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主持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纵比赛,川岛未来看着面前高耸着尖刺的城堡大门暗想。
如果仅仅是玩一场侦探和罪犯的游戏,角色卡就会亳无必要,但是却偏偏得到了身份设定以及故事背景……
那么必然存在可以利用之物。
他伸手按下门铃,视线穿过铁栅栏描摹古堡崭新的外墙,平整干净得就像是刚刚修建好一样,并没有时光留下的痕迹。
门内积雪上残留的脚印被新降的白色快速覆盖,两行足印,脚尖朝里,脚跟朝外,显然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进入城堡。
逝者与城堡一同死而复生,并且否认了火灾的存在,将过往粉饰成一场群体的幻觉,只有被邀请的人才能获得参观资格。
川岛未来等待片刻,才看到红发蓝眼、脸色苍白的女仆脚步虚浮且僵硬地飘到门前,用发青泛紫的手指打开大门,对他恭敬弯腰。
“七月先生,欢迎您的到来,王马少爷和塞蕾丝缇雅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晚宴尚未开始,加之天寒地冻,在客人到齐之前,请您随我先到客房休息吧。”
女仆空洞无神的瞳孔转动,定格在未来的脸上,然后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紧接着她直起腰,手掌直接搭在行李箱拉杆上,似乎想要替他拿行李。
未来不动声色地抓住行李箱,制止箱子前移的趋势,温和道:“无碍,行李箱我自己拿就好。谢谢你的好意,这位……”
他停顿了一下,等待女仆小姐自己将空格填补。
“萨莎,我叫萨莎。”女仆报上姓名,若有所思地瞧他一会儿说,“您是在担心我会做些什么吗?”
然后她摊开手展示空无一物的掌心,又翻开所有口袋,最后停留在裙摆处欲掀未掀,停留在黑色过膝长袜之上。萨莎脸上没有半分羞赧,只有死物般的冷漠。
“如果需要,检查裙底也可以。如您所见,我并无工具盗窃行李,体能也比您更弱。这样足够消除您的顾虑了吗?假如让客人自己拿行李,女仆长会生气的。”
“不,不必再检查了。”
川岛未来看了她数秒,再坚持下去就对女士不够尊重了。他缓慢松开手,礼貌答谢跟上萨莎的脚步,思绪在脑中翻涌。
女性参赛选手较少,而女仆小姐显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位,那么就是NPC?从她尽职尽责的接待、口中的少爷和小姐以及对城堡布局的熟悉中可见,NPC在比赛中同样占据独有的身份,并且真实程度比选手更高。
合理推测,NPC和选手拿的恐怕不是同一种剧本。他们大概率就是这个场景里的原住民。
一共十个人么……
川岛未来跟在她身后,并不打算维持他的“普通”大学生人设。
无法确定脱离人设是否会提前招致危险,一般而言,在规则探索出来之前,还是谨慎守序比较好。
可惜从聊天记录里侧写得出,这是一个惯于压抑想法,从自我约束中滋长出叛逆和欲.望的隐性疯子。
要演好角色,灵异爱好者绝对会是冒险剧情里的搞事精,完全和低调初衷背道而驰。而演戏演一半和撕剧本在川岛未来这里可以画个约等号,后者还爽快些。
青年将双手藏在口袋里,光明正大地左顾右盼打量身旁景物,默记地图的同时顺便有意无意地打探消息。
“萨莎小姐,请问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获得邀请呢?当然,不能说也没关系,我没有要质疑选择标准的意思,这完全是出于一点微末的好奇心而已。”
女仆回首冷淡地看他一眼,唇角倏忽勾起,这一刻泥塑木偶般的女性显露出些许人性化的情绪波动,混杂怜悯、自嘲和恐惧。
“抱歉,答案我也不清楚。客人们来来去去,我们只负责接待而已。”她指了指天空和大地,意有所指地说,“我只知道,它会主动寻找那些自愿前来的好奇小猫。”
“它?”未来有些讶异,“难不成城堡本身就在挑选客人吗?”
萨莎仿佛听到了些好玩的事物,她脸上的笑容加深,然而话语出口却直截了当地否认了自己的说辞:“怎么可能呢先生,我说的当然是命运啊!”
“命运吗?或许是吧,所有的相遇都可以归于命运。”未来轻笑附和,看出对方对问题的回避,他顺势转移了话题。
“那么和我命运交集的客人想必已经到了,在我之前到来的那位也在房间吗?”
“是的,那位先生就住在您的对面,所有客人的房间都是紧挨着的。请见谅,城堡房间和人手实在不足。”
“怎么会,能够得到邀请我已经倍感荣幸。我很好奇,那位客人是什么样的人呢?虽然晚餐就会见到,果然还是稍微有些忐忑。”
此起彼伏的尖顶如荆棘锐利刺破天空,阴云笼罩下显得邪恶而阴郁,四点准时敲响的悠长钟声远远飘荡。
萨莎脚步不着痕迹地停顿片刻,望着近在咫尺的目的地,肩膀微微紧绷:“女仆不可发表对客人的主观臆断。我只能告诉您,那位先生名为琴酒。”
川岛未来顺着她视线上看,只能捕捉到窗边一闪而逝的黑色裙角。一楼是会客厅,主人房在二楼,客房则统一安排在三楼。
一二层是复式架空设计,从二楼走廊可以俯瞰一楼,三楼则补上了这份空缺,完整平面上隔出五间房,北向三间南向两间,房间两两相望,剩下一间则面向楼梯。
总之在这一层无法观测到楼下的动静。
城堡内安安静静,唯有脚步声清晰可辨,在寂静的墙壁间回响,仿佛被囚禁的野兽发出低喘。
川岛分到了北向左起第一间房,阳台正对着后花园,底下只有低矮的树丛和草地,霜冻天气倒是看不见鲜花。由于没有阳台均没有围栏,彼此间距离远得有限,只有玻璃门隔开室内和室外,所以并非不能从阳台跳到隔壁房间。
萨莎将行李箱放在门边,又快速点燃壁炉,等待室内温度被火光迅速加热才起身说:“如有需要,可以拉响床边的呼叫铃铛。”
她提起裙边低头屈膝,随后恭敬地退出去。川岛未来站在门边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又深深看了对面房门一眼,才转身关门回房。
琴酒住在对面。
好消息是行走的线索就在面前,坏消息则是以他对琴酒的认识,对方的通关方式有八成以上概率是:在裁判大会前将所有人嘎嘎乱杀,只要目击者全灭就是完美犯罪。
…………
此时离晚宴时间并不远,风雪骤然加大,未来抹过起雾的阳台门,从清晰的一小块玻璃往外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可见度不到三米。
行李箱里整齐叠放着他的随身物品,没啥大用的夏装一套,手.枪一把,子弹六枚,易.容面.具还够用三次。
未来将物品拿出,把行李箱推到衣柜里,然后坐在壁炉前缩成一团,双手并拢揉搓,对着冰冷的指尖缓缓哈气。
室内静谧得可以听见火柴燃烧的细微声响,未来神情微微恍惚地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突然露出一点笑意。名为怀念的心情在他眼底浮现,宛如湖面上闪烁的粼粼波光。
乱步的出现情理之中,毕竟是世界侦探比赛,名侦探出没这种心理准备他还是有的,倒是乱步替他隐藏秘密的那份体贴在意料之外。
确实很久没见了啊,横滨的各位。
青年伸直手张开五指,从指间缝隙中凝视烧得通红的火炭,任由热浪舔.吻掌心。无声叹息逸出,他终有一日会重回横滨,在决定画下句号的时候。
“笃笃——”
敲门声响起,之后又陷入寂静。
这点动静唤回了未来四处溜达的混乱思绪,他困惑皱眉,一时间不确定该不该去开门。
会是谁?女仆不会沉默不语,琴酒则是谨慎的暴徒,若非胜券在握不会轻举妄动。那么是其他的选手和NPC吗?
未来放缓呼吸,将手机调至静音,握着枪慢慢靠近房门,贴上猫眼往外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棉花糖似的蓬松白毛,对方穿着侍者服,坦坦荡荡地对着猫眼露出笑脸,雾绿色眼瞳似乎充满好奇。手里还捧着盛放红酒和毛巾的托盘,臂弯里还勾着一个纸袋。
并没有武器,也造不成威胁的样子。
稍微犹豫片刻,未来扣上安全链,按下把手,拉开手掌大小的缝隙,露出小半张脸问:“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您是七月弥生先生吧?”
看到未来点头,侍者笑容加深了两分,然后将手上的物品抬高,语调轻快地表明来意:“我是来送红酒、毛巾和吹风机的,请问可以让我进去吗?您的头发都被雪水沾湿了,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未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从鹅毛大雪的室外进入室内,身上雪水融化后的确带来潮湿的不适感。
理由很正常,外表很纯良,理应没有问题的一幕被莫名的扭曲和违和感打破。直觉细微却不容忽视地发出预警,就像鞋子里存在感强烈的一粒细沙。
“对面房的客人也有吗?”未来倚着墙掩住握枪的右手,按在门后的左手没松,谦让道,“这些物品看起来只有一份,先让给其他客人吧,我这里不着急。”
侍者摇摇头,颇为惋惜地感叹:“琴酒先生我已经送过了,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呢。至于其他客人,等他们来到之后,女仆长小姐会照料好的。”
“如果连七月先生都拒绝的话,今天的我还真是不幸啊!不过谨慎一些我也完全理解,阴森森的城堡看起来就很不习惯吧?”
未来默不作声地看着,没有动作。
但很快面前人就自说自话地高兴起来,眼瞳里仿佛点亮了两朵鬼火。
“啊啊,不过没有关系!随随便便接过陌生人的物品不是很普通无聊的人才会做的事吗?琴酒先生的气势真是了不起,看得我都忍不住兴奋起来了。”
“有才能的人无论怎么样都可以,能够为各位服务的话,即便将我视为仆人或者垫脚石这些东西也完全没有关系!”
奇怪的氛围黏黏糊糊地攀升,恶寒顿时爬上脊背,加上冷暖空气前后夹击,未来瞬间扭头捂唇小小地哈秋一下,揉揉鼻子显得有些懵。
啧,又是病态的家伙,他身边奇奇怪怪的人还真是挺常见的。
过分灿烂的笑容如融雪般消失,谦卑而又张狂的侍者转而皱眉,颇为担忧地看着未来。
“啊呀,是着凉了吗?那七月先生还是快点回去吧,万一生病影响到您的表现就不好了。唔,需要我去找一下感冒药吗?”
未来熟练地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和脸颊,确认无碍后摇头:“不用,比起那些,我还是对你更加好奇一点。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惊讶和喜悦填充了侍者的神情,充盈到几近虚假,话语间毫不在意地将自己贬低到尘埃里。
“诶?像我这样的人渣,竟然也能被七月先生关注,真是无比荣幸啊!我高兴到快要溢出来了~”
“无论问什么都可以哦,能够帮上忙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我会乏味到令人绝望也说不定。”
无视掉各种奇形怪状的修饰语,未来直击重点看到答案,总之对方就是同意了吧。他认真地偏头打量侍者,轻飘飘的话语笃定落地,又带着些许困惑转为上扬。
“假如我没有理解错,为他人服务在你看来可以归类为……报酬?”
“唔,原来七月先生是这么理解的吗?但我并没有奉献精神那种东西,只是在追求大家充分发光闪耀的希望瞬间哦。”
说着人类中二语录的人笑着回答,眼神狂热,发自内心地坚信着他人无法理解的事物。
狂信徒。
但目前来看没有危险,而且上赶着帮忙的样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物尽其用,垃圾也是放错位置的资源。
“稍等一下。”未来若有所思地又瞧了他几秒,掩门迅速将枪藏入衣服里,挑开安全锁,才后退一步打开门。
“进来吧,不知姓名的侍从先生。”
侍者微微睁大眼睛,唇角上扬,语气真诚地说:“像我这样的家伙随便叫什么都无所谓,哪怕真名也平平无奇。七月先生竟然愿意记住我的名字,真是善良呀~”
未来漠然瞥他一眼,被评价为善良什么的,简直就像嘲讽一样。
他关门隔绝了室内和室外,顺手就从侍者托盘上抽走了毛巾,自顾自解开发绳坐到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头发道:“所以究竟叫什么?”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让您久等了。我叫做狛枝凪斗,很普通的名字对吧?”
狛枝凪斗将白瓷托盘放到桌面,又从纸袋里取出吹风机,一手拿着机身,一手捏着插头,展开电线转身询问,体贴之中字字句句都是私心。
“需要这个吗?头发要尽快吹干才不容易生病。状态不佳的话,才能也会因此黯淡无光吧。那样就太令人遗憾了。”
未来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抬眼,随后无所谓地嗤笑一声,向狛枝伸出手:“给我吧,你也坐下。”
虽然不明白狛枝凪斗在追求什么,但现在对方显然不介意被利用。曾经的黑心市长大人娴熟地给人贴上“临时工具人”标签,既然有所求,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呜呜的暖风吹起一缕鸦发,转瞬发丝又被随意地攥入手中,在指尖缠绕一周,仿佛木偶师手中细细密密的丝线。
稍微触摸到对方行为逻辑的未来玩味地说:“在我吹头发的同时,麻烦介绍一下城堡里的人吧,好心的狛枝君。”
…………
和三缄其口的萨莎不同,狛枝凪斗显然并没有太多服务行业的职业道德,或者说对于什么内容值得保密,他有另外一套评判标准。
忽略掉各式夸张的修饰成分,张口闭口的希望绝望以及自我贬损的话语,狛枝凪斗提供的情报还是挺有用的。
城堡里有二主三仆五客。
城堡主人很年轻,姓氏也不一样,原有姓名已经埋入历史的灰烬中,只知道他们告知众人的名称。
大小姐塞蕾丝缇雅以及小少爷王马小吉。前者是天生赌徒,后者则仿佛每个细胞都浸泡着谎言,两人笼罩在迷雾之中,唯有未知是共同之处。
其次是女仆长东条斩美,成熟稳重且高雅谦逊,无论什么工作都可以捧出近乎完美的成果。如果没有东条小姐,仅靠三个仆人绝对无法维护好城堡的日常秩序。
萨莎和狛枝凪斗他已经见过,后者对前者评价并不高,“虽然能够百分百服从他人也是了不起的才能,但不能靠自己思考得到答案的话,就永远也孵化不出希望来呢。”
最后是五名客人。
狛枝凪斗在此时闭口不谈,只是露出神秘的笑颜,食指竖在嘴唇前表示噤声,然后声线微微颤抖着叹息:“我就和您一样对此充满期待呀!”
未知的事物最值得期待,一想到前方等着他去跨越和见证的绝望与希望,狛枝的心跳就忍不住加速。
“或许?”未来不置可否,关闭吹风机,以指为梳理顺发丝,慢条斯理地拢到右侧扎成一束。
不,他一点都不期待。
来参赛的人是笨蛋最好。通关这种事情还是顺利一些为好,谁知道比赛中死亡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和琴酒合作呀,一人刀一个……唔,没准组队通关才是正确玩法?率先不被指认地杀死一人就能获胜,但黑白熊并没有规定每局只能有一个人胜利不是么?
暗黑的念头在未来脑中盘旋,他微微眯眼,看向狛枝凪斗的眼神添上了些许评估。
对方无辜地回看他眨眨眼问:“怎么了?七月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吗?”
狛枝君意外地敏锐啊……
体术废的劣势暴露无遗,狛枝凪斗看起来比他能打,也不是蠢货,对付起来布局略麻烦。况且,虽然自称垫脚石,说不定在对方眼里七月弥生才是猎物。
未来自然移开目光,佯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遗憾地放弃计划决定送客。既然乱步透露过考题重点,那就暂时保持现状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在诡异事件出现之前。
“不,没什么。抱歉,我有些困了,狛枝君你介意……”
委婉的赶人话音未落,就被一阵重金属乐曲打断,手机振动两下后自动传出黑白熊激动雀跃的播报声:“唔噗噗,锵锵锵,第一个死者出现了!大家的行动真是快速果断啊,远远超出预期!好棒好棒好棒好棒~都是乖巧的坏孩子!”
黑白熊捂脸,激动的红晕遍布脸颊,扭动圆鼓鼓的身躯兴奋地继续说。
“我还以为需要一点外力推动,你们才会从家家酒游戏里走出来~嘛!现在也没关系了!目前是五点钟,接下来有三小时的取证时间,然后在大厅集合召开裁判大会。把死亡和辩论当成佐料,再难吃的晚餐也会变得香甜可口的说~”
“就这样,用压倒性的邪恶和智慧愉悦我吧!各位希望之星一定不会被轻易打败的对吧对吧对吧?噗哈哈哈哈哈哈!”
川岛未来的表情瞬间冰冷。
这样的发展在预料之外,八个选项一下子消失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有极大概率是软柿子,即使他还什么都没打算做,也会觉得非常可惜。
但客观而言,开局动手实际上是个聪明的选项。所有人互不相识,也不清楚彼此的手段和行踪,大量的调查时间会被浪费在互相争辩上。
而劣势也在于此,无法知己知彼加之无法逃离现场,准备时间太短的情况下,冲动犯罪很容易留下破绽。
“休息时间结束了啊。”未来低声感慨。
“啊啊,真是过分,还没有见过面就要开始竞争了吗?”狛枝凪斗有些低落地说,灰绿的眼瞳宛如起雾后的热带丛林。
“狛枝君是在难过吗?”
“我其实并不喜欢自相残杀。”狛枝用指甲轻轻勾了一下脸颊,微微仰头,眼睛看向上分,似乎在回忆什么。
“杀死彼此的真的是同伴吗?与其说是私欲,不如说是绝望呢~因为太绝望了,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啊!”
“不过——”狛枝凪斗忽然身体前倾握住未来双手手腕,从下而上地仰望他,露出带着期冀和迷醉的表情:“就像是不幸一定会带来幸运,最大的绝望也一定会孕育出最大的希望。”
他从未期望过成为希望本身,像他这样徒有运气的渣滓,只要能够成为希望的垫脚石就足够了。
“所以可以让我协助您吗?虽然百无一用的我可能完全派不上用场,最大的价值只有不值一提的运气,但是,我果然还是想要参与到大家的对抗中。”
未来用力试图抽回手,手腕纹丝不动。贴在皮肤上的温热感让他不舒服地拧眉,烦躁和不解飘上心头。
“……你应该协助自己的同伴吧?”
“嗯?我信任他们,无论面临什么困难,都一定会跨越绝望迎来希望的,所以即使没有我也没关系。相比之下,我更想看到崭新一点的光芒~”
翻译一下其实就是喜新厌旧了吧?
未来无言以对,对方自成逻辑的世界观很难也没必要打破,只是上赶着帮忙的工具人棉花糖似的黏黏糊糊,让他有种工具人其实是他自己的即视感。
“某种程度上,你的同伴还真不幸。”
“这是不答应的意思吗?”
“不,我同意了。”未来迎着狛枝欣喜的笑容,营业性地勾了勾唇角,“之后请多指教,狛枝君。”达成合作后,狛枝凪斗很愉快地在前方引路。当然,不如说很难想象对方不愉快的样子。虽然芯子是黑的,但多少算是变异版本的乐观主义者。
未来双手插兜跟着他走,刚刚下到二楼,就已经从镂空层看到客厅里聚集满了人。对话声穿过空气传入耳蜗,比舞台剧更加精彩。
他已经能将外貌和狛枝所告知的人物联系到一起,鉴于一半人都已经认识,这实在不算难题。
大门紧锁,门前置一张豪华座椅,塞蕾丝缇雅握着白瓷杯柄,优雅端坐其上。双螺旋马尾在脸颊两侧下垂,绯红眼瞳,层层叠叠的哥特风裙摆如同盛开的黑玫瑰。
拿着白瓷托盘,托着茶壶和甜点立在一旁的高挑女子应该就是东条斩美了。利落的短发,中规中矩的长裙,长袖衬衫做底,蛛网花纹画在胸.前和裙摆,打破了装着的沉闷。
蹭在一旁的王马小吉则穿着一身类似拘束服的白色套装,肤色白皙,圆圆的猫瞳如同紫水晶一样,看起来更稚气些。
此刻少年毫无紧张感地抱住东条的手臂,随意地三言两语就破坏了稍显严肃紧张的氛围,拉长嗓音道:“东条妈妈——我也要喝红茶兑芬达~拜托了,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请求!”
“这是委托吗?没有问题,请交给……”
东条话音未落,塞蕾丝缇雅就插入谈话微笑否决:“请务必拒绝他,珍贵的茶叶不是用来浪费的。”
“诶?塞蕾丝太过分了!!”小吉的脸气呼呼鼓起,“我绝对会往你的茶叶里挤番茄酱!”
“那就正好换一批,总之兑芬达绝对不行!”
“可恶!”
东条斩美无奈,二人一见面就吵架,她都被迫习惯了呢。
萨莎恭敬立于另一侧,神情依然麻木,眼瞳黯淡无光,如同被时光打磨到失色的廉价蓝色玻璃珠。
“喂喂,你们不要自说自话啊!”平平无奇的路人嘲讽质疑,抬头看向还在楼梯上的两人,“又来了两个人,就差最后一个就能放我们出去了吧?塞蕾丝缇雅大小姐。”
随后终于走到一楼的两人终于成为新的目光焦点。
“抱歉抱歉,我又迟到了。”狛枝凪斗挠挠头,然后让开道路露出跟在他身后的川岛未来。
“不过好像这点时间也无所谓啦~因为塞蕾丝小姐也知道我去哪里了对吧?这点目前来看是幸运呢。”
未来闻言多看了狛枝一会儿。没有对比还不明显,现在看的话,和女仆以及刚开门那会儿比起来,狛枝君好像越来越不伪装自己了。
“什么叫做这点时间也无所谓?!那可是犯罪啊!就算不会真死也是杀人啊!”
艾伯特忍无可忍地低吼,这个地方怪异得让他不安又焦躁。开什么玩笑,完美犯罪什么的……虽然梦到过获胜,但他来参加比赛就只是求露个脸而已。
路人先生再次用音量彰显存在感,可惜在场众人并不能与他的恐慌共情。
狛枝凪斗倒是好脾气地在道歉,但是时不时夹入其中的“普通”、“无趣”、“渣滓”,显然把对方怒火挑得更高,几乎要揪住他的衣领给那张笑脸一拳。
啊,真的好吵。
川岛未来默默捂住耳朵,观察路人先生变成猪肝色的脸,在脑子里想了一会儿,才翻出他的资料。
艾伯特,来自英国小地方的侦探,比起侦探水平更出名的是他的小说,而小说比起推理作品又更接近于披着推理皮的青春恋爱厕纸文学。总而言之,只是蹭了推理热度的年轻作家。
琴酒手臂环胸站着,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直到一支烟燃烧到了尽头才掐灭火星。
“啧,无趣。”
然后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雾,上前直接暴力分开几乎打起来的两人。之后转身一拳击打到男子腹部,看着人像龙虾似的弯腰吸气说不出话来,才提着对方衣领丢到一边,冷声开口。
“快点结束吧,我没空陪你们玩这种幼稚的侦探游戏。”
“啊呀,忍耐是高贵的美德。”塞蕾丝缇雅终于屈尊般给他们个眼神,抿一口醇香的红茶,游刃有余地回应,“等待是必要的工作。”
“毕竟所有客人都来齐了,而尸体却在门外,留在外面的人就最有嫌疑不是么?虽然现场已经被风雪破坏得差不多了,但为了防止像艾伯特先生一样鲁莽的客人横冲直撞,我也不得不这样做呢。”
“咳咳咳……你在瞧不起我吗?只不过是区区一个NPC而已!”艾伯特涨红了脸,脆弱的自尊心受伤后反而敏感,试图以表象掩盖软弱,下一刻又在琴酒的冷眼下瑟缩回漏气的一团。
“怎么会?”塞蕾丝将茶杯递给东条斩美,用手帕擦拭唇角,而后莞尔一笑:“我还是很希望和大家愉快相处的。”
王马小吉软绵绵趴在塞蕾丝的椅背上叹气气,扒拉过她的马尾开始编小辫,明目张胆地拱火。
“确实,笨蛋就是很多,就像不喜欢红茶加芬达的茄子一样多。塞蕾丝快点杀掉他吧,我会假装没看见的!”
时时刻刻都在力图保持优雅的塞蕾丝额头青筋直跳,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在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
少女忍无可忍,用力拍开他的手,然后咬牙冷笑:“想死吗,我亲爱的弟弟?”
王马小吉看看红了一片的手背,又瞄一眼塞蕾丝,然后眼泪霎时飚射出来,堪比粉笔刮擦黑板的哭声炸响。
“呜啊——多么冷漠的亲情,小吉快要难过得死掉了!!”
琴酒冷气四溢地睨他,眼看着确实是耐性见底的样子:“你也一样,小鬼。不想挨揍就把假哭收起来。”
小吉闻言捂脸的动作微顿,却是从指缝里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紫星,哭脸收得一干二净。
“诶?看来大叔你很厉害嘛~竟然看出来了嘻嘻嘻~没错,我是骗人的哦!”
……
吵嚷暂时告一段落,未来不着痕迹地呼气,可算是安静了。
“那么只剩下大庭叶藏先生没有露面了,还要再等一会儿吗?”东条斩美数过在场人数,温和提问道。
在场众人一片寂静,面面相觑,却是没人知道这位大庭叶藏是谁。
“咳咳,不用……”沉默中,慢吞吞拉长的声音从客厅传出,“因为我一直都在这里哦~完全没有人发现真是让人失望到快要哭出来了。”
众人循声回头,就见一只手从艳红桌布底下伸了出来,手指纤长肤色冷白,蜿蜒的黑色绷带缠绕手腕而上,如同攀附大树的枯萎藤蔓。
随后一手按着面具钻出来的家伙原地跺了跺脚,又双手上举伸了个懒腰,最后无辜地朝众人挥挥手:“哈喽,人家可是一直都在哦~”
“真遗憾,塞蕾丝小姐的堵门完全没有效果诶,因为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未来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啊呀,竟然是绷带怪先生。参赛者当中并没有这位的资料。
成功全部搬运,估计之后很久才会更这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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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弹丸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