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节,正是贺喜的时候。
今夜,曹庭之却是在湖上游玩,半天都没归家了。
今日家里有客人在,他都没回去,曹夫人已经在家里发过了脾气,派了好些人去找他。
曹庭之在船上也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人还半睡着呢。
他根本就没听见人喊。
眼瞅着这会儿也是不清净,曹庭之听着对面船上一直都有乐声,也是心烦。
他想自己安静会儿都不行了。
也不知道是谁打扰他,曹庭之刚想吼一句,李忠劝住了他,还是不要动气的好。
如今是冬日里头,这来游湖的人也不多。
“对面船上的人,似乎是姑娘们。”李忠看了个明白,曹庭之半睁着眼,还不想起来。
“我还当是谁有这样的兴致呢。”曹庭之还打了个哈欠,满口酒气。
“去看看到底是谁?让他们小声点。”曹庭之吩咐了一句,李忠点了头也要出去看。
曹庭之还打算就在这船上漂着,还没打算回家去。
李忠才去看了一刻,又急急的走了回来。
“公子,刚刚派人去问了,那边船上,好似是有我们家的徐姑娘?”李忠其实也不很确定,但见着了那边的人,好似是徐应淮身边的侍女。
“什么?”曹庭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怎么也在游湖?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有这个兴致呢。”曹庭之扯了扯嘴角,也没想到徐应淮也没在曹家。
她最近都形同槁木,现在居然还有心情来游湖。
曹庭之一听着是她,也忽然不想待在这里了。
……
船夫正要划船去岸边,曹庭之想走了。
曹家四姑娘曹曦之也来湖边寻了他,曹夫人催得急,这已经入夜了,他都还没回去。
等会儿回家了,他一定会受责骂的。
曹庭之的船和另外一条船差不多是同时靠岸,那边出来的,正是徐应淮,还有其他几位姑娘。
曹庭之喝了好几壶酒,这会儿,眼前看的不大清楚,倒是徐应淮的那张脸,他看了明白。
“可是冤家路窄,我出来游个湖,也能遇见你,你莫不是故意在这儿等我的?”曹庭之正面遇上了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脑子糊涂了,居然就冒出了这句话来。
徐应淮还正想说个触霉头呢,在这里,居然也还能看见他,平日里在曹家看见他就已经很烦了。
“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作多情,你的脑袋被驴给踢了吧?这么自以为是,还真是够自恋的。”徐应淮也是没好气,跟没个好脸色。
这会儿酒劲上了头,曹庭之也是逮住了她不放。
“我自恋?呵呵,”曹庭之的话还没完,李忠站在他们两人中间想当个和事佬,他们平时就已经很吵了,都这会儿了,却是还要吵。
四姑娘曹曦之也寻了过来,就看见了他们俩就在这里站着互怼,她也是无奈。
“那你非不去别的地方坐船,非要在这里游湖?你才是自恋吧?”
“当是满汴京城的公子们都要故意待在这里和你偶遇吗?你要点脸吧!”曹庭之还扯着嘴角嘲笑了她,徐应淮也是气上了头。
李忠站在中间还在两头劝,他们俩能不能消停点,真是要在满汴京城的各个角落都要吵上一回嘛。
“二哥哥,二嫂嫂,别吵了,先回家吧。”曹曦之也还在劝,她今天是奉了曹夫人的令出来寻他们的,他们必须要回去。
“你闭嘴!”这句几乎是异口同声,曹庭之和徐应淮都不需要她站出来帮忙劝架。
李忠也被他们俩推去了一边,旁人都没有办法劝,也只能站在一边继续看戏了。
……
“曹庭之,你才是要点脸吧,你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哪一点能让姑娘喜欢你?你也不自己找个镜子照照自己。”
“今天和你在同一个湖里游船,我要是早知道那是你的话,我死都不会跟你待在同一个地方。”徐应淮白了他两眼,曹庭之呵呵的继续笑了几声。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也乐意看见你似的,我要是知道那是你,我也不想跟待在这同一个湖里。”
“刚刚你那船上传出来的歌声,真是难听死了,难听死了!”曹庭之还愤愤的多说了两句,徐应淮也是不让,她往前再走了一步,指着曹庭之,还在骂。
“你说什么难听?”徐应淮右手指一指指着他,瞪大了眼睛,她还等着他的话。
曹庭之的脸上挂着笑,站直了身,挺直了腰杆,再得意的说了几句。
“我说,那很难听,简直就像是要人命一般,怎么了?我就说了怎么办?你要打我吗?”
“你看看你自己这个脾气,整个东京城内,谁受得了你啊?你也不自己收敛收敛点。”曹庭之可是心直口快,这一下咕哝的说了一通,徐应淮确实是想动手。
曹曦之在旁听着,又是担心又是惊愕,她家哥哥也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
“哥哥,别说了。”曹曦之有些怕,今夜要是徐应淮真的动怒了,那今夜曹家也不会太平了。
曹庭之还十分得意的看着她,就想看看她还能做什么。
他就是想看她这么气恼却又奈何不得的样子。
“你个混账,十足的混蛋,就你这样还朝廷命官,整个一混账,无赖!”徐应淮直接张口便也骂了他,曹庭之听着她这么言语,也是醒了神。
“混账骂谁?”他也收住了刚刚那般得意的神色,如今更严肃了些。
“混账骂你!怎么了!”徐应淮这几嗓子声音可是一点都不小,就这周边的人可是都听清楚了。
她骂曹庭之是混账。
“你!”曹庭之也是被她也气着了,她真的敢这样口不择言。
“你个泼妇,简直是不可理喻,无理取闹!”曹庭之也是慌不择言了,这样回怼了她一句,徐应淮直接便也打了他一巴掌。
这声清脆的耳光声,可是让周边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曹庭之偏着脸,被她这巴掌给打的,也是差点快灵魂出窍了。
“你居然敢骂我是泼妇?”徐应淮还气呼呼的,这人虽小,可是这手上的力气却是一点都不少。
这一巴掌,可是将曹庭之的酒醉给直接打醒了。
曹曦之简直是不敢出声,她知道这位二嫂嫂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她都敢拿剑杀叛军的。
李忠更是不敢挪一下步子,他咽了咽喉咙,听着那声音,也是能大致感觉到曹庭之的左脸是有多疼了。
曹庭之先是愣了愣,然后忽然发笑,他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是碰着,还很疼。
这阵忽然沉默,徐应淮可还是在气头上。
曹庭之转眼来看了看她,他当然是不能还手的,他不打女人。
他只是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曹曦之,没再说个什么,直接也就走了。
“二哥哥,二哥哥?”曹曦之看了看站在原地的徐应淮,除了叹气,也再说不得什么,转身就向曹庭之追去了。
西月刚刚一直都不敢出声,她也无奈,眼看着徐应淮与曹庭之如今这般,心头更是隐隐担忧。
“姑娘?我们?”她不知道现在是该回曹家,还是徐家。
……
外面天还冷,如今是冬月,这湖面上,都还渗着寒意。
徐应淮的手刚刚也是有些打疼了,曹庭之刚刚那般激怒她,她也是气急了。
这一巴掌打下去是轻松,但这打下去了,这就有的后果可说了。
徐应淮抬头来望了望这天上孤冷的月亮,心里一紧,也是放不下。
她更放心不下的,是裴青翊,他又回了北边驻军地,那里可是更寒冷,她更放心不下他。
这么久了,她都还没受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徐应淮等着缓过了劲,也说要回去了。
“裴青翊啊裴青翊,你到底是不是还在等我呢?”徐应淮还是怀疑他当年突然说要去北边的目的。
他明明说过,他会留在汴京的。
可是他一听说皇帝给徐家和曹家赐了婚,便跟着裴将军去了北边,一走,就是数年。
徐应淮也无奈,她如今陷在这层桎梏里,也脱不得身,好像自己就要将自己给弄枯萎了。
西月听见了她的话,也是压声提醒了她一句,要是让官家和皇后知道了,裴家也不会有好果子的。
徐应淮更是清醒,清醒自己,往后千万再做不得曹家妇。
……
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传谣言,如今曹家与徐家要和离的事,已经是在汴京城内闹得沸沸扬扬。
今夜官家留住了曹庭之,皇后留下了徐应淮在宫里说话。
汴京下雪了,满城都盖住了白雪,又是一年寒冬。
官家刚刚才练完了书法,内侍来报,曹庭之已经在殿外跪了半个时辰了。
等了这么一会儿,官家才是要宣见他。
曹庭之听着了官家的声音,才是起身要进去。
……
殿内点的是梅香,已经夜深,官家披着外袍,才是走了来。
曹庭之就跪在正中央,他没有抬头,只是行了礼,拜见了陛下。
“臣,见过陛下。”曹庭之磕了头,低眼来看着这地面,似乎还听见了官家的咳嗽声。
“起来吧。”官家慢慢的抬手,示意他站起来,不用跪了。
他已经向官家请过罪了,如今要把话说清楚才是最重要的。
曹庭之却还没起来,官家打发走了殿内其他的人,殿内更是静谧。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只是,朕需要你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官家还在问,这般点破了他们之间要说的话,曹庭之却只是低头不语。
还能有什么理由呢,他不爱她,便是最直接最明确的理由。
……
外面又在下雪了,官家转眼去看了看殿门外,那雪花在空中飞舞,还渗着十足的寒意。
这冰凉的地面跪久了,还是容易受寒的。
“朕也是有些不大明白,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她?”最开始不能接受,到了如今了,却也还是不能接受。
官家坐在上头,还在看。
曹庭之缓缓抬头来,也亲口向官家承认了,自己始终不爱她。
“陛下,臣,从未对她有过男女之情。”
殿内十足安静,曹庭之还能听见官家的叹息声。
他是在怨他,都这么大个人了,如今还要跟自己的娘子闹脾气。
“朕,对你很失望。”官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心累,他与皇后,便真如他们的亲生父母一般,如今还要为他们二人分辨个道理,也是心烦啊。
曹庭之渐渐红了眼睛,他当然也是知道,如今他和徐应淮的事,不仅是让曹家父母担心失望,更是让皇帝皇后,心烦意乱。
曹庭之不敢再回话,他垂着头,还等着官家下一句的训斥。
“朕之前,也听说过,你曾心悦一个女子。”
“她叫,兰蕊?”官家提起了他,曹庭之立时便也抬眼来,跟官家对上了眼。
官家眼见着他如此情态,便也是明白了这个女子,确实是他心悦之人。
这殿内,也摆放了好些兰花。
它们在这静谧的雪夜中静静的绽放着兰香,是挺让人心定。
曹庭之再磕了头,口述,如今他再来求和离之事,跟她没有关系。
“臣今生,终究是与她没有缘分,无夫妻之情。”
“臣所来求和离之事,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徐家姑娘。”曹庭之大着胆子说了实话,他前几年,所为的,都只是尹兰蕊一人。
但他们之间的天地差别,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再无夫妻之缘,他也不多贪求。
“臣心中,并无徐家姑娘,她心中,也没有臣。”曹庭之声色清冷,这殿内,都是他的回应。
……
风声呼呼,官家好半天都未再开口。
曹庭之这大半年来已经来求了他很多次,也跪了很多次了,就只是为了一封和离书。
如今官家想见他,也是因为,他明白了曹庭之不是一时兴起,闹孩子脾气。
“姑父,”曹庭之多喊了一句,官家听着他喊了姑父,也是一个白眼给了他。
“庭之如今是明白,之前姑父要我娶徐家姑娘,也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
“更是,为了日后的储君铺路。”曹庭之还大着胆子继续陈述,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是怕官家会生气。
皇帝皇后让曹家与徐家联姻,之前也确实是为了三皇子日后即位所考虑的。
但天不怜惜,三皇子已去,官家伤心了许久。
“但如今逆王已除,朝廷势力平稳,所以,臣,才敢向陛下来求和离一事。”曹庭之久跪不起,官家转过了身,还在想着已故的三皇子。
“徐家如今为陛下驻守军地,还有裴家,都安心在外,如今,也不需要再要曹家与之联姻来稳固势力了。”
“所以臣,想来求一封和离书。”曹庭之抬眸来看,眼神委屈,他刚刚所说的,都只是实话。
其实,若是徐家与裴家联姻,也能稳固势力。
“请陛下,赐臣一份和离书,臣甘心受罚。”曹庭之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后果,或许,官家和皇后会狠狠责罚他,但只要拿到了和离书就好。
……
良久,官家也未说话。
曹庭之可是想的明白,官家又怎么会不知,徐家与裴家的事。
那裴家也从军营中打拼出来,跟徐家当年的路子也是差不多。
官家如今自然是倚重他们,但也需,防备他们。
“朕已经下旨,让裴家二公子再回京来,留在汴京内任职。”官家忽然提了这句,他要防备徐家,防备裴家。
所以裴青翊此番进京,官家颇有将他做质子的意味。
至于徐家,官家也还在思虑。
“姑父要他回京来,是?”曹庭之不甚明白,如今要他回来,是要做什么。
“难道姑父,是要?”曹庭之心中生乱,那裴家不过也是个从武之家,官职也不甚高,如今就要防备?
曹庭之看了看官家的神色,也明白自己是失言了,又磕了头来请罪。
“朝中之事,盘根错节,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官家心累叹气,最近天寒,他都有些受凉了。
“你先回去吧,你的事,朕会考虑的。”官家也只能如此言语,曹家与徐家之间牵扯的利益,甚多。
即使是要和离,官家也要保证他们之间的利益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害。
曹庭之慢慢的站起了身来,听着皇帝说的话,心里也是放松了些。
至少,官家说他会考虑的,不再是像之前那般,他算是有希望了。
曹庭之说着行礼完,就要告退。
……
才刚一转身,官家的问话还有一句。
“庭之,即使她是心里有别的人,但只要她人在你的身边,总有一天,她也会爱上你的。”官家如此说,是还有劝诫的意味。
但曹庭之心志始终如一。
“姑父,臣所爱,是全心全意的人。”
“没有真心,人在身边又有何用?”曹庭之说的诚实,他跟徐应淮,简直就是上辈子的克星。
雪夜厚重,曹庭之提灯出宫的背影故孤寂冷清,他每走一步,心也愈沉重。
……
今夜,曹庭之再求了皇帝,徐应淮也在皇后宫里跪了许久,只求,皇帝皇后能给她一封和离书。
她宁肯舍去县主之位,也要求一奉和离书。
她那夜执剑敢杀叛军,立下了功,她也是,想求一封和离书来当奖赏。
皇后所劝之言,跟官家劝诫曹庭之的言语也差不多。
徐应淮出宫去,也失神不语。
雪花漫天,她一失神来,差点摔着。
昭远三年,冬日,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她跟曹庭之被一道赐婚旨意捆绑在一起,也已经两年多了。
她还没放弃。
……
朝政诸事,烦扰众多。
昭远四年夏。
宫中五公主出嫁。
这样盛大的场面,几年才会有,汴京城内自然是热闹。
天子嫁女,这可有的说。
在前几日,街道司的司兵就已经拿着扫把,和镀了金银的水桶,在洒扫街道。
这是清理场面,为公主出嫁做准备。
公主出嫁历来都是这个阵仗。
五月初八这日,还正是好天气。
围观公主出嫁的人也正多,这大街上,这高楼上,都是吃瓜看乐的人。
抬着公主嫁妆的人是天武官,这是禁军从属,尽显皇家气派。
走在前头的宫内侍女,都着男子装扮,头戴珠花帽子,一年四季的花色都在她们的头上。
依仗队中的宫嫔们打扮得也很喜庆,金银玉翠,无一不显皇家富贵。
前头还有手执青色华盖的人在引导公主的轿子,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两边围观的人群中,却还有曹庭之和徐应淮。
……
“裴青翊已经回京来了,你大可放心。”曹庭之和她就站在一旁,身边的人都跟在远处。
他们俩如今,也再无了心气来说嘴了。
徐应淮如今收了性子,再面对他,也不想再多言。
裴青翊确实是已经回京了,但也没有来跟他们见一面。
前面街上的依仗还在行走,花花绿绿的,晃在他们的眼前,曹庭之和徐应淮都没有心情来赏看。
如今这样的成婚场面,对于他们俩来说,更多的,还是痛苦。
“和离一事,我已经跟官家提了数次,官家,应该还是会答应的。”曹庭之的重点在这里,徐应淮听后没有做声,只是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还在看那边的热闹。
“我们俩还真是一个性子,为了和离,都被官家和皇后骂了数次,但依旧,为了自己,还是这么不依不饶。”曹庭之想着便觉得有些好笑,他与徐应淮,为了自己的自由,也是如此的勇敢和无情。
“我们和离之后,我会离开汴京,你和裴家公子,还是有再成婚的可能的。”曹庭之还在为她打算。
徐应淮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要离开汴京?
“为什么?”徐应淮还在追问,他为什么要离开汴京。
曹庭之只是淡淡一笑,他生在汴京,长在汴京,这二十多年来,他还没离开汴京过。
他想出去看看。
再者,他离开了汴京,曹家与徐家和离了,这样对于徐家,也能少一些流言蜚语。
“公主出嫁,真是够热闹的。”曹庭之转了话题,他看了一眼前面公主的帷幕,心中,有番释然。
他没再看她,徐应淮也默然,保持着沉默的氛围。
曹庭之与徐应淮,为了自己,在曹家,生死都闹过了几番,整个徐家和曹家都因为他们俩的事,差点遭到了御史的弹劾。
如今形势压迫,官家和皇后也真的会重新考虑他们两人的相配的。
“今日天气正好,风正清,很适合婚娶。”曹庭之自言自语,眼看着这个好天色,自己念叨了一句。
风雨已过,他更想见的是,晴天。
……
街边人群中,顾字成和苏熙时也在围观。
今时今日,瞧见这样的大喜场面,顾字成也是觉得有些伤感。
苏熙时站在他身边,眼见着他似是不大高兴,也在猜,他是不是想到了他之前的那个娘子。
关于顾字成的过往,苏熙时都听过了。
顾字成这个人,对她,也只是客气。夫妻相敬如宾,顾字成将这个道理践行得很好。
苏熙时望了望前头已经走远的公主依仗,忽然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
顾字成还以为她是有事,转眼来看,她也只是笑。
顾字成看着她这般样子,心中偶然,是能想起阮希云的样子来。
但前尘往事,终归是烟消云散了。
他身边所有的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阮希云曾经的存在。
但他也还记得。
“无事。”苏熙时只是笑笑,她没事。
顾字成点了头,她无事就好。
“我们回去吧。”他已经没了兴致,就想回去了。
“好。”苏熙时点了头,也已经看够了,是该回去了。
也不知是为何,她总觉得,他的背影,看上去,实在是冷清。
仿佛,他的身上,还笼罩着过去的阴影。
……
陆世微和明商陆本打算去相国寺买东西,见着今日这个阵势,也是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
“又一位公主出嫁了。”陆世微还在感叹,这时日过的还是快。
上一次,她还记得是六公主。
明商陆牵着了她的手,也是感叹。
都过去好些年了。
“今日去相国寺,本还说要去买画的。”明商陆还在说,他们收到了陆世宁寄回来的书信和字画,还说要回礼呢。
“嗯。”陆世微点了点头,她是想寻一些好的书画给陆世宁寄过去。
他爱惜这些,她也在留意。
“哎呀,今日是个好日子,我们去了相国寺,再去樊楼吃些好吃的吧?”明商陆还在问,他只是担心。
陆世微只是笑,他怎么老惦记着吃好吃的。
“你现在有身孕了,当然是要吃好些。”明商陆牵着她还在走,陆世微有些无奈。
她才不过有孕两月罢了,他这每天都这么小心的,搞得她都很紧张。
“哎,刚刚都没看见公主的美丽容颜,真是遗憾。”陆世微还在逗趣,这公主的天姿,真是让她们好奇。
“公主当然是好看的,我娘子也好看。”明商陆还哄着她,陆世微哈哈笑了几声,他现在这嘴巴也是越发的甜了。
去樊楼也好,去相国寺也好。
反正都有吃有喝的,也有好玩的。
……
昭远四年,冬至前。
曹庭之官职调动,得了外放之职。
前夜归家之时,他将和离书给了徐应淮,她也立时便回了徐家。
曹庭之也是得了官家的同意,才敢写了这封和离书。
不久,他也要离开汴京了。
又是一年盛雪,曹庭之站在书房外,看了看这天。
这院子里,可是忽然变得清净了很多。
徐应淮与他,已经不再是夫妻,她已经回去了。
虽然曹夫人对他是又恨又骂,但到底也不得不同意,毕竟还是皇帝点头答应他们和离了的。
“跟她纠缠了这么些年,也是心累得很。”
他抬头还在望月,但雪重,不大能瞧得清。
他所看的,所遥望的,依旧是江宁所处。
雪重人不见,兰香未发生。
秋来冬寒藏旧香,春迹夏种伴无声。
……
昭远五年,新年后。
曹庭之离了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