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文 你看不懂 第13章 Chapter13.惊变

返程路上，计妄驰把他常听的车载音乐挑出来让颜回挑：“喜欢通俗、古典、还是摇滚？”

颜回沉默了一会儿，“都不喜欢，我讨厌音乐。”

计妄驰有些诧异：“连周杰伦都不喜欢？”

“没有喜欢他的场景。”

见他不解，颜回接着补充道：“你们不都是学生时代特别喜欢他吗？青春洋溢、暧昧告白、早恋分手，我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来欣赏他。”

计妄驰领会到这话里蕴藏的深意，但一时不知如何化解，只得干巴巴道：“你现在听也不晚。”

说着便自作主张地点开一首流行乐，动人的画面随着歌手颇有质感的声音娓娓道来。

颜回放松精神，闭着眼睛静静欣赏了一会儿，就在计妄驰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小孩儿突然说了一句：“这好像不是周杰伦的声音。”

“你耳朵还挺好使的，确实不是他的，但你不觉得这首歌蛮好听，而且还蛮贴合我们俩吗？”

你在左边我紧靠右

第一张照片

不太敢亲密的

属于我们俩的

脸庞太天真了

……

颜回顺着他的话品了一会儿歌词，忍不住哼笑一声，“你一直这样吗？”

计妄驰不明所以：“哪样？”

“喜欢有仪式感的恋爱，每个喜欢过的小姑娘都要带着爬爬山看看水，拍几张照，送她回家的路上再哼几首精心挑选的情歌。”

计妄驰冷着脸不吭声。

颜回却滔滔不绝，“有研究表明，音乐是一种特殊的符号，可以同人的记忆不自觉捆绑。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不经意间听到记忆中某个特殊节点常听的歌曲，过往的记忆会被唤醒，人也会情不自禁在精神上故地重游……”

计妄驰本以为能赶上最后几秒的绿灯，没想到他有些高估了前面的司机，一脚明显带着火气的急刹把副驾上的人狠狠震回了椅背。

颜回的表情有些诧异：“你好像生气了。”

计妄驰没搭理他，他再次感受到颜回这个人是真的有些分裂，像是用某些特殊材料拼凑而成的，有时候天真烂漫得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有时候又牙尖嘴利的很会戳人心窝。

计妄驰明知道万花筒没有哪一块可以单独拎出来，必须要拼在一起才是真正完整的他。可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生气，自己在那孩子心里就这么糟心、不堪的花花公子吗？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板着脸一字一顿道：“想知道我的情史可以直接问，不需要用这种冷嘲热讽的方式。”

颜回一路上一直懒洋洋的眼神这才汇聚起来，后知后觉自己随口调笑的话落在别人耳朵里竟九转十八弯跃进了相当歧义的一条路。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说什么都好像在找补。

计妄驰嘴角紧绷的要命，“不管你信不信，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流连花丛，爱心泛滥。”

颜回从他这一板一眼的严肃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委屈，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值得信任的从来不是计妄驰。

两人一路无话，单曲循环的车载音乐也一直没有人伸手去关。眼看到了市区，颜回突然出声纠正他：“往历城大道开，我不回别墅区。”

计妄驰一时想张口问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揽胜稳稳停在小区门口，这是兆城偏郊的一处住宅。早些年也算是富人区，可随着土地扩建、城市规划等不可抗力因素，这里逐渐变得荒凉，很多老住户陆续都搬走了。

彦英过世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

往日里寂静的小区此刻透着一丝不同寻常，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还不待说话，街心花园突然有人叫喊着：“快去看！跳楼！六号楼有人跳楼！”

颜回心里咯噔一下，跳下车拔腿就往人群涌动的地方跑，计妄驰也火速锁上车跟着他跑。

六号楼楼下已经被好事群众围得水泄不通，顶楼的天台上果然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从气质上推断应该不到四十岁。

人群里有吆喝着报警的，有叫消防大队的，还有叫救护车的，也有不少好事的叽叽喳喳嘀咕站了这么半天怎么还不往下跳的。

所有嘈杂的声音在颜回看清女人脸时都变得不复存在，他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

计妄驰赶忙搀住他，心中顿感不妙，果然他听到颜回小声喃喃道：“那是……我妈。”

计妄驰心下一惊，随后强行镇定道：“别慌，不能喊她，她突然看见你容易激动，走，我陪你上去。”

颜回脸上难得流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畏惧，慌不择路地跟着计妄驰往楼上跑，心跳快到随时能从胸口蹦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跑上天台，纪敏没有察觉，视线仍眺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颜回在她身后悄悄靠近她，声音被刻意压得低且温和：“妈，你这是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失神的纪敏，她猛地回过身，眼眶里的泪再也盛不住。

明明几个小时前，得知一切真相的她还有好多话想对颜回说，可此刻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声哽咽。

她说：“小回，妈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颜回借着把手递给她的动作不断地靠近，轻声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妈，我错了，我不应该离家出走，都是我的错，你把手给我，我跟你回家。”

见她犹豫不前，计妄驰小心翼翼跟在颜回身后帮腔：“是啊，阿姨，您先下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颜回……他不是离家出走，是我，是我邀请他来我家玩的。阿姨对不起，是我们不懂事，您快下来，那上面太危险了。”

纪敏死死盯着计妄驰，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计妄驰以为她不信，急道：“是真的，阿姨。我是颜回的朋友，我叫计妄驰，我们冬令营认识的。”

颜回连忙补充：“是，妈，他是我朋友。”

纪敏哀伤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走片刻，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朋友？我们小回终于有朋友了。”

颜回趁她分神，猛地扑过去把她拽下来抱在怀里，纪敏这才意识到颜回已经比她高出这么多了。

他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纪敏的后背，宽慰道：“是的，妈妈，我终于有朋友了，你不是说过吗？等我成年就好了，你是对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计妄驰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楼下的部分好事人群也在嘟囔了几句之后渐渐散去了。

纪敏缓缓推开颜回，冲他身后的计妄驰招手，虽然妆容早已哭花，但计妄驰还是能鉴别出她年轻时候的美貌。

她伸出手轻握着计妄驰的臂膀，笑着问他：“孩子，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阿姨没有听清。

计妄驰的表情相当恭敬：“阿姨，我叫计妄驰，言十计，取妄自翱驰的意思。”

纪敏点点头，“真好听的名字，你爸爸妈妈一定很爱你。”

说罢又把目光移向颜回，语气里满是内疚：“这么多年，我对小回有很多亏欠，导致他的性格有些问题。阿姨希望你不要介意，有空多陪陪他，这些年他一直很孤单。”

计妄驰心中大恸，下意识揽住了颜回，信誓旦旦地说：“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陪伴他的，况且我也从不觉得颜回有什么问题，我家里人也都很喜欢他。”

纪敏终于放下心来，颜回走上前挽着她，“妈，我们下去说吧。”

“好。”

纪敏的目光不经意拂过自己的手指，突然急道：“我的戒指呢？小回，帮妈妈找找戒指，应该是掉在露台上了。”

说罢便撩起裙摆，自顾自低头找寻起来。听了这话，计妄驰和颜回也都下意识低头帮她找起戒指来。

忽然一阵疾风吹过，所有的变化都在一瞬间。

颜回离得更近，本能地冲上前死死拉住她的胳膊，纪敏大半个身子都落在楼外面，颜回只能一只手死死拽着栏杆，一只手死死拽着母亲。

天台的护栏根本承不住两个成年人的重量，计妄驰扑过去狠命拽住颜回的大腿，用蛮力狠狠压制着向下坠的重力，两个人好像在就着颜回拔河。

看是她把他拽入地狱，还是他把他拔回人间。

熟悉的鸣笛声突然响彻天际，见到这惊险一幕，赶来的消防员火速往楼上蹿，剩下的则把人群疏散准备铺安全气囊。

千钧一发之际，计妄驰迎着冷冽的寒风隐约听见纪敏小声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在道歉。

“小回，对不起，一切都是妈妈的错，我只是不能接受被欺骗……两次。”

语毕，颜回奋力扣在她手腕上早已没有血色的的手指被她一根一根掰开。

“不，妈妈！不要！”

颜回忍不住尖叫着求她，见她滑落，竟本能想要随她而去。

“颜回！抓紧我！”

计妄驰呲目欲裂，硬是凭着一股信念死死拽着跟着往下坠的颜回，誓死不肯松手，好在及时赶到的消防员扑过去拉住了险些被带下去的二人。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妈！”

一袭白衣的纪敏应声落地。

计妄驰把拼命挣扎着想要往下看的颜回死死按在怀里，大手颤抖着盖住了他血红的眼睛。

他模仿着纪敏的叫法，在颜回耳边轻声说：“小回，别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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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13.坠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