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在生气,但此时皇城还在戒严,许多不知内情的官员还在等着太子生产的消息,如果一直不开宫门,还不知要传出什么谣言来。
秦琬按照先前的安排,重新撰写了为贺皇太子顺利生产而将口赋的停缴年龄下调一岁的诏书,又自掏腰包给朝中官员及宫中侍从多发了一个月工资,负责接生工作的人就更不用说,除去多给的半年工资还有额外的赏赐。
晋王倒是有心想问几句那纵火未遂的侍从是怎么回事,秦琬却主动对他说:“帝寝纵火,形同谋逆,此案交由三法司会审,宗正从旁协理。”晋王是御史大夫,这话便是让他也参与审案,对方定神领命,又听秦琬对剩下几个人道,“伐凉在即,别让这点小事牵扯了心神,只专心朝政便是。”
这算是一个相对温和的表态,皇帝认定这次有宗室在背后作祟,却也对嫌疑最大的几人表示了信任,倒像是早有怀疑的对象。
一行人满心疑惑的离开,虽然没被怀疑是好事,但此事总透着怪异,今上怎么会疏忽大意到连宫人在寝宫纵火都不知道?
但眼下这个局面,宗室之间再互相走动不免过于扎眼,倒是普通朝臣没这个顾忌,私下里议论颇多。
可他们猜来猜去,在皇帝主动排除晋王与楚王嫌疑的情况下,居然只剩下越王和阳平王两个人,至于秦烨则完全没被朝臣考虑在内,六十的人土都埋到胸口了,造反图什么?
“可阳平王也五十多岁,膝下两子还是世祖血脉,难不成折腾一圈就为了世祖子嗣做皇帝?”
“可越王老成持重,那像是有反心?”
“岂不闻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诸位莫不是忘了韩王?”
韩王——世祖第三子,一直抱病在京
再一想今上改谥号那事,几人顿时噤声,这要真是韩王,反而棘手了。
世祖还在世的子嗣中,秦显被废为庶人幽禁,今上自然不会找女子去服侍他,对方膝下至今只有一个女儿,阳平王膝下那一儿一女从宗法上来说已经成了世祖的侄儿,所以韩王是硕果仅存的独苗,要是真把韩王牵扯进来,当今脸上不免有些不好看。
好在三法司查出来的结果不是韩王。
而是赵王。
鉴于赵王两个同胞姐姐是当今极为倚重的封疆大吏,一个镇守幽州一个坐镇建康,这个结果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晋王琢磨着秦琬的意思,婉言相劝:“秦琏固然当死,可太子未有损伤,若是以谋逆之名处置了他,又让两位县侯怎么办?”
廷尉反驳道:“赵王欲于帝寝纵火,这是谋害陛下的大罪,又与太子有什么干系,晋王何故避重就轻!”
刑部尚书同样道:“赵王对陛下与二位县侯怀恨已久,难道满朝公卿是不通道理的人吗?怎么会因此迁怒二位县侯?”
安平王倒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请罪,别管宗室闹出什么事,宗正就是个背锅的倒霉蛋,尤其是他这种和皇帝不甚亲近的宗正。
早知今日,他当年在门下省给今上打下手的时候就该早早溜须拍马!
看看人家皇甫家,就因为老家主皇甫济在设立大学的时候站对了人,孙子给世祖太子当过东宫属官都没影响前途!
安平王心里悔不当初,脸上的哀痛更真切了几分。
秦琬宽慰了安平王几句,插入了晋王与两位大臣的辩论:“晋王之意朕心中明白,锦城侯与永宁侯素明事理,不必忧心。”
秦瑛和秦玹姊妹两个早和赵王闹掰了,若是两人在京,只怕能亲手清理门户。
晋王只知道秦瑛和秦玹两个同生母不亲近,后来赵王太妃去世,赵王一系的姊妹几个关系更是平平,今天听秦琬这么说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关系已经僵硬到这个地步了吗?
既然这样,留着赵王就没什么用了。
秦琬吩咐殿中侍从:“请诸位宰相到东堂议事。”
秦泓却在此时开口请命:“陛下,此事可否交由臣处理?”
秦琬垂眸看过去,毫不意外地在秦泓眼中看到了杀意,她微微蹙眉,抬手按住了心口,十分不走心地扶着侍从的手起身:“朕略有些心悸,大约是前些日子受惊了,让太医来给朕开个方子,这个月便由太子监国,朕要安心休养。”
秦泓:“……”
其他人:“……”
您这装的也太不像样了!
但皇帝铁了心要把赵王的罪名钉死在谋害皇帝图谋不轨上,完全没有给太子留下可操作空间。
秦泓固然遗憾不能直接以东宫的名义处死赵王,但亲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嘛,她十分配合地面露忧虑:“可需要请花祭酒过来?”
做戏做全套,秦琬微微颔首,施施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