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
罗宾酒店空中花园。
万泽身着便服,上身随便套了件灰色T恤,裤子是路边摊买的便宜货,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三位数。
除了出席重要场合,万泽日常穿搭干净随意,丝毫没有明星架子。
“你就穿成这样过来了?”
赵子明坐在圆桌对面,精致得像是参加商务活动。抹了发胶固定发型,戴着劳力士的腕表,无名指一枚金戒沉甸甸的。
万泽撩开口罩,心有揣揣,目光落在赵子明的脸上:“子明哥,你说电视台的事情解决了,真的吗?”
“真的,我还能骗你吗。”
赵子明低头擦拭眼镜镜片,一边头也不抬地讲述自己下午是如何托关系说人情,最后终于和吴冠华商量出一个解决方案来。
“要赔多少钱?”万泽砰地放下水杯:“是我犯的错,我会尽全力弥补的。”
“这个不急啊,小泽。”赵子明戴好眼镜,起身给万泽倒了一杯酒,“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我们相熟好几年,是同事也是朋友,所以呢我比较清楚你的底线。吴老师的有些条件可能你无法接受。”
赵子明面露难色,把酒杯推给万泽,高脚杯倒映出赵子明眼底的精光。
空中花园环境很好,暖色的壁灯亮起,来来往往的客人在一旁穿梭,小提琴的演奏声绵绵不绝。
被人流包裹住的安全感最能降低人的防备心。
万泽不设防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是清甜的果香味,不醉人。
“子明哥,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
“赔偿方面……”
“我可以赔,让电视台列个清单给我就好。”万泽表明态度。
突然,喉管像是被烧着了一样泛起干渴,万泽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小泽,吴老师的意思是,不用你赔了。只不过……”
赵子明定定注视着万泽,又起身将酒杯斟满,坐回去一锤定音地说:“他希望你能陪他一晚。”
“啊?”万泽懵住,反射弧绕地球跑了一圈:“什么意思?”
赵子明脸上笑出了一道褶子,语重心长地说:“小泽,你听我说,这么些年我保护你保护得很好,没让你接触到圈儿里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儿。”
“潜规则各行各业层出不穷,为什么?他给人带来的好处是实打实的。”赵子明的语气听起来真心实意极了,“不仅火烧电视台的赔偿一分不要,吴老师的综艺节目你想上就上,还有背后数不清的资源,人情脉络,这些都是用钱买不来的。”
“再说了,只是一晚而已。”赵子明靠在椅背上,一身名牌掩盖不了脸上的市侩气,翘起二郎腿,“这么好的机会,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
赵子明如今衣冠楚楚,和人说话的时候习惯仰着脸,用鼻孔看人,从外表看起来他似乎已经获得了世俗定义的成功。
万泽看着这样的他,却觉得很陌生,一句话不想和他多说。
“不用了。”万泽摇了摇头,语气坚决。
起来的时候腿脚发软,万泽抓住桌角,强撑着身体,重新戴上口罩,“第一,我不是同性恋。第二,我不接受潜规则。”
“还有,”万泽身形一顿,垂着头,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明天我会去公司谈解约的事情,电视台的赔偿我一分不会少付。”
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慢慢走向拐角,直至再也看不见。
赵子明才摇晃着酒杯,脸上浮现出讥诮,嘲讽又落寞的神情,半晌重重呼出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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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酒店顶层。
酒席不同于以往的锣鼓喧天,今天显得格外安静,几乎落针可闻。大家围着圆桌坐在一起,隔着精致的菜品遥遥相望,一言不发。
陆铭是最后一个到的,来的时候刚好把菜上齐。
自他推门进来,酒席众人霎时安静入鸡。
陆铭落座,净手,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刚刚热烈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服务员进来添茶,从没见过这么安静的用餐环境,脚步都停顿了一下。
陆铭嗓音冷淡:“白水,谢谢。”
叶清落座,用开水烫了烫陆铭的碗筷,而后端正地摆放在陆铭面前。
“大家自便。”
虽然前期略有一点冷场,但好在有胆子大的出来活跃气氛。见暖场得差不多了,项目经理带着几个主管一个个排着队来敬酒。
每个人来,陆铭都只意思地抿了几口,等全敬完了,才拿起筷子,淡淡道:“大家不必多礼,用餐吧。”
推杯换盏的声音这才又渐渐响了起来。
陆铭没吃几道就起身:“楼下还有个酒会要参加,不奉陪了,各位休假愉快。”
大门重新合上,复苏的喧闹声被隔绝在内。
叶清紧紧跟在身后,陆铭大步流星,扔下“车里等我”几个字,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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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铭在舆手台前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倒影。
玻璃上结了一层水雾,陆铭抬手在镜子的边缘处点了一个点。
就在他启步离开的那一刻,洗手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年轻男人整个靠在门上,弯着腰低着头,挡住了陆铭的去路。
陆铭蹙眉,用烘干架上的毛巾擦干手,站在几米之外的台阶上,神色莫测地看着他。
陌生男人骨架很瘦,身形高挑,应该不超过25岁,带着口罩看不清正脸。
此刻呼吸急促,身体不自然地颤抖,□□焚身地靠在门上,后背抵着门把手。
仿佛什么职业病,陆铭迅速在心里做下判断。
22-24岁的成年男性。
估计嗑药了。
看来罗宾引以为傲的环境也不怎么样。
陆铭将毛巾挂回毛巾架,眼底没有情绪波动,置若罔闻地从男人身旁掠过。
正当此时,年青男人突然伸出手,拽住他的裤脚,像抓住救命稻草,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喘息声:“帮,帮帮我,求……”
男人的状况很危险,指不定就被什么道德低劣的家伙捡走吃干抹净。
但是这……
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陆铭没有丝毫犹豫地踹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从他身上跨过去,语调一贯的平静冰冷:“我没有救助失足男人的习惯。”
万泽抬起眼皮,眼底仿佛烧着一团火,全身被汗浸透,额前的碎发湿嗒嗒的。
在难以忍受的燥热中仰头,只能看见一道锋利的下颚线。
冷酷,不近人情。
“咚咚咚咚咚嘭!”
门外,东西被撞翻在地,随即叱责声和道歉声接连响起。
“怎么回事?马马虎虎的。还不快收拾好!要是影响了客人有你好受的!”
陆铭脚步一顿,解开领带,脱下西装外套。
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陆铭倚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高级酒店的环境通常是和安静、舒适等褒义词语联系起来的,但很明显,罗宾给人带来的感受大相径庭。
看来是否就下季度继续投资罗宾,要进行书面提案表决了。
陆铭现在烟瘾不大,抽烟的动作却很熟练,只在工作间隙或是心烦意乱时才会用尼古丁缓解压力。
眼前的青年很安静,被踹开后独自蜷缩在墙角喘着粗气,灰色T恤被汗浸透,胸前湿了一大块。
万泽闭着眼睛,手脚发软,裤子里某个部位涨得发疼,却又不敢在外人面前自渎,咬紧牙关,靠脑海中的一线清明紧紧拉扯着神志。
陆铭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将西装外套半挽在臂肘处,又静静地吐出口烟。
万泽猝不及防地睁眼,眼神湿漉漉的,声音混杂着黏腻的**:“你怎么还没走?”
问了句废话。
门外有人,此刻堂而皇之地出去,留一个嗑药的独身在洗手间,很容易也被打上瘾君子的标签。
陆铭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没必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万泽的状态已经很不好,眼神涣散地盯着陆铭看了一会儿,瞳孔始终聚不了焦,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您一动不动看这么久了,有这个时间,能帮我叫个救护车吗?”
万泽声音孱弱,不抱希望地问。
门外小推车的滑轮声渐渐远去。
万泽没有听见男人的回答,脚步声从身旁一掠而过,门被打开又重新合上。
万泽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世界上的好人还是太少了。
万泽靠在墙角,强撑着坐直身体,扯下了口罩。弯腰叼起T恤,手慢慢探下去。
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仿佛一艘小船在海浪里摇摆,却始终不得其法,驶不出航道。
“你……”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万泽看见陆铭去而复返的脸,反应了两秒顿时闷哼一声。
陆铭:“……”
万泽:“……”
陆铭的表情罕见地空白了一瞬,随即面色如常地对电话那头说道:“不用了,情况好像没有刚刚描述的那么糟,谢谢。”
万泽已经纾解了一回,状态还算清醒,但就是因为这份清醒现在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好,眼神乱飞,默默提起了裤子。
陆铭眉峰紧蹙,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抬腿就走。就在转身的一瞬间,陆铭看清了万泽口罩下的那张脸,呼吸一滞。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
万泽眼睫颤了颤,“看什么看,没自己打过飞机啊?”
陆铭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万泽的脸,瞳孔紧缩,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表情变化微乎其微,万泽并没有发觉。
“起来。”陆铭没有走,一片阴影遮下,万泽听见陆铭话锋一转:“我送你去房间。”
“你要干嘛?”万泽精疲力竭,连质问的话也轻飘飘的,毫无攻击力。
“我警告你,我不是gay。”声音略带愠怒地说。
意识只清醒了几分钟,胸口起伏间,那股熟悉的燥热感很快卷土重来。万泽快要坐不住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滑。
破碎的呻吟声快要冲破喉咙,万泽紧紧咬着牙,在难耐的热浪中翻滚煎熬。
一双手从上而下伸了过来,万泽顺着指关节一点点向上看去,陆铭的脸近得触手可及,神色没有不耐,只冷冰冰地骂了一句:“这么厉害,被人下药的时候怎么没有防备,蠢。”
万泽喘着粗气,被陆铭轻而易举地搀扶起来,手圈着陆铭的肩膀,重心全部靠在了陆铭身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进了一间总统套房,万泽虚弱地瘫倒在沙发上,头晕目眩。
催/情药好像才发挥功效,万泽扬起脆弱的脖颈,仿佛置身于火炉中,大火从心脏一路烧进了眼底。
“热,好热……”万泽喃喃。
房间里空荡荡的,三层玻璃吊灯层层叠叠,光芒四射,万泽晕沉沉地看着模糊的天花板,发出不舒服的哼唧声。
陆铭接了一杯水,回来的时候万泽的短袖已经皱成一团,衣领散开,露出光滑性感的锁骨。
陆铭放下水杯,杯底撞击玻璃,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我联系了私人医生,目前不知道你被用了什么药,等他过来再送你去医院。”
万泽迷蒙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水,我要喝水。”
陆铭探身,勾住万泽的肩膀把万泽扶着坐起来,就着这个姿势喂了万泽一口水。
万泽的手不自觉地搭上陆铭的手背。
冰凉凉的,好舒服。
万泽发出一声舒服的嗟叹。
被万泽手心的体温烫到,陆铭眉心跳了跳:“自己拿着喝。”
万泽眼睫轻颤,根本拿不住水杯,动作间水全洒在了身上,万泽的下巴都湿了,水杯也跟着掉落在地毯上。
陆铭没来得及低头,突然动作一停,眼神暗了暗。
万泽正意乱情迷地舔他的手指。
像小猫一样伸出舌头,试探地舔舐着陆铭手指上的水珠。
陆铭眉峰迭起,伸出五指卡住万泽的下巴,用力,万泽白皙的下颌骨上顿时多了一道鲜红的指痕。
“你就这么饥渴?”陆铭抽出手指,指尖还挂着万泽的涎水,陆铭像是难以忍受似的箍住万泽的肩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万泽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两人隔空静静地对视着,周围的温度似乎也随之慢慢升高。
陆铭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这么多年商海沉浮,万泽的勾引实在算不上高级。因此他没有太在意,抬腕看了一眼表,医生就快到了。
一晃神,万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跨坐在他身上,双手环过陆铭的肩膀,闭上眼睛俯身贴近陆铭的唇。
陆铭拼命压抑将人丢出去的动作,黑漆漆的瞳孔冰冷森然:“滚下去。”
万泽没被吓住,还动作飞快地弓身舔了一下陆铭的唇瓣,双眼迷蒙地看着他:“好渴,我要水。”
和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抢在陆铭的动作之前,万泽更深地吻了下去,两人的呼吸撞在了一起。唇舌纠缠,暧昧的水声在房间里响起。
催/情剂来势汹汹,似乎会产生呼吸感染。
陆铭的气息乱了一拍,动作间领带散开,陆铭将万泽深深抵进了沙发里。
“快点,我还要。”
万泽挺了挺腰,直白地发出邀请。
陆铭的呼吸也变烫了,双眸暗沉,嗓音带着动情的磁性,“你说过自己不是同性恋。”
万泽哪儿还记得什么恋不恋的,此时此刻只想让自己变得更舒服,于是圈住了陆铭的脖子,撑腰坐起来,轻咬了咬陆铭的喉结。
没有比这更清楚的暗示了。
陆铭在此刻发现万泽的手段也并非不高明。
“希望你明天不会后悔。”
陆铭五指深深插入万泽的发间,用力扣住万泽的后脑勺,更重地压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