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请木美文来到花园就坐,木美文就问起事情的经过。
“洪辰帮?兵马司衙门无人?”木美文微微皱眉,与白桃一样发现其中的蹊跷。
“金吾卫已经过去,想必余孽逃脱不掉。”白桃倒了杯茶道:“世子打死刘国舅一事,朝廷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刘家要说法,陛下就算再想护着阿平,最后迫于压力也会让三司会审。”难得见木美文脸上显出担忧。
“刘国舅不是平弟打死的。”白莹儿突然出现在两位长辈身后。
“您看。”她从怀中掏出手帕,打开静静躺着两根银针。
“这是从刘国舅尸体上找到的,平弟打他的那几下根本就不致命。”白莹儿解释着。
木美文接过手帕仔细研究着细针,而白桃却问道:“谁准你去验尸的?你知不知道刘家憋着劲儿要整你的,你这不是给人家送把柄吗?”
白莹儿的眼圈瞬间红起来:“这世间还分不分黑白?平弟没有杀人,岂能被污蔑。”
“可你没有官身。”白桃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是没有官身,那有官身的仵作也验不出来。”
“你还敢犟嘴!”白桃这次是真生气,她直接站起身。
木美文捏着银针插嘴道:“那日宫中宴会都有谁?”
白莹儿抹了把泪道:“皇室宗亲,各家官家小姐们。”
她又补充道:“哦,对了,花魁也是被此物所杀。”
“花魁?”木美文捏着银针放在烛火前细细查看。
白桃也盯着此物,端头有针鼻,这分明就是个绣花针嘛。
国舅与花魁皆是被这针所害?
可这两人的身份云泥之别,凶手难不成是同一人?
用绣花针杀人?
白桃见木美文看的认真问道:“看出什么名堂吗?”
木美文瞥了眼白桃道:“论起武器来,你们谢家人不应该更有话语权?”
白桃微微点头道:“明日我就去打听一番。”
翌日,白桃与白莹儿来到一间书铺门前,书铺处于闹市之中,质朴的装饰与繁华的街道有些格格不入,却不失风雅,满屋的书画字墨让人眼花缭乱。
“老板。买画!”白莹儿探着脑袋喊道。
不一会儿从里间走出一人,儒生的常规打扮,衣角却掖在腰间,给人干练潇洒之气。
“姑娘家怎生得这么大嗓门。”
“大哥,早上好。”白桃行礼问好。
白莹儿上前就挽住谢昭的胳膊道:“这不是怕舅舅在里间听不见嘛。”
“大哥这几天卖出去多少画阿?”
谢昭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最近一幅画都没卖出去,于是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道:“前几天程朗找我讨教几招,我去了校场就没开张。”
谢昭端来茶盏道:“知远怎么没来?”
“春上官评,她们吏部忙得分不开身。”
白莹儿拿出手帕直接讲正事道:“有事请教舅舅。”
谢昭低眸看了眼道:“两根绣花针?”
“绣花针?”
白桃与女儿对视一眼,随即又看向谢昭道:“就只是绣花针?”
“你不认识吗?”谢昭觉得奇怪,就算白桃不再需要缝衣浆补,也不至于不认识绣花针吧。
白桃看着手中的针微微歪头道:“我一开始也觉得它是绣花针,但已经有两人死与此针,总不能真是绣花针吧?”
“就是普通的绣花针。”谢昭说得斩钉截铁,他将手帕还了回去道:“我觉得你们该去问大夫。”
白桃偷瞟了眼谢昭,又见他这个店铺冷清,语气带着丝撒娇道:“左右大哥也没事,就跟我一起去查案呗。”
谢昭摆着手拒绝白桃的邀请,这时走进来位客官打算买画,并且对谢昭的画作大夸特夸,夸得白桃都觉得此人是顾来的托。
谢昭看向妹妹满眼得意之色。白桃见状也不再打扰他,带着白莹儿离开了书铺。
白莹儿拿着银针道:“正好我师父在,问问她?”
“嗯,回府。”
白桃刚要转身离开,敏锐的察觉到呼啸而来的风声,她一把推开女儿的同时也闪身躲避。
那快箭朝着书铺飞去,与客人讲解画作的谢昭抬手便接住暗箭。转手便甩了出去,紧接着东边墙壁上直愣愣掉下一人。
白莹儿飞身将此人擒下,看到他手臂处的纹身道:“又是洪辰堂。”
“带走。”
白桃领着中箭刺客经过书铺时,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谢昭抿嘴笑着挑了挑眉。
买画的客官这才回过劲儿来,方才的暗箭可是擦着自己头皮所过。他看向谢昭的长大嘴巴,本以为是位卖画为生的书生,竟然有如此功夫?
谢昭指着墙上的话继续介绍道:“这幅镇守瑛城,客官以为如何?”
“栩栩如生,仿佛亲临其境。”他又问道:“先生这身功夫了得,难道曾在现场?”
谢昭缓缓点头道:“瑛城一役,我在场。”
客官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他立马掏出两锭金子道:“画,我买了。”
“我的画不值这么多钱。”他并没有接下对方的金子。
“不不不,我不仅要画,还要这里面的故事。”他拿出本册子给谢昭,不好意思的笑道:“拙作。”
谢昭狐疑的翻开册子,那人在一旁解释道:“小可姓胡,就爱走街串巷收集些民间故事写成杂剧。”
“话说西王母千秋寿诞,群仙皆至.....”
“女御史?”谢昭抬眸,这人竟然把白桃的故事编成杂剧,白桃还成了天上的神女下凡尘?之所以下凡是为了与王母打赌女子为官一事?
谢昭觉得略显荒诞,不过将主角写作神仙托生在杂剧中倒也常见。他快速翻到最后几页。
“....五色明霞照九天,一尘不染归仙界....”白桃假死在刑场时,确实大片云彩散开,阳光普照。这点竟然还能对应上飞升仙界?
那人还在旁边讲解道:“女御史以身殉道,证明女子亦可为官,她与西王母打得那个赌,赢了。”
“.......”
“这本子卖得可好喽,不然城东的御史庙哪来这么多香客?”
谢昭只觉得嘴角微抽,怨不得此人随手就拿出金元宝来,合着靠这本册子卖了不少钱。
“先生考虑的如何?”
“你要买什么故事?”
“瑛城之战。”他看向墙壁中央的那副画道:“传闻先帝为守瑛城死战不退,护下北境。等援军赶到时,先帝独举大楚王旗,闭息而人未倒.....这若是编成杂曲......”
谢昭揪着这人的衣领直接给他丢出去,转身就将门关上。
“诶诶,价钱好商量!”他不停的拍着门。
谢昭背靠门,目不转睛地看着墙壁上的画。
瑛城一战打得万分艰苦,岂能交给此人胡乱编排。
皇帝巡视北境,恰逢边境两国再次联手奇袭瑛城。
.....
瑛城独特的地理位置让敌军很难攻不进来,也同样困住自己。
此城是入楚地的关键断不能放弃。据此再北一些便是雍城,守此城的正是木家军,她们的境况比瑛城略好一些。
众将士决定弃雍城而护瑛城。
连续数天大雪落下,敌军疲软不堪,大楚便派出五队人马乘机突袭出城与木家军汇合,交代军情夹击敌军。本来计划皇帝混在五队人马中突围离开,可皇帝却坚决留守瑛城。
等木家军赶到时已经是三日之后,此刻敌军已攻入城中,援军的到来虽解瑛城之困,但城中已是横尸遍野、满目苍夷。
谢昭跟随木家军来到瑛城,见着惨状心中不由得悲痛万分。
不远处猩红的大纛随着阵风猎猎作响,而它底下是无数兵士的尸体,想来是为护此旗不倒。谢昭走到大纛下,却没想到最终护佑大纛不倒的竟是皇帝,他双眼紧闭,身子却站立笔直。
谢昭伸出手去,皇帝早已闭息。他颤抖的将手收回来,有些不愿相信此事已经发生。
皇帝驾崩与战场,对内对外都不是好事。
秘不发丧是谢昭与木美文最终商议的结果,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朝中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眼线,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木美文当机立断将整个木家军交给谢昭护卫北境,自己带虎贲军回京助九皇叔稳住局面。
谁当皇帝就成了当下最迫切的问题。皇室宗亲聚在一起对此事进行讨论。按理谁不想当皇帝啊,可这帮玉室宗亲就略显叛逆,他们对当皇帝似乎不太积极。
岁数大些的宗亲不想那么快发表意见,他们精着呢,就怕自己推举的人与登基的人不同,到时候被记仇。
一时间大厅安静极了。
玉清丰摇着扇子率先打破平静道:“九弟监国数年,劳苦功高,皇位....”
“不不不。”九皇叔连忙打断他的话道:“我懒散惯了,皇位不适合我,真的。”
玉清丰又扭头看向旁边道:“珏磬以为如何?”
“我?”他看了眼九皇叔,微微摇头道:“让我打仗可以,当皇帝还是算了吧。堂叔莫要拿我开玩笑。”
九皇叔点头道:“阿磬淳厚老实,确实不太适合。”
玉珏磬甚至还跟着点头附和。
玉清丰摇头笑笑,拿扇子指着自己道:“那我当。”
众人皆惊讶的抬头,永昌王确实是除了九皇叔,宁王外与皇室最近的一支血脉。只是他那纨绔名声在外,真的能管理好国家吗?
玉清丰可不是说着玩,他已经谦虚礼让过,可排在自己前面那两位明显对皇位不感兴趣,既然如此那这皇位就该落到我玉清丰的头上。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宗亲都不服纨绔为帝。玉清丰也不给他们较劲儿,只是问道:“你们不想我为帝,那可有其他人选?”
宗亲们也推不出其他人选,甚至还有人想推出九皇叔家的小世子。
就这样玉清丰登基之路阻碍连连,幸得陆知远帮忙。陆知远也是有私心的,她想让木家军出仕来重现陆家百年之繁荣。
最有资格当皇帝的九皇叔还是老规矩-维|稳,并未交出手中的兵权,但也绝不给玉清丰添乱。
玉清丰混迹京城多年,多少也有些人脉势力,在这些人的帮助下他总算荣登皇帝宝座。
是日,玉清丰登基为帝,国号康宁。
永昌王玉清丰,不是清风明月的清风,而是清庙之器的清,丰功伟绩的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