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夜间就已经平息叛乱,但赵菲一直拖到了第二日下午,才来得及与两位原始股东开会善后。而会议一开头,便被穆祺直接告知了他与刘礼上一次的决议,并强调这是最终结论,不需要再争论什么。
赵菲并不矫情,没有费心搞三辞三让那一套虚文,虽然也说自己惶恐不胜,但到底是慨然承担了下来。
解决完人事问题,赵菲也不啰嗦,开始详细介绍前几日收尾的结果——大乱方定,清理市面、搜捕乱党、排查底细都需要时间;而赵菲放下心后,干脆将一切事务托付给下面,自己痛痛快快的去睡了一觉。
等到一觉醒来,事情已经有了极大的进展——在昨夜一片混乱,朝廷似乎已经大厦将倾的当口,许多黑手终于忍耐不住,跳上台面全力梭·哈;而现在棋局已毕胜负揭晓,他们的筹码输了个精光,人也被顺藤摸瓜,尽数投入了诏狱。
幕后黑手的谋划精妙绝伦,本人却实在是一泡烂稀,用不了两次刑就吐了个干干净净,除了组织乱党的具体谋划之外,还有不少意外收获。
【废帝搓麻:有个被逮捕的刑部员外郎吐了口供,说他们也是迫不得已,被金人的后手挟持着办了脏事。先前死的几个大臣也并非自杀,而是被他们拿捏住了家眷,威逼利诱着活活吓死,甚至干脆毒死的……而指导这几个动手杀人、掩埋痕迹的暗探,据说就直接听命于金军中某个姓秦的贵人。】
【穆小七:姓秦?!】
【海豹吃我一矛:卧槽,这个贱·种该不会是——】
不必疑虑什么了,系统能容许刘礼说出“贱·种”这个称呼,那说明这姓秦的比贱·种更为下贱,千刀万剐,亦不足惜。纵观整部宋史,能在道德水平上达到这个段位的,还能有谁?
这消息石破天惊,让穆祺都呆了片刻,一时反应不能。说实话,任何一个筹谋抗金的人,都不可能没有想过料理秦某人的办法。但他们委实也没有想到,这样近似于关底**oss,或者最终结算特别奖励的人物,居然半途便跳了出来!
【废帝搓麻:这也怪我不小心。从口供来看,姓秦的必定是早有谋划,在有序撤退之前,已经在汴京城中撒下了大量的暗子。我们仓促进入,没有来得及清理……】
这样的引咎自责,其实也没什么道理。金人的挑拨离间,固然是祸乱迅速爆发的因由;但抗金路线上不可缓和的矛盾,才是双方必须摊牌的根本。朝廷大政不过人和钱。赵菲要想继续北伐,就不得不向官僚、向地主、向暧昧的中间派伸手,这是免不了的。
甚至说难听些,矛盾及早爆发,还有些好处。真要是投机者与中间派隐忍不发,拖到整兵出征时来这么一次,损害只会更大。
当然,矛盾归矛盾,能敏锐的察觉到宋军的矛盾并迅速利用这个矛盾,则是秦某人独一无二的本事。
若以事后的角度看,秦某人挑选的时机(宗相公病重)、找到的抓手(大臣暴死,以及两个乡主的案子)真能算是算天衣无缝,难以抵御;宋军内部矛盾被点燃后冲突加剧,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彼此火并女真人坐收渔利;差一点也是镇国公主被逼妥协,宋人再无北伐斗志,金国可以轻松保住黄河以北,安享荣华。至于赵菲会否幡然醒悟,痛下决心,硬生生咽下这剜心刺骨的痛苦,全力推动北伐?
——拜托,他秦桧好歹也在宋朝混了那么几十年了,别的不了解,还能不了解赵官家的做派么?
赵宋官家是那么有种的人么?他秦会之怎么不知道呢?
所以,除非姓赵的真发生了什么不明所以的变异,否则秦桧的谋划胜算极大。这一点阴谋所能取得的战果,怕不是比一次正面决战还要大得多。
只能说,做贱种也是要有几分能耐的,秦某混到千古罪人之首,其心计之刻毒阴损,实在难以匹敌。即使三人组全力挽回,仍然在这贱种手中吃了老大的亏——而且恐怕是铭心刻骨,万难忘却了。某种意义上说,连赵菲妹妹的两条性命,送得都不算冤枉——普天下能够抵挡住秦桧的腐蚀与诱惑的,能有几人?!
高手一出万人辟易,双方刚刚一交手,他们便被扇了这么一个无大不大的耳光!
当然,一时的胜负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却是阴谋中透露出的危险气味。秦会之居然能一手主导金军主力撤退、煽动汴京变乱这样的大事,说明他已经在金国高层取得了相当的信任。往后主导对宋的战事,那各色各样的下贱招数,恐怕就是数不胜数了。
天下之大,有谁能敌得过这样的暗算?
赵菲也很有自知之明:
【论阴谋权术,我是万万不能与秦某人比较的。以己之短击人之长,非死不可。】
局势很明显了,你要在秦桧之面前玩弄什么厚黑权术办公室哲学,那估计最后连怎么被杀全家的都不会知道。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条意料不到的道路。
【废帝搓麻:阴谋胜不了只能用阳谋,还得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无可挑剔的阳谋。老七,你那里的现代书籍收藏,应该是我们三个人当中最多的。】
【穆小七:……你要什么?】
【废帝搓麻:我要土地改革纲领,我要民兵手册——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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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下了狠心后再无挂念,或者是跨过了某个心理的门槛后念头通达,赵菲这一次的动作迅速了很多。汴京之乱平息后的第二日,她便在岳飞韩世忠的陪同下视察了在此次宫变中效忠于自己,效忠于抗金路线的部队,并当众宣布了两件大事:
第一,施行土地改革,并从皇家做起;即日起没收一切皇室田庄及宗室土地,按照贡献大小分别赐给有功的将士。今年先在皇家的田地上试点,从明日起一切投靠金人涉嫌叛变的官员地主都会被没收财产田地,同样按照此例分配;
第二,号召九州一切的义民组织起来,抗击金人。朝廷明白无误向天下宣示,如今抗金是一切举措的中心,她本人也愿意与所有愿意抗金的力量联合,并愿意给出最大的诚意——现今抗金的力量中有不少是当日造反过的农民军,但没有关系,只要你抗金有功劳,就算是将赵宋的祖坟给刨了,官家一样不会在意!
两张圣旨轰动上下,并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向外流布扩散。不过五六日的功夫,城外潜伏的金人探子就已经拿到简要,快速送往了北面。
这样的消息照例是由投降的宋人先行过目。而彼时秦桧之正盘坐榻上,仅仅看了诏书一眼,便大惊坠地,连声招呼:
“快动手,快动手!立刻出兵!绝不能让南方将这事情办成!”
呼喊几次周围毫无动静,只是愕然对视而已,秦桧愣了一愣,才终于反应过来:先前为了麻痹宋军挑拨内斗,是他力主撤军,并将渡河的器具一口气全烧了个干净!
没有这些器具,如今再想渡河,少说也是大半年后了!
秦桧的脸色骤然惨白,几乎言语不能。他仰头望着屋顶,半晌后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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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