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鱼楚英面前的月老,面色发狠,手掌聚了一团黑气,朝着鱼楚英的肩膀抓去,意外的,鱼楚英竟然躲开了。
鱼楚英想不到他会躲开,月老更想不到。他继续出第二掌,鱼楚英侧身一躲,一掌打到身后茅草屋的墙壁。
墙壁竟被凿空一个洞。
鱼楚英越来越慌,她将脚边生锈的铁剑踢起,握在手上。
“你放我离开。不然我杀了你。”
月老感到了自己的脸上有液体流下。
“这是什么……”月老摸向右脸。
伤口渗出血迹,嘶嘶嘶冒着凉气。
虽然他反应够快,躲开了袖箭,袖箭还是划伤了右半边脸。
鱼楚英道:“叫你内力使不出的东西。只有我有解药,你把我杀了,你也会死。”
月老冷笑:“你太小看我了。我死之前,一定可以杀了你。”
接连又是三掌,但次次落空,最后一掌差点被鱼楚英的剑伤到。月老不敢在托大,也将脚边废旧的剑踢起。
鱼楚英朝月老挥舞《七贤剑法》的一招,横扫,竖劈,显示不俗的狠劲和灵活,但是比起月老,她的剑法还是笨拙。
只需一招,鱼楚英手中剑被打掉。
“你的内力不是……”鱼楚英诧异不已。
“掌法的确依靠内力,但是剑法,对付你,绰绰有余。”
手中空空,她不甘心,试图再取旧剑,但月老不会给她机会。趁着鱼楚英发愣,一掌打到她的左肩。
若不是他的内力受制,鱼楚英非死即伤,但是这一次,她只是打飞,跌落茅草屋内,扬起满屋的稻草和灰尘,胃中翻涌,吐出丝丝血迹。
“你爹那么蠢笨,被人陷害还是帮人讲好话。这样的人,竟然生出你这个奸诈的女儿。但是生的漂亮,随你娘亲了。”
鱼楚英擦掉嘴角的血,嘴角苍白,瞪眼过去。
“我们是同窗。他与你娘成亲时,我还去吃酒了,吃的就是桂花酿。说起来,你也叫我一声叔叔。”
他走到鱼楚英身边,不知为何,弯腰下去,忽然又站直身体,手中已经紧握一把钥匙。是鱼楚英被打飞落到茅草屋内,从袖中遗落,她并不知道。
月老暗中窃喜,果然还是我的。
“小姑娘。我知道你舅舅与你娘关系不和,我只问一句,你舅舅对你好么。”
“舅舅对我当然好。”鱼楚英瞪着月老。
“那就好。你说我将你虏走,他会不会以《七贤剑法》来换。”
“你休想。”鱼楚英气急,嘴巴又涌出一口血腥味。
月老仰天大笑几声,今天可真是幸运。
他回头看向摆在院内的木箱,木箱里的东西,他觊觎很久,这次终于落到他的手里。
“待我打开木箱,我将会成为武林第一人……”
“你不能动木箱。”鱼楚英大喊。她欲要阻止,可伤势牵动,只能勉强站起,一步也走不得。白白着急。
月老道:“木箱里可是好东西呀。”
贪婪的目光徘徊,普普通通的木箱里,藏着可是汹涌翻腾的**。
谁都不能阻止他得到木箱内的东西。
“谁!”月老突然道。
耳朵忽的动了动,听到稻草与脚底摩擦的声音。
鱼楚英最先大喊:“薛叔,是你么,薛叔,保住木箱。”
“薛杜青?”
等了一会,来人竟然不动了。
月老大叫:“薛杜青,你不要故弄玄虚!”
他紧握剑柄,好似很害怕薛杜青。鱼楚英多看了月老一眼,存下疑虑。
此时那人走近院内,他不是薛杜青,粗布短褐,身材略高,一张惨白的脸,双眼透出冷漠,正是段凡心。
月老对段凡心的面貌,有些熟悉,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兄弟,我不知你身份。可否报上姓名。”
“不可。”段凡心冷冷回道:“我来救人。”
月老一愣,哈哈大笑,竟然越发的好奇。
“拿什么救人。”
段凡心不言,在月老和鱼楚英的注目下,弯腰蹲身,左手拾起一把生满铁锈的剑,随即望着月老。
月老心中大为惊讶,此人沉着冷静,又是左手剑,搜肠刮肚,他竟然搜寻不出左手剑有此相貌的高手。
“小兄弟,我内力已封一半,我们切磋为主,行走江湖,以后要交个朋友。”月老道。
“我身上也有伤,还请手下留情。”
段凡心简单利落耍了个剑花,先发制人,刺向月老。剑花看似随心,其实是感受剑的重量和材质,以此调整用剑的力道。
月老侧身竖剑挡住,两剑交错,段凡心随即使出‘寒花飞剑’,二人正式交锋,五招过后,但处处打平。
剑剑相拼时,月老问:“几岁开始练剑。”
“四岁。”段凡心回答。
月老道:“我从未见过你的剑法。”
段凡心道:“但是,我见过你的剑法。剑身后退,诱敌来犯,然后上挑,再横与对方颈处,是岭南谭家的《十九路剑法》第三式。”
当时当下,月老就是这个剑招,他将剑上挑,随即横剑于段凡心颈处,只是,被段凡心不上当。月老挑剑时,段凡心反手脱身,持剑后退。
段凡心道:“此招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颇为凌厉,但是不好用。而且《十九路剑法》遗失过。”
月老皱眉,随即又使了一招与岭南谭家的《十九路剑法》的不同的剑招,出招缓慢,但是威力极大,更为厚重。
段凡心一边接招一边说:“出自甘肃秦家。但是你并不是秦家的人。秦家的剑谱曾被一个叫做鹿老怪的人捡走又送回,鹿老怪会不会就是阁下。”
月老不答,收起漫不经心的试探,又换了一套剑法。
是一套极其诡异的剑法。
正如昨夜试探那样,月老的气息曲折如溪,但不似溪水缓慢,而是急迫且刁钻,用到剑上,那便是变化多端,诡谲万千,如云雾一般捉摸不透。
段凡心道:“《云雾剑法》,二十年前有位书生登山遇云,翻腾壮观,遂创剑法。巧了,此人也姓鹿。”
看来,段凡心已经认定月老就是鹿老怪。
一段急速对招后,二人暂时收招。
段凡心道:“还有什么剑法,你未偷过。”
鹿老怪哈哈大笑:“生平最大乐事,便是搜集天下武功。我取过很多剑法,但是都还了,不算偷吧。不过创《云雾剑法》的鹿贤玉就是被我杀的。一本毫无用处的剑谱,藏着掖着,以为是什么宝贝,叫人笑掉大牙。”
说完,眼眸一冷:“接下来,我可不会逗小孩子玩闹了。”
鹿老怪方才的确是在逗小孩子玩闹,几乎未曾用力,现在他的剑,狠辣,迅捷,且取百家之长,融谭家的《十九路剑法》的凌厉,秦家剑法的厚重,《云雾剑法》的变化,还有许许多多剑法的优势,汇聚己身,成功化掉段凡心的‘冷月溶溶’‘花影重重’,甚至一直压制。
在旁观看的鱼楚英则是眼花缭乱,虽不懂高深剑法,但她只觉得,方才两人是真的在切磋,现在是要见血的,而且段凡心是下风。
已经尝了胜果的鹿老怪有些得意洋洋,他这个人,只要得意就会忘形。
稻草,剑柄,或者锄头,凡是可以用到,他都要在打斗的空隙挑起,然后朝着段凡心的方向击飞,以此显示自己剑法不凡。
稻草,剑柄皆可躲过。至于生锈的锄头,可叫段凡心吃了大亏。他以剑劈开,从容应对,但是铁屑飞到手边他大惊失色。
这可是中午的铁屑,温度极高。
他迅速收招,收掉所有的内力,但还是被碎屑击中,寒热交碰,当即跌退。站稳后,鹿老怪不给任何反应时间,一剑刺过来。
这一剑可真是看出鹿老怪的二十年功力。既快又猛。不死也要伤半条命。
可是为什么会打不过鹿老怪。
鹿老怪出剑后的几秒,段凡心忽的闭上了眼。他已经生出无计可施之心,这是从未有过的对战情形。
鹿老怪集众家之长,但不可避免,也集合众家之短,所以,他不是不可战胜的,段凡心本可以打过他,但是为什么不可以。
对战时刻,生死关头,段凡心竟然闭眼。鱼楚英真想替他上阵。
“他的剑刺过来了!”急得鱼楚英大叫。
心念一动,剑到风急,段凡心只以简单竖剑相抗。
两剑相拼,段凡心的剑,拼掉一个豁口。继而,豁口后,有一处裂纹。
鹿老怪嘿笑:“左手剑,托大了。”
段凡心不言,只是盯着鹿老怪的剑。
鹿老怪好奇看向自己的剑,剑身无端生出寒气,紧紧包围。还有手臂,也有寒气缠绕。现在可是江南初秋。
这是什么奇怪的剑法。
他运功试图化开寒气,剑却碎成两半。
段凡心终于露出笑意。
对战之前,他早知鹿老怪会许多剑法,这就成了他的负担。每每出招,他都要思索鹿老怪要出什么招式,而不是思索自己该出什么招式。
之前一直被压制,只怪他太在意对手。
“承让。”段凡心说完,随手一扔,裂纹锈剑稳稳插于地面。
鹿老怪望着自己的剑,而泛着寒气的手臂,脸色是风云变幻:“好好,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我不知道的武功。”
说话间,鹿老怪心里已经思索几个来回。
不知此人身份,且剑法奇怪,还是小心为妙。他左手又无法持剑,内力比方才还使不出了,继续打下去,未必有胜算,不如先走为上。
木箱之物,以后再图,他不信鱼楚英的舅舅萧嵩狮子胃口,一口将木箱内的东西全部吃下去。
说罢,鹿老怪飞身至茅草屋外。
“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再战。”
他大笑三声,不知去向。
段凡心勉强撑住身体,他现在越来越受不住热了。
他走到鱼楚英面前,与鱼楚英对视一眼,血液蓦的翻涌。他压抑住奇异的感觉,伸出左手,尝试扶起她。
鱼楚英望着段凡心苍白的脸,因为病态削去几分俊朗,增加一丝惹人同情的虚弱,不知道为何,无缘无故生出女儿家的扭捏之态。
她避开他的手,自己挣扎往外走。
“你是谁。薛叔呢。”她边走边问,走得很是吃力。越是吃力,心里越是忍不住骂鹿老怪,等她抓住鹿老怪,要他好看。
“是他让我救你。需要我扶你?”段凡心眼有担忧。
“我自己可以。你还没有说,你是谁。”鱼楚英扶墙,走到院中,听着身后没了声音,难道他死了。她猛地回头,段凡心倒是没死,而是停在在门口,低头捡起一件东西。
她心头大惊,钥匙是何时遗落的。
她大喊:“是我的。”
然后目光灼灼看向段凡心,心中却是忐忑难安。因为段凡心并没有立刻还给她,而是好奇打量钥匙。还好,还好,段凡心只是看了一眼,就将钥匙递过来。
鱼楚英暗暗松口气,接过钥匙,柔声道:“谢谢。”
段凡心的目光只在鱼楚英的脸上稍作停留,转头说道:“走吧。”
对于自持美貌的女人,任何对她的无视都是一种羞辱。
鱼楚英望着段凡心的背影,生出无名之火。
她努力快走了几步,跟在他的身后,笑意盈盈:“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你叫什么名字。我总要知道你的名字,才能报恩。”
不问还好,这一问,段凡心比方才还要无视她,连头都没回。
“你无需报恩。告辞。”
说完,快步走出茅草屋,鱼楚英身上有伤,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