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小事 第6章 徐杳

我走进一家便利店里买点东西吃。坐上窗边的高脚凳，两条腿下空空的，反正没人认识我，随意地晃荡。我常常因为身形的娇小，而被人误认成小孩。

玻璃外灰蒙蒙的天气，很是压抑。虽说是这个地方冬天的常态，但如此细致地去体悟和观察这种天气，我还是第一次。空气质量堪忧，过去两年还有人对此抱有不满，时不时骂一骂，看来真把这里当家了，而这类人最近也很少再出现，到今天估计全都妥协了吧。

吃完简单的午饭，我决定今天的跟踪就到此为止了。没办法，我下午还得回学校讨口饭吃，我有课要上。

走出便利店，再过一个街口有公交车，我低着头走，刚巧撞见徐杳和那个男人。确实太巧了些，我们面对面都愣了两秒，尴尬，她尴尬的表情很特别，竟然会稍微翘起嘴角，然后我移开视线，镇定自若地走掉。

如果这也算行踪暴露的话，那就暴露了吧，正面看见她和那个男人如此亲密，我就恶心得想吐而无法再作出其他心理反应。我哪里会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波澜，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把她删掉了。我压根没有接收到她后悔发给我的道歉，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再次添加我回来呢？她的自尊心，看来比起我来，也高得不分上下。

我回到学校后，简单备了下课。都是些早就教得乏味的东西，这几个题型，无论教多少次，总有人会错，但占分又不小，所以只得陷入重复的循环。学生中半数都对我不大恭敬，真正令他们恭敬的是数学本身，无论换成哪个老师都不会改变，数学这一科让他们异常头疼的事实。

上完两个班的课，我还得批改作业，连日几天的缺乏睡眠导致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改完作业后开始犯困，晚餐也不想吃。但我没打算回家，我会一直等到晚自习结束，为想问问题的学生提供方便。

我趴在办公桌上想小憩片刻却根本不可能睡着。徐杳和我面对面尴尬时的表情，快把我的心给闹死了，她的难言之隐完全被我撞破，所幸我的表情是平淡的，至少我没有作出会伤害她的那种，惊讶的表情。没错，我跟踪了她，但我没有伤害她。我不可能伤害她，我顶多只能伤害我自己，我残害了自己的道德，我不再是个干净的人了，我是个跟踪狂。

张枫洁的手机里存了无数条徐杳的日程路径，全是铁的罪证。

睡不着，心想着刷一下微博吧，打开手机却看到微信右上角的一大堆红点。极度抗拒地点进去，我只看见了新朋友那里有一条消息。这？我其实预感可能是她，点开，确实是她，又加我干什么呢？我不明白。因为我想弄明白，所以我点了同意。

只见她紧接着说，对不起，那天她心情很不好，才说了那种气话，没有故意针对我的意思。气话？好吧，虽然我根本不那么认为，但最终先删掉她的仍然是我。我说，没关系，我不介意。过了一分钟，她问，今天看到的是你吗？接着她又补充，哈哈哈别误会那个男人是我爸。他不可能是你爸，他只有一个宝贝儿子。

真是个不会掩藏自己的傻孩子，我心想，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呢？就算你有必要解释，也要向一个对你更了解，或者说，向你有把柄在她手上的人解释。

我说，哦哦，是你父亲啊，你们父女关系挺不错的嘛。她没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而是说，张老师，您今天到那边去也是为了看新的展子吗？我说，不，去给学生补习而已。回答得不掩饰敷衍，此刻我的心境是，被发现了跟踪也无所谓，因为我不想伤害她，事实上我本来就什么都没做。

徐杳估计也读懂了我的心不在焉，又对我道了一次谦，较真而礼貌的性格，不论她的履历如何，她都是个值得尊敬和善待的人。我继续表示谅解。她好像仍然过意不去，但我知道这已经到了她自由的边界了，她不可能再接受我的邀请出来，她也不可能真正地获得我的原谅，就像假设她知道我的罪行之后，她也不可能原谅我。

但她忽然说，张老师您，其实不是去做补习工作，而是在跟踪我，对吧？

小徐也是人精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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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徐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