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年轻的储君殿下没能成功走出长乐殿——皇后携贵妃练完字后重又回了殿内,恰好堵住赫岁离宫的去路。
未施粉黛依旧文雅清丽的皇后和华贵艳丽绰约多姿的贵妃手挽着手,很是亲昵。
‘啊。’赫岁终于想起在父皇踏进之前,自己产生的那些真情实感的纠结。
贵妃从前不是这样的。
在赫岁的记忆里,贵妃冷艳疏离,往往在长乐殿里认真办公。偶有需要与皇后交谈的事务,也是尽可能言简意赅,从无半点亲密举动。
母后将后宫相关事宜皆交给贵妃,多年如是。赫岁还以为母后是认可贵妃的工作能力,从未想过她们幼年便相识相知。
年轻的储君殿下一时进退两难,看来她今天注定要陷入长辈们的爱恨情仇瓜葛里面了。
果不然,皇后看到赫岁又要离开,出声制止了她往外走的动作。“阿岁,今天可是还有未完成的事务?明天便是你的及笄礼,娘亲这里还有些东西想给你……”话语里充满想要留住孩子的渴望,又怕自己耽误了她的孩子。
赫岁,赫岁能说什么呢。本来今天确实没什么事情,她也确实打算赖在母后身边一整天。
但谁让父皇撞上了她,如纷云般的琐碎事务就这明了清晰地挂在了赫岁的头顶,将掉未落。
赫岁到底没有走成,她察觉到了母后的情绪就不可能放着不管。
即便头顶的工作堆积如山。
赫渊听见了皇后的未尽之语,便也料到自家孩子的去而复返,只是贵妃……
“贵妃也在啊。”赫渊没忍住自己的酸气,怪言怪语地露了一句出来。
要不是琬和看重她与贵妃的幼时之谊,要不是琬和的情况……
赫渊忍辱负重地想,琬和应该奖励他。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赫岁一时摸不着头绪,单看三位大人的表现,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和往常一样,处理一些后宫事宜,论功过调整宫人们的品阶以及……逃不过去的及笄礼。
赫岁生辰在十一月,若论及笄礼的象征之一,成年,她早在那时便属于大人;若论及笄礼的象征之二,掌权,她自七岁被立为储君便已执掌权柄……
至于成婚,及笄礼这个原始象征,竟已悄然湮没。不过**年,大胥人民心中便没了这一古旧象征。
也不知何时起,大胥的百姓不再麻木。而女性的及笄礼彻底与男性的加冠礼意味一致。
大胥律法上,年满十五的大胥女性,应择一吉日,在宗庙祭告天地祖先,行及笄礼。
此后便可拥有参政、保卫社稷疆土、参加祭祀大典等成年权利。另外,也会拥有自己的字。
而与男性不同的是,大胥女性即便没有人力财力支撑这项“贵族礼”,也有各地方统一举行的“群众性”及笄礼。
在上有赫岁这个不同寻常的储君殿下,各地方倒是动作一致地安分守己,以至于这种统一性的及笄礼成了大胥民众的“佳节盛会”。
这种自下而上的节日氛围感亦让上层有所感怀,于是三月初三及笄礼便成了官方定义下的正统节日。
而赫岁的及笄礼定在那一天,对于大胥民众来说,可谓是喜上加喜。这种“与民同乐”是千千万万大胥人民不敢想象的,仿佛得到了神明的注视。
对于他们来说,掌权者的注视与神明无异,甚至更为弥足珍贵。
毕竟一国之主的存在,比神明更深切地关系着他们将有怎样的生活。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对于经历过昭泽七年的人来说,这句话并非玩笑话,它真真切切地发生过,毫无半点虚假。
因此,他们更加虔诚,更容易接受这些对以往来说算是大逆不道的新事物。
‘可惜了,明明是愚民的配置,却被硬生生凿开心智,接受了来自掌权者的暴力灌溉。’隐藏在黑暗里的势力如此评价道。
赫岁之所以将自己的及笄礼定在三月初三,是因为她不想父皇再背上劳民伤财的罪行。
当个战争疯子已经很可以了,做个暴虐无道的皇帝就没必要了。
而且还省时省力,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她只需要走个过场就行了。
赫岁作为储君,执掌权柄多年,及笄礼对她的意义并不大,于是注意力便转向了他处。
可对于帝后,对于朝臣,对于属下,对于人民来说,储君殿下的及笄礼定要普天同庆隆重以对。
历代储君的加冠礼是昭告一个王朝下任掌舵者的重要日子。相对应的,赫岁的及笄礼便标志着储君参与国家管理,执掌国家的开始。
只是对年少便稳坐大后方代执帝王权柄的赫岁来说,这确实是没什么意义。
历朝历代的储君在自己成人礼上能够得到的政治地位和权力,赫岁早已得到,而朝臣的祝福,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这是一场众人心知肚明的政治作秀,赫岁百无聊赖地想。
陪伴母后用完餐,赫岁先收到了贵妃给的特别礼单。赫岁粗略地看了看贵妃娘娘一把塞进她手边的礼单,有些讶然。
贵妃娘娘与她,算是曾有一段短暂的师生之谊。
至少,赫岁单方面把贵妃娘娘视作她的老师。
那时,赫岁拿后宫事务练手。
只是后来发现便宜皇兄,察觉某股势力,再加上处理朝堂上的事务……赫岁常常呆在青宫,与贵妃的关系仅限长乐殿偶遇。
赫岁读不懂大人间的爱恨情仇,也从未理会宫内的某些传言。但此刻,她是真觉得贵妃娘娘有着一颗赤诚柔软的心脏,无他,贵妃娘娘给得太多了。
贵妃擅行商,赫岁自幼接触贵妃娘娘便熟知此事。
因从小被按照储君培养,即便发现父皇和贵妃的相处模式介于陌生人和仇人之间,赫岁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沉稳样子。
幼年期赫岁深谙帝王之道,于是她用帝王逻辑解释这种怪异:自己的父皇垂涎于贵妃的行商能力而强取豪夺,贵妃迫不得已委身于父皇而保全自己。
年幼的赫岁殿下一下子冒犯了两个人而不自知,还贵妃自由的念头深深扎进她的脑海里。
然后就被贵妃笑着阻拦了,此事还惊动了当时沉迷古籍的母后。赫岁可能都不记得还发生过这种乌龙,但当时产生的好奇心种子深深种在了她的心底,以至于贵妃和皇后的一点苗头就能将其重新催生。
贵妃娘娘记得幼时赫岁那些天马行空的猜想,也记得曾经那一段不算师生的师生情谊。
她毕竟是大人了,对于真情还是假意分得清楚,也因此更为动容。
偌大的胥王宫,除了琬和,竟还有人会心疼她。
不愧是琬和的孩子,好宝,好宝宝。
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贵妃相当信奉这句话,自幼被娇宠长大的人当然也会将这句话践行下去。
赫岁还在为那份礼单忧虑,她不怀疑贵妃的经商头脑,只是,只是太过贵重了。
赫岁不缺这些,身处后宫的贵妃更需要这些来安身立命,贵妃难道不懂吗?善于经商的贵妃如何不懂。
赫岁知道礼单贵重,可她更觉这种一往无前的柔软心意,是比礼单还要贵重的存在。
赫岁理解了为什么母后会对贵妃表现出绝无仅有的亲昵——她要给贵妃加码,让贵妃能够在后宫里肆意生长。
而她又能带给贵妃什么呢?
赫岁认为纯白的心意应好好对待,因为给予的人没想过自己会收到回礼。
但收到的人不能将之抛之脑后。
旁边的贵妃娘娘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那般慵懒喝茶。将自己的祝福递出去,贵妃俨然做到了。
赫岁仔细考究着自己的用词,先是谢过了贵妃的贵重礼单,又提起贵妃除经商所感兴趣的另一领域——武学。
不知不觉间,哄得贵妃娘娘喜笑颜开。
赫岁在确定贵妃娘娘喜欢单手剑和红缨枪后,不仅将私库里的宝剑明郢和红缨千机送给对方,还附赠了成套的武学秘籍,并邀请贵妃同她与母后一起练武。
只能说,赫岁想哄人开心的时候,没人能逃得了,就连向来高贵冷艳的贵妃也不例外。
这边赫岁与贵妃的关系突飞猛进,二人相谈甚欢;那边帝后二人举止克制,赫渊与皇后约好晚上见,才离了长乐殿。
皇后因此姗姗来迟。
赫岁当时正在喝茶,瞧见她的母后,刚要兴高采烈地告诉母后,贵妃以后便是她们的练武新搭子,却不想一并瞧见了跟在后面的宫女。
那群宫女手里捧着流光溢彩的各色衣裳正气势磅礴目标明确地朝她走来。
赫岁:有些宫女,往那一站就是兵。
‘不妙。’赫岁嘴角勾起的笑意似乎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她露出了一个自然舒恰的微笑。
怎么能让母后扫兴呢。
赫岁很少穿些【柔软】颜色的衣裳,因为那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赫岁不喜欢【工具】生出没必要的僭越之心。
她不想丢弃还算合手的工具。
真可惜。
赫岁不会留下不忠的人。
赫岁:工具坏了呢。(叹气)随手丢弃
……
赫岁(事后复盘):???(他说的是人话吗?)
赫岁(多方求真后):衣裳……这种幽暗人性可以加以利用,必要时很适合示敌以弱,故作无害。
于是庄严华裳的赫岁殿下就出现了。
赫岁:我有一个新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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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储君的爽文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