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鹿鸣抢着付钱这回事周寅在展示出一开始的惊讶之后却并没有进行阻止,而作为回报一样,她对他说:“谢谢你的面具。”
鹿鸣面色一红,只是想着这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一张面具罢了,也能将她哄得这样开心。
女郎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啊。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周寅已经将面具戴好,他一抬头便看到凑到他面前的一张偌大兔脸。
摊主的手艺很好,兔脸绘制得惟妙惟肖之余兼有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怪诞,写实之中夹杂了想象力,颇有些放飞自我。
因而鹿鸣陡然对上这张脸时无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
周寅急忙道歉:“抱歉,吓到你了。”隔着面具她声音有些低哑,与往日很不相同,但依旧是好听的。
鹿鸣羞窘道:“没关系。”他竟然被她吓到,未免显得太胆小,忒丢人。
周寅再三道歉,最终见他还没将面具戴上,于是道:“我为你将面具戴上好吗?”
鹿鸣轻应一声,原本的脸热还未尽数散去。
她接过他手中的鹿首面具,轻轻仰起脸,认真细致地为他将面具套上。
鹿鸣很是配合,轻轻低下头,即使是对着兔子头,耳根依旧红了一片。
戴了面具到街上行走果然是另一种感觉,鹿鸣再看周寅行走之中不见拘谨,终于松了口气。
道旁有卖蛾儿、雪柳、黄金缕的,有卖各色小食的,有扎了台子上挂灯谜供人猜讨彩头的……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街中央不时有耍把戏的为招徕客人沿街卖艺,每每有经过者便能带来一阵人潮,各家小孩儿最爱追着耍把戏的走,引得家中大人要将人拽着免得孩子走丢了。
街市到这时候往往最热闹,也最危险。次日到衙门报案者不知几何,都是头天夜里家里走失了女人孩子的,多被拐子拐去了。
好在周寅是很让人省心的人,并不会因为看见热闹就乱走。她总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让人一扭头便能看到她。
喧闹声由远及近,鹿鸣在面具之下想要轻轻叹气,知道是热闹又来了。他当然对看热闹没有什么意见,但热闹过度的地方总容易出现意外。他并不想让女郎出意外。
“好高啊。”他耳边忽然传来女郎的惊叹声。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鹿鸣远远便看到三四米高的人正从街的另一头走过来,是踩高跷。
方才已经过了好几轮耍把戏的,有脸谱戏,有庙戏,有空口吐火,有剥驴投井,都是很能调动节日气氛的,每一样表演都博得了人们热烈的掌声。
踩高跷的队伍向这边越来越近,锣鼓声越来越响,伴着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
离得近了鹿鸣才看到高跷后面还有节目,原来这是个揉杂的队伍。尽管许多节目都不是今晚头一次看到,但百姓们还是很给面子地纷纷鼓掌。
高跷队越来越近,鹿鸣明显感受到四周越来越拥挤。他立刻去看周寅,却发现她已经被挤到他三四米外,正在被人潮裹挟着越走越远,还在努力朝他招手。
鹿鸣心一下子冷透,没想到他一个不留神便出现意外,他急忙从人群里奋力向她挤过去,一路上引起不少埋怨。
轰——
人们纷纷尖叫起来。
鹿鸣下意识去看街上是怎么一回事,只见是吐火的手艺人调皮,刻意向着人吐将人们吓了一跳,发现无事后重新去找周寅。
然而就是他这回头一瞬,周寅已经被人潮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
这一刹那,明明处于沸腾的人群之中,鹿鸣却感到自己通身发冷,如坠冰窟。
他的系统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冷冰冰地开口:“你把周寅弄丢了。”
……
周寅自然不是被迫被人潮带着走,她不想走,谁也别想带走她,她只是想走,但她做出的动作都在昭示着她与人失散,正在寻人。
如果有鱼上钩,那很好。
没鱼上钩,也没关系,她权当训狗。
尽管有面具遮掩,她依旧用自己的小动作传达出她想要表现的情绪。
慌张、无助。
她面具下的脸冷冷淡淡,与动作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周寅怯怯地在街上寻人,左右张望时来不及看前路,撞到一堵墙上。
她扶着头抬眸看去,撞到的并不是什么墙,而是一个人。那人穿着与鹿鸣一样颜色样式的衣裳,戴着也是相同的鹿头面具。
是以周寅很配合地从惶恐变为惊喜,伸手一面去摘眼前人的面具,一面惊喜叫道:“鹿鸣。”
面具被摘下,面具下的脸的确是周寅眼熟的,但却不是鹿鸣。
是她上次在破庙中见到的少年郎。
少年郎眉眼间锐气不减,似笑非笑道:“女郎,认错人了。”但天知道他为了这一刻布置了多久。
周寅貌似惊慌地急忙收回手,连连道歉:“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