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女月老 第25章 25

“而这本书，将是你打开大师之门钥匙。”

“钥匙？”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这本《葬爱》。大概是觉得钥匙的比喻有点抽象，鲁西伸出食指费力的比划了几下，自言自语着

“阶梯？诶不对不对…敲门砖？啧，差点意思……”

忽然，他灵光一闪地大喊，瞳孔因兴奋而放得老大

“传送门！对对对，这本书可以称作是通往神府的传送门！”

“传送门？”

我不太相信地嘟囔着，低头细细打量起这本书来。

这是本扫一眼就知道上了年头的“古董”，且保存得很差：彻底变黄了的白底封皮上画着一朵抽象的血色玫瑰花，像是从中老年表情包里面抠出来的，玫瑰花也因时间由血红变成了较深的暗红色，显得脏不拉几的。左侧用被不明物质沁成了乌黑油亮的麻线装订着，而书的右上角竖着写着醒目的砖红色大字——葬爱。

字体土得如同PPT里的艺术字：微微倾斜，略带阴影，中间还有被闪电劈裂的效果。粗略翻了翻，里面居然还用的是晦涩难懂的文言文！

“第一回：愿君如解意，相思不负卿。”

……看来以我目前的文学造诣，是很难跟上此书的内容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全书皆为徒手抄卷誊写，且字迹娟秀工整，鲜有错字别词。虽看不懂内容，不过光凭这行云流水的书法，倒也可称得上赏心悦目了。

“你先随便选一页，记住你选的页数，然后把书递给我。”

“要变魔术吗？”

“变个粑粑！”鲁西白了我一眼。

“让你选一页，好作为你和天宫的连接点，我还变魔术，我变……”

“错了错了，师傅别念了，我选第77页。”

闻言，鲁西卷起书就照我屁股上打去

“一共才五十多页你选77页！”

一番折腾，最后终于选定了第19页。鲁西不耐烦地将书翻至19页，接着拽过我的手，拍在了书页上。

“闭上眼睛。”

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能量从书本传至指尖，接着缓缓流遍全身，酥酥麻麻的，还带点痒。

“现在睁眼吧。”

缓缓睁开双眼后，竟发觉自己正身处于一片奇特的黑暗中，面前坐落着一个规模颇大的徽式古宅。周身的黑暗浓郁如盖，仿佛吸走了所有的光线。

抬头望天，星辰璀璨，月儿浑圆，却没有一丝光亮洒落下来，贴图一样印在漆黑的空中。

在安静得渗人的空间中，只有白墙青瓦、雕梁绣户的古宅仍清晰显现出干净大气的样貌。虽形同古迹，却莫名给人以亲切之感。

我走近至古宅红棕色的木门前，墙壁上的隔窗中隐隐有光透出。

“这里是？”

正要上前推门，还未抬手，大而厚重的木门竟自动向内打开了。顷刻间，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面而来。这香气如烟似雾，轻柔地包裹住每一位到访之人的感官，如同一团淡金色、有实体的云朵。

定睛一眼，原来庭院中，种着一株硕大的桂花树。

此刻正值秋初之际，桂花树正盛开着满树的金光。夜风拂过，清雅又甜美的香气，一浪接一浪浪地轻柔拍打心房，竟有丝绸般柔滑细腻之感。

桂花树的树干十分粗壮，需得七八人才能勉强环抱。向上望去，枝叶苍翠，树冠茂密，而且许多枝条上还系了红色的绳布。仔细观察后能发现，系着的绳布的颜色并不一致，且主要分为两种颜色：较深的深红色，以及色号极正的正红色。

满月的光辉投过层层密密的树冠，温柔地涂在院内青色的石板上。如碎金样的桂花，自在地沐浴在如水的月色中，用柔枝轻柔挥舞着红色的袖带。

此番景象让人心醉神迷。

“树上系的是姻缘结，而且是由历代月老亲自促成的。它们代表着月老们的功绩，也代表着荣耀与责任。”

鲁西的声音凭空传来，但四下望去，却不见其人。

“别找了，我没跟你一起过去。在你去之前我略施法术，让我俩可以保持意念通话，所以有话便直接在脑海中说与我即可。”

说着，脑海中传来鲁西自嘲的轻笑声

“而且，想去我也过不去。”

鲁西解释说，每个神仙的神域只有神仙本人、从属神使及被邀请者可以踏入。

“像月老这种类型的神仙，是断然不会带他人进入自己的神域的。”

“为什么？”

“因为这棵树。”

“这棵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走到树下，好奇地用手轻轻摩挲着桂花树的树干。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真如此，树干特有的触感，再加上万籁俱寂、只闻风声的环境，让人心头浮现出强烈的神圣感。这感觉如同怀揣圣火漫步于至暗之中，如将圣洁之水清撒于蒙尘之处。

如一种使命，一种责任。

如同生命最终的意义。

心中生发出无限敬畏，却犹如止水般平静。

难道此树真有什么奥秘玄机？

“你听说过世界树吗？”

闻言，世界树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名字：扶桑、德拉希尔……不过每种文化里，世界树的作用都是类似的：诞生并支撑世界，同时还能作为神明的居所以及通天之路。

“你面前的这棵，就是世界树的分支。”

其实，世界树的本质是愿望的集合体，其和天理同道同源。

人们的祈愿，首先将汇集于世界树内，然后经由世界树将不同类型的愿望分流至位于各路神府中的分支中。神仙从神府内的“世界树的分支”处抽取愿望，并助祈愿者达成许愿，从而尽到神职。祈愿达成后，最终成果将被点缀于枝干之上，这也会间接地滋养世界树，让其更加茁壮，从而能承载更多的祈愿。

“颜色深一点的姻缘结是上上任月老结下的，而朱红色的那些…”

鲁西的声音难以觉察地暗淡了一丝

“是翎月结下的，小丫头就喜欢那种大红大紫的颜色，说什么这样才惹人欢喜。”

说到这，鲁西不由得叹了口气，声音也不受控制的改变了些许

“不是所有神府都有世界树的分支，必须此神具有达成愿望的能力才行。像我、萧阎这类平日里没什么人向我们许愿的神仙，神府内都是没有世界树的。”

世界树是神仙权柄的终极象征，也是天理的具象。久而久之，神府中有树的和没树的，在仙界竟也模糊地分出了两派：“天树派”和“少树派”。有树的自认为其神职要更贴近天理，便自觉高人一等；没树的认为世界树只是维护天理的道具。

这种明里暗里的思维差异，再加上防止外界对天道的干扰的目的，以及神仙的职业自尊作祟，世界树的分支渐渐演变为除了自身之外，外人不可轻易碰触的禁忌。

“我没跟过去，也是为了避嫌。而且”

鲁西一下子振作了起来，他从鼻子里发出长长的轰鸣，如同蓄势待发的割草机。

“姐才不稀罕那种费力不讨好的破树呢！”

啧，一听就是羡慕得要死。

不过，面前这颗如此外表和存在意义皆可谓美丽的树，竟也引发了争端。

恍惚间，我仿佛能看见一名女子在树下忙碌的身影。

“翎月姐……就是在这里履行了很多次的神职吧？”

身为“天树派”的翎月，是如何与“少树派”的鲁西、萧阎毫无嫌隙的呢？

……如果某一天，待我真的完全熟悉月老的工作后，翎月是否将再度踏入轮回、转世投胎？

“是啊，你这个第三任月老都上任了，真可谓时间如流水啊！”

属于翎月的光辉荣耀，此刻正静静地挂在枝桠之上。如此多位曾经与其同舟共济的知心好友，无数轰轰烈烈的铿锵过往，一一封藏于这颜色极正的朱红之中，仅有风来之时才会发出微微声响，如同低语。

亦如叹息。

我与鲁西难得默契地一同沉默下来，此刻，只有猎猎舞动的红色、沙沙作响的绿色、默默摇摆的金色以及缓缓流淌的银色。

“翎月！”

在这听闻不见虫鸣、连风声都显得分外喧嚣之际，一道急促的惊呼划破了极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