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将刺客直接给丢到大理寺牢狱中,就安排下属官员彻查此事。自己则是回公廨喝茶看案卷。
“娘,您怎么不查案?”
白桃头都没抬道:“我是大理寺少卿,手下好几十的官员能断案,我为何要去查案?”
“那些官员一个个跟吃白饭似的,苏欢不就是被他们冤枉的嘛。”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将苏欢定性为杀人犯。他只是有嫌疑,衙门一没严刑拷打,二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只需配合调查就行,有何不妥?”白桃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案卷。
“可....”白莹儿还想说,白桃将案卷放下道:“若如你所说,真有人陷害苏欢,那此刻待在大牢中的苏欢是不是很安全?若是放任你们在外,歹人杀人灭口,这事不就成了悬案?”
白莹儿瞬间抬眸,自己怎么没想到这层。对啊,大理寺牢狱坚不可摧,歹人肯定无法进入。
“想明白啦?”
“嗯。”白莹儿上前乖巧的给白桃斟茶。
白桃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案卷道:“苏欢?他怎么改名字,不应该叫苏恒吗?”
“说是为避先帝名讳,将恒改成欢。”
“原来如此。”白桃缓缓点头。
她低头刚写几个字,像是想到什么又问道:“谁告诉你衙门里都是吃白饭的?衙门有自己的办事章程,要都像你似的没规矩,那还不反了天去。”
白莹儿低头小声道:“阿平说得。”
“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没什么。”
看白莹儿这幅模样,玉珏平绝对说过更叛逆的话。
“元宝,平平有没有跟你说过朝廷上的事?”
白莹儿还是摇头,但她那不自然的小表情直接露馅。白桃也不再问她,拿起披风就道:“我有事要办,你去玩吧。”
白桃一路赶回谢府正好碰到芙蕖出府,她道:“那孩子怎么样?”
“毒已经解了,无大碍。”芙蕖拉了拉药箱的背带道:“我去城东看个诊。”
白桃拉过芙蕖来到影壁后:“这么些年你还是孑然一身,真没想过要成个家吗?知远挺担心你的。”
“如今女子可入朝为官,也可入学。我开办的医学虽说学生不是太多,但也想倾尽全力让这世上的人远离病痛。”
她叹了口气道:“至于成家,我没时间,也没那精力。”
“替我谢谢陆姐姐的关心。”说完就要离开。
“诶,芙蕖。”白桃追上去,二人刚到门口就见谢昭下马。他把缰绳交给仆从,提着衣袍迈过门槛,还是和年少时一般意气风发,只是比年少时更爱笑。
“我还有事,先走了。”芙蕖挎着药箱低头要走。
“留步。”谢昭指着那匹马道:“西域宝马,又快又稳,日后骑它去看诊....”
“多谢,高头大马我骑不惯,我那头黑驴就挺好的。二位,等我看完诊再来叙旧。”
白桃送芙蕖出府又折回来,见谢昭还在等着自己。
“找我有事啊?”
“没什么,刚收到信,你嫂子过几天回来。”
“不是刚走一个月吗?”
“她有身孕了。”谢昭低下头微微抿唇。
“这是好事啊!”白桃拉过谢昭道:“快把你那破书铺关门吧,要不回陈郡,要不就在我府上修养。”
谢昭点点头:“我们打算在你府上借住几日,等老宅收拾出来就回去。”
“你们一直住下去也无妨。就咱俩这关系还能不让你们住?”白桃突然给谢昭后背一巴掌道:“你这也算老年得子吧。”
“老年?我有那么老吗?”
“建议你把胡子剃掉,不然嫂子一定亲手给你拔掉。好好的一张脸,让胡子给挡个严实。”
谢昭捋了捋胡子道:“这叫文人风骨。”
白桃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七年前瑛城一役北境彻底平定,有木家军镇守五十年内可保平安无事。
谢昭回京后就不再参与任何政事,谢家也交给由谢明管理,他在京城开间书铺,终日里看书画画。
白桃知道兄长心中郁结,谢家将忠君报国刻在他的心中,他不可能,也做不到杀掉皇帝为谢家报仇。如今皇帝战死瑛城,誓死守城这一条就够歌颂皇帝上百年的,即使他又再多错处也不会有人提及,谢家的账无处去算。如此窝囊境遇下谢昭只能将自己封闭起来,做位纵情诗画的闲散公子。
白桃和陆知远都十分担心谢昭会这般颓废下去,直到谢明派人送信说谢家长辈有意为谢昭议亲。
这封信给白桃提供了思路-为谢昭讨媳妇!
有佳人作陪,谢昭也许能从过去抽身出来。
白桃认真想了想,自己所知道的与谢昭有过交集的女子一共就三位,芙蕖、吕湫以及秦秋池。正好这三人还都未婚,白桃就将心中所想告知陆知远。
陆知远微微点头觉得白桃的想法可行。
可二人对谢昭到底喜欢谁起了分歧。
白桃认为谢昭一定对芙蕖有意思,而陆知远却认为谢昭喜欢的是吕湫。
“绝对是芙蕖,你忘了吗?谢昭为了芙蕖可是和乌玄大打出手!争风吃醋诶。”
“我看是你忘了,谢昭只所以与乌玄动手那是因为乌玄私入内宅,不是乌玄去找芙蕖。”
白桃撇撇嘴道:“那吕湫更不可能,她可是废我哥内力的罪魁祸首。”
陆知远发表她的想法道:“眼神,谢昭看吕湫的眼神骗不了人。你想想,谢昭要是真怪罪吕湫的话,就他那脾气能让吕湫跟他一年多吗?”
“那...”白桃想反驳,但仔细回想一下,谢昭对吕湫态度确实有些不对劲。
白桃摆摆手道:“咱们猜也没用,干脆我去找芙蕖,你去找吕湫,先问问她们的意思,至于我哥的想法不重要。”
二人分头行动。因为芙蕖经常看诊的缘故,白桃去到医馆没找到人。干脆就到对面茶楼喝茶,等了快一个时辰,芙蕖没见着倒是看到街上的陆知远。
“知远!”白桃招招手。
陆知远坐了过来道:“没等到芙蕖?”
“看你这一头汗。没找到吕湫?”
她微微一笑有些尴尬道:“找到了,只是跑店铺准备东西走得有些疲累。”
白桃为她倒了杯茶,就听陆知远道:“纳彩送什么合适?按我家那边习俗会送雁,不知你们北方有何习俗?”
“咳咳。”白桃差点被茶水呛到,她抬眸道:“现在纳彩有些早吧?我哥还没同意呢。”
“他同意什么?”陆知远眨眨眼道:“是帆弟要娶亲,让我去女方家纳彩。”
“哦,对,帆弟早前确实说过这么个事。谁家姑娘啊?”
“吕湫。”
“咳咳咳。”白桃这会儿真被呛到,她顺了顺胸口道:“什么?”
陆知远递过手帕道:“我也没想到。帆弟也是今日才说。”
白桃微微摇头,陆知帆简直就是翻版的小谢昭,这吕湫的审美还真是统一。
至于芙蕖,她明确表明没有成亲的打算,回答完白桃的问题后继续低头配药。
白桃红娘梦到此戛然而止,陆知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只能说有缘无分吧。”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从未被白桃考虑过的秦秋池竟然会跟谢昭走到一块。
她师父寅青庄主教给她一套针法,据说可助谢昭恢复内力,就这么二人扎着扎着感情越来越深,水到渠成的走到一起。
也不知是庄主的针法不管有,还是二人只顾着谈情说爱,谢昭的内力恢复了三分之一,并未恢复到最初水平。不过他本人都不在乎,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至于二人的缘分,也许从秦秋池带上谢昭的人|皮面具、谢昭顶替秦秋池的身份开始就分不开了。
白桃后来想想,自己在寅青山庄养病的那半年,俩人好像就有些苗头。
关于这门婚事,谢家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秦家是没落世家,秦秋池本人也拜入江湖门派,更是位登台的戏子。谢家长辈根本就看不上秦秋池,但看在秦家与伯爵府有姻亲,又是谢昭亲口提的要求,商量三天的谢家长辈终于在谢昭以退族谱的威胁下同意这门婚事。
婚事在陈郡大操大办起来,崔卢王谢、各个世家、寅青山庄、各大门派都来道贺,就连皇帝也亲自送上祝福。
成亲后的谢昭没那么阴郁,不过他还是不肯入仕为官,守着书铺读书卖画,偶尔被往日同僚拉去校场指导下枪棒功夫,生活也乐得自在。
“真好!”白桃嘿嘿笑了笑。
“傻笑什么?”谢昭抬手就把白桃的思绪敲了回来。
“我都三十好几了,你不能再打我头呢!”白桃护着脑袋道。
“你就算八十,那也是我妹妹。”谢昭抬手就将身后兵器架上的枪扔给白桃。
白桃抬手接住道:“干嘛?”
“看看枪法如何。”他也拿了把枪飞身就刺过来。
白桃灵巧地躲避他的攻击,回身一击刺向谢昭。谢昭飞身躲开,被刺中的兵器架轰然坍塌。
谢昭微微勾唇像是对白桃枪法有些认可。
这时屋内传来争吵的声音,二人同时停下手,就听玉珏平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紧接着木美文冷着脸走出来,她看了眼谢家兄妹手中的长枪道:“呦,美人纫针势?”
“拨草寻蛇势!”兄妹二人齐声反驳道。
木美文头也没回径直离开。谢昭指着她的背影道:“她冷嘲热讽几个意思?你惹她了?”
白桃回头看向屋内,叹了口气道:“继母难当啊。”
她把长枪扔给谢昭,自己则是进了屋。
玉珏平立马拉过被子蒙到头上,白桃微微笑道:“方才跟母亲吵架都能拉下脸,怎么不敢见我?”
被下传来瓮声瓮气的解释道:“男女有别,我刚才在换衣服。”
“小崽子,还挺讲究。”白桃背着手转过身道:“我不看,你换吧。”
身后传来簌簌的穿衣服的声音,白桃歪了歪头道:“还没好吗?”
“稍等。”玉珏平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裳。
“这么慢吗?”白桃踮踮脚又在催促。
“好了。”
白桃这才回过头,她靠在床帮道:“说吧,为何要与你母亲争吵。”
“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是镇国公家的林县主。”玉珏平低着头道。
白桃微微皱眉,她之前就感觉暗中有人挑拨玉珏平,此刻他说出这话更加证实自己的猜测。
“这话谁给你说的 ?”
“你问这干嘛?”他抬头盯着白桃,少年的眼神明亮又坚定,白桃还真有一瞬间感觉被震慑到。
她微微笑道:“平平是聪明的孩子,有些人的话信不得。”
“我方才哪句话说错了?”
“都没错。”白桃坐到床沿边,柔声道:“但你不能这般对木美文,你母亲对你的疼爱,大家有目共睹。”
她见玉珏平不说话,拉过他的手道:“别人话你都信,为何不信姨母的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玉珏平愣愣的摇头,白桃为他掖着被子道:“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打猎,就像小时候那般,好不好?”
他瞬间来了精神,笑得很甜:“好。到时候我为你打只老虎,做个虎皮褥子。”
白桃微笑的点头,果然还是个孩子,这般好哄。
她又道:“但我有个前提,不能再这般对你母亲。好不好?”
玉珏平收住了笑,他垂下眼帘过了片刻才点头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