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文 你看不懂 第5章 Chapter5.维港

颜回没有手机，失踪等于失联。

计妄驰只能根据酒店门口门童指引的方向一边问一边找，他这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

颜回顺着路边买的地图七拐八绕，由于方向感不是太好，时不时还要停下来问路。

见他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背着个大号旅行包，打扮的像个洋学生，街边几个混混很快瞄上了他，几番眼色勾连之后，颜回被这伙人堵在了小巷里。

“抢嘢！”

颜回不懂粤语，但看这架势也明白是想干什么了，几个地痞没能破坏他旅行的好心情，他从容地从兜里掏出一沓纸币递给他们：“就这些，想要就拿去！”

这点钱自然是满足不了贪心的马仔的，带头的小混混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抽出兜里的利器轻轻在颜回脸上拍了两下，这个细皮嫩肉的学生崽好像激起了他的兴趣。

他竟下流地模仿起了颜回的口音，蹩脚的普通话从他臭气熏天的嘴里喷出来，他说：“小崽，手机、钱包、卡统统交出来！”

颜回被熏得差点把早饭吐出来，扭头躲避时脖颈两颗小黑痣无意间乍泄，大概是肤色肤质的原因，这东西长在他身上就凭空让人想摸一摸。

小马仔的手不自觉伸向颜回的脖颈，还没碰到人，下三路就猝不及防狠狠吃了一脚，整个人疼的蜷缩在地上打滚。

众人见状三三两两围了上来，带头的那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大手一挥示意其他人不用动。

这种弱鸡他要是不能一个人收拾了，那他今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只见他目露凶光抽出刀狠狠刺向颜回，千钧一发之际，颜回一躲一挡一挌，尖刀“嘭”一声落在地上。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颜回又稳又准照着那人下巴某处狠狠一拳锤过去，才刚还耀武扬威的古惑仔瞬间再次倒地，那双不知从哪偷来抢来的高级运动鞋随着主人无声地抽动。

常年大陆香港两头跑使得计妄驰能说一口地道的粤语，颜回相貌出众，普通话标准，计妄驰没费多大力气就从路边水果摊阿婆的嘴里套到了颜回的去向。

阿婆见这帅小伙出手阔绰买了她一大盆草莓，于是乐呵呵地告诉他，那个男娃娃往巷子里去了，接着又小声附在他耳边说看见有几个小流氓跟着他进去了就没再出来，提醒计妄驰要当心。

计妄驰神色凝重地道了谢，水果都没拿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倒了一个还不够，又缠上来一个四眼仔，厮打间颜回身上也挨了几拳 。为了一招制敌，四眼仔趁其不备举起手刀就要往颜回后颈上劈，这一下要是中了颜回轻则昏迷重则很难说了。

幸而颜回闪避及时，但四眼仔的行为无疑惹怒了颜回，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人要得寸进尺？

颜回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须臾之间他拾起了地上那把刀，四眼仔扑过去要抢，争夺中颜回反手狠狠刺向四眼仔的肋骨中间。

旁人见了血都不敢贸然动作了，颜回却如同向他们演示般抽出刀又换了个位置扎了进去，寒光扫过余下的小混混，声音不大却异常冰冷，“还有谁要上？”

计妄驰追过来就看见颜回身前站了两个瑟瑟发抖的小流氓，地上躺着一个抽了的，还有一个被颜回踩在脚下，涓涓血迹散落在地上。

计妄驰心里一紧，大喊了一声：“叶天！”

被叫的那人却毫无反应，似仍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

等察觉到急促的脚步声，颜回猛地回过头，二人四目相接时，颜回略显骇人的目光被计妄驰尽收眼底。

颜回捡起打斗中丢在地上的背包，拍了拍又重新背回身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你还好意思问！”提起这个计妄驰就来气，但眼下不是同他计较的好时候。

他先是拉过颜回绕着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接着蹲下查看了两人的伤势，为了以防外一抽走了刀，又从兜里掏了点钱塞给腿肚子发软的哥俩，告诉他们救护车一会儿到，不想留案底就别声张。

酒店的房间里，计妄驰小心翼翼地给刚洗完澡的颜回擦药，除了嘴角、胳膊、腿上明显的淤痕以外，身上肯定也有。他心里有气，说话也带着股冷意，命令道：“衣服掀开。”

颜回别过脸：“不用。”

计妄驰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上手就把他的浴袍掀开了一个缝，颜回却如同避蛇一样推开他，接着夺过他手中的药，一个人钻到浴室里去了。

计妄驰小声嘟囔了一句：“真行，还锁门，又不是小姑娘，再说我看上去很像色狼吗？”

颜回足足在浴室里龟缩了快半个小时才出来，就在计妄驰以为他是不晕里面了准备破门而入时，浴室门开了。

计妄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你看着跟林黛玉似的，还真有两下子，我以为一阵风就能把你吹倒呢。你一失踪，把我吓得血压都高了！人不生地不熟的，真怕你出点意外。”

颜回冷冷看着他，“你好像很关心我？”

计妄驰急了：“废话！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白眼狼啊？”

“那你刚才不怕吗？”颜回问他。

一提这个，计妄驰眉毛撩起八丈高，“又废话！怕啊！你知道哥哥找你找得多努力吗！逢人就问，你不知道我……”

“不是这个！”颜回打断他，“我刚才的样子，你不害怕吗？”

计妄驰一顿，他没想到颜回在意的是这个，于是故作思索了两秒，接着轻笑道：“哥哥打架斗殴的时候你还学龄前儿童呢！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胆小无脑啊！撒了一地的钞票，那几个人的打扮，一看就是地痞流氓劫财未遂，备不住还想劫个色。”

说到这他脸不自觉红了一点，语气也愤慨起来，“正当防卫有什么问题吗？碰上我，他们只会被修理得更惨，再说你那两刀只是看着唬人，又没真把人弄死了，我为什么要怕？”

颜回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见他不说话，计妄驰反客为主，“那你知道我刚才听阿婆说你被小流氓缠上了，冲过去看见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妈的！来晚了！失去了这么好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颜回终于被他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套路用来追小姑娘应该无往不利……”

计妄驰心想我可没追过小姑娘，嘴上却换了个话题：“你看你这离开我这么会儿功夫就挂了彩，接下来就跟我混吧。哥哥童年在这长大的，特别熟，你就当我是免费导游呗！想去哪儿跟哥说，有几家特好吃的小店，只有当地人才知道，你乖乖听话，哥哥带你吃个遍。”

颜回被他这几声哥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刚软了一点的心瞬间又封了层壳，无语道：“我不记得我有跟你结拜过。”

计妄驰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有些气结：“首先，你大一，我研一，我比你大，叫哥哥符合客观事实；其次，从外貌上说，我第一次见你，我说的是在理发店那次，我当时还以为你是未成年呢；最后，我义务给你当陪练这么久，你叫我一声哥都要讨价还价吗？小没良心！”

颜回：“……”

于是在半个东道主的盛情邀请下，颜回的香港单人行变成了双人行，不得不承认计妄驰是个极其优秀的导游，从不驳回游客的任何主观意愿，颜回对哪儿感兴趣，他就先讲个客观真实的大概，最后拿主意的权力全部交给颜回。

几天下来，颜回发现自己非但没后悔跟他同行，还发自内心觉得计妄驰给这趟旅程添了不少惊喜。

“这儿可真美啊！”

坐在中环摩天轮上俯瞰着璀璨星空下的九龙半岛和香港岛，颜回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计妄驰从未见过他这个表情，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轻轻上翘，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宁静柔和的味道。

这些时日的短暂相处，颜回的态度大都是礼貌客气下的冰冷疏离，所以他不愿错过一丝接近这副皮囊下真实的机会。

“我小时候第一次来也这么觉得，长大之后见过了更广阔的天空，再看这林林种种的高楼，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压抑，后来才知道楼距、楼高带给人的压抑是客观存在的，在哪儿都一样。”

“或许吧。”

颜回颔首，“环境、空间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影响人，不过你有没有听过西塞罗的一句话？他说幸福的生活存在于心绪的宁静之中，我想我此刻的感受就是趋近于此吧。”

“这大概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真心话。”计妄驰突然没来由地想。

颜回在他面前从未提过自己的事，这段时间二人同吃同住，颜回亦从未跟家中有过任何联系，可他的着装打扮、言谈举止又明显来自富庶之家，还有那天在路边接他的那辆G65，后排坐着的那个儒雅的男人是他父亲吗？

“喂，该下去了，坐了两圈你还没坐够呀！”

两人的座舱停在地面，颜回推了推坐在外侧怔楞的计妄驰，心有千千结的计大少干咳一声，急忙拉着人下了轿。

“你刚才也说了，这么美的景色怎么能不拍照留念呢？我找个路人帮咱们拍张合照吧。”

计妄驰拉着他的手还没放，另一个手就要去掏手机，察觉到颜回的挣扎，计妄驰很快松开了手，“怎么？不喜欢拍照。”

颜回抬头望向夜空，淡道：“美好的东西留给眼睛、大脑和心就足够了。”

计妄驰早就发现他对电子产品的抵触，他忍不住伸出手重重揉了把颜回浓黑稠密的头发，笑道：“讨厌留长发、讨厌吃饭、讨厌手机、讨厌拍照，你还有什么讨厌的？”

他把手机塞进兜里，花了500块让路边带了拍立得的好心游客帮他俩拍了两张合照。

第一张拍完，好心游客抽出相纸借着月色看了看，接着对颜回笑道：“弟弟表情太僵硬了，笑一笑，靠哥哥近一些。”

颜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计妄驰不由分说地搂住了。

快门按下时，颜回的表情仍是略显惊讶的，计妄驰却把嘴角高高扬起，两颗小虎牙也不合时宜地漏了出来，谁都没想到这无心插柳的反差落在相纸上却显得格外的生动。

计妄驰道谢之后接过两张相片，心满意足地欣赏了片刻才递给颜回，“喏，一人一张，你先选。”

颜回的目光在相片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乖乖抽走了第二张。

计妄驰贼笑着把剩下那张小心翼翼塞进自己的钱夹里，随后又揽住了颜回，晃了晃他的肩膀，故弄玄虚道：“走，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