何奇迹,也得熬到我这份热切彻底凉了才能作罢不是?因为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这点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季繁星幽幽地说完才又抬起头,目光里前所未有的坚定让陆海洋有一瞬的怅然。
这小丫头都能拿他的经历来反驳他,并堵得他哑口无言了,长大了啊,呵,这感觉还真他妈的让人无力透了!
半晌儿陆海洋闷闷儿地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在季繁星额头上轻轻地点了下,语气十分无奈地道:“就是因为清楚我才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你,自以为有一腔引以为傲的热情和孤勇,固执地追逐注定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到头来不过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诠释了一个字——傻。”
而且傻透了!
*
玩了几天失踪,一堆事情等着陆海洋处理,没一会儿催他回公司的电话就来了上十个,只得嘱咐了几句匆匆离开医院。
瞪着被关上的门,汪晨鸢愤懑地比了个中指,心道:你最好祈祷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对我们家小星星产生超越兄妹之外的感情,否则我就坐等你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诠释另外五个字,哼!
回头见季繁星掀开被子下了床,汪晨鸢赶忙走过去扶着她,“干嘛呢,想上厕所?”
季繁星摇摇头,然后弯腰穿好鞋,借着汪晨鸢的胳膊站起身,故意单手捂着心口,蹙眉伤心道:“又被扎心了啊,可疼可疼的了。”
汪晨鸢皱了下眉,顺着问:“那还喜欢吗?”
季繁星沉默了下,点点头,“喜欢。”
刚被陆海洋的冥顽不灵给气得半死,汪晨鸢这会儿特看不得季繁星这副没出息的倔样儿,嘴角一抽,翻着眼皮哼了声,“那就活该,疼着吧,疼着疼着有天就不疼了。”
季繁星扯了下唇没说话,到了眼下这般境地也有些自暴自弃了。
行,就疼着吧。
如果陆海洋真对她无意,那就但愿不疼的那天能早点到来。
“晨鸢,陪我出去走走吧。”
前有陆海洋的三个字警告“看好她”,汪晨鸢也不太敢由着季繁星放肆。
遂叫来长嘴了的那位男医生,本想让他帮着劝阻一番,却不料他给季繁星量了体温又用听诊器听了几下后一本正经道:“我看了下外头没风,四点多太阳也不晒,多接触下新鲜空气,病才好的快,少逛会儿就回去吧,别吃生冷的东西,还有按时吃药。”
汪晨鸢就只剩下磨牙的份了儿。
然而说出去走走的人才走出医院便累得惨白着一张脸直喘气,见状汪晨鸢也不多跟她啰嗦,直接打车回了南江花园。
回去后汪晨鸢简单地煮了个粥,盯着季繁星喝完,吃了药,二话不说推着她去楼上睡觉,自己则坐在客厅里,直等到夜幕降临时分,陆海洋回来。
她站起身连个招呼都没打,撇着嘴嫌弃地看了陆海洋一眼,直接干脆地换鞋走人。
*
季繁星并没睡得很沉,陆海洋开门进来时她就醒了,于是因为在医院里受了气,这几日天天盼着能见到的人,真的回来了,这会儿又别扭地不想见到了,于是便闭着眼装睡。
所幸陆海洋并没有在她房间里停留太久,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再烧起来又转身走了出去。
对面的开门声响起,季繁星缓缓睁开眼。
起风了,模模糊糊地还能看见窗帘在小幅度地晃动着。
出了会儿神,她闭上眼往里缩了缩,薄薄的空调被遮住大半张脸。
又躺了会儿,季繁星撑着床坐了起来,倾身拍开床头灯,一垂眼便看见了那袋在小区外头的药房里买的碘伏、消炎药粉和纱布。
当时还被汪晨鸢捶胸顿足地批评了一番,说她就该狠狠心让陆海洋自生自灭去。
在病房里闷闷生气的时候季繁星还能忍得住视而不见,不予理会,可这会儿那些气已经全部自行消化干净得一点儿不剩了。
陆海洋右手上裹着被血渗透的纱布的情景一遍一遍在眼前晃动,就心疼的不行。
毫不犹豫套了件外套,拎着药便跳下床往对面去。
打开门,抬眼恰见陆海洋擦着头发从隔壁的卫生间里出来,季繁星脚下顿了顿,下意识地便去看他垂在身侧的右手,纱布俨然已经被水浸透,此刻被血水晕染得格外让人揪心。
季繁星顿时皱了眉,在陆海洋开口询问她身体状况前,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拉回他房里,把人按坐在床头,又搬来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瞥了眼被她搁在床头柜上的药,陆海洋不觉弯了唇,在医院里也没见她吭声,还以为她没发现自己的手受了伤,虽然挺可耻仍然小小地不爽了下。
忽地又想起有次打篮球不小心磕到胳膊肘鲜血直流,这小丫头抱着自己的胳膊哭的稀里哗啦,去医院包扎的时候,更是捂着眼不敢看。
陆海洋就想阻止她,可是话在嘴边转了几秒却又收了回去,因为他发现看着她低着头,秀眉紧蹙的紧张心疼的样子,自己心底竟意外地畅快起来。
从医院出来就一直萦绕在心底,且怎么都驱之不散的郁闷也慢慢地随之散开。
便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腕,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圈圈扯开纱布。
最后一层被揭开,红肿的伤口彻底暴露出来,乍看之下确实很严重,尤其是中指关节处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季繁星瞬间便红了眼,心疼地问:“这是怎么弄的啊?疼不疼?”
陆海洋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偏头咳了下,才回道:“就不小心磕的,大老爷们儿皮糙肉厚,没事儿,不疼!”
想了想,又有点于心不安,拍了拍季繁星的手,示意她松开,“还是我来吧,害怕看就转过去,等下帮我绑下纱布就行。”
不料刚要收回手准备自己处理,却被季繁星蛮横地给拽了回去,并厉声斥他:“别动!”
然后伸手拿过棉签沾了碘伏药水,睁大了眼睛,很轻很轻地在伤口周围涂抹了一遍。
许是她买的消炎药粉有些蛰,撒上去时,明显觉得陆海洋的手瑟缩了下。
季繁星立刻停下动作,抬起头抱歉地看着他,“弄疼你了?我轻点,你忍忍,很快就好了。”
说着捧起他的右手对着伤口上轻轻地吹了吹。
温热的气体缓缓拂过手背,陆海洋怔了怔,看着低着头专注小心地给她处理伤口的小丫头,心底蓦地划过一丝异样。
后来的时候他才知道那种感觉不是得意于自己有个贴心的好妹妹。
而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