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队的装甲货车排成一列,缓缓驶入格林霍特。巴巴图斯站在车顶,双手叉腰,享受着围观人群投来的目光。他的视线扫过聚集的居民,眼底掠过一抹快意。他喜欢这种感觉:英雄的凯旋,胜利的光环。
每辆车上都堆满了交易品,而队尾的那辆战车更像是移动的杂物堆——吞噬者残骸、辐射生物尸体,还有些来路不明的机械零件,零散地堆在一起,散发着腐蚀的铁锈味和未处理干净的血腥气。运输队长巴巴图斯站在车顶,手里挥舞着一面旗帜,头盔都挡不住他脸上挂着的得意笑容。即使他心里清楚,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废土的残骸上,每一次欢呼都有多少生死间的挣扎埋葬在沙土中,他还是愿意相信,今日的丰收是属于他们的。
“丰收啊!”他对着空中比了个大拇指,“格林霍特的英雄又胜利归来了!”
“别喊了,整个格林霍特都知道你活着。”鬣狗从他脚下的车窗中探出头,一只手捂住耳朵。
巴巴图斯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朝她摆摆手:“哪天你得试试站在车顶上,这种风吹在脸上的感觉绝对让人飘飘欲仙!”
鬣狗缩回车舱,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我还是更喜欢这里,能看清路的视野。”
战车的表面布满了刀痕和灼烧的痕迹,某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被腐蚀的金属直接剥落,露出内层的骨架。车厢内,破旧的武器和受伤的队员挤作一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机油的味道。
夜行鸟站在医疗部的门口,看着巴巴图斯这幅自我陶醉的样子叹了口气,在内线给安娜发了条信息。她的目光落在车队最后那辆冒着浓烟的货车上,心中有一丝不安闪过。
她知道这些人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生死搏斗。废土上的每一场战斗,都不仅仅是对敌人的厮杀,更是对自己的无尽折磨。吞噬者的学习速度比任何人预料得都快,它们会记住弱点,会调整战术。上次它们直接掀翻了整个车队,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夜行鸟仍然记得那次回来时,空无一物的车厢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气息。
虽然这支运输队无数次顶着死亡的暴风于废土上穿梭,但每次回来都难以让人想象他们再不久后将要再次出击,拖着满身洗不掉的血和灰烬。而威胁从未减少,他们的下次出发,谁知道会不会成为最后一次。
“回来得倒是挺快,巴巴图斯,这次怎么没躺在车斗里被拉回来?”夜行鸟打量着他的机翼,自从上次改造以来,运输队的总体效率上升了不少,但巴巴图斯向来是个能折腾出新状况的天才。
巴巴图斯跳下车,落地时用手向她比出一个射击的动作:“夜行鸟,我可不像某些人,每次出门都得带个维修队,我是靠实力打回来的!”
“实力?”夜行鸟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车队,“是指那辆发动机还冒烟的货车里头装着的五个伤员,还是蛆虫那个缠满绷带的脑袋?”
巴巴图斯哑口无言,干笑两声:“这……都是战斗的痕迹!是胜利的象征!”
乌鸦座从空中滑翔而下,阿格拉布精准地落在车队旁边:“你带回来的破铜烂铁顶多能卖点钱,这才是战利品。”她兴奋地向夜行鸟展示一个精巧的装置,阳光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们捡到了这个,我猜是主城落下的无人机核心!”
“好东西。”夜行鸟点了点头,又瞥了巴巴图斯一眼,“比某人拖回来的废铁有用。”
“哎呀夜行鸟,你这是嫉妒我!”巴巴图斯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说到底,你的武器和装备还不是靠我们运输队辛辛苦苦运来的!”
“那倒是,谢谢你们没有不小心丢掉我的弹药。”夜行鸟头也不回,径直走向货车。
巴巴图斯看着夜行鸟的背影,满脸的挫败。他扭头看向鬣狗,抱怨道:“她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在外头所向无敌!而她只能窝在办公室里头填病例!“说着又开始往外掏他捡到的宝贝们。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阿格拉布。这玩意儿你见过几次?拿去技术部,分分钟能升级武器系统。”
阿格拉布翻了个白眼:“希望技术部不会因为这些破玩意儿再骂你一顿。”
医疗部的大门缓缓打开,装甲车一辆接一辆停在门前,运输队员们相互搀扶着走下车,卸下装备,开始向医务人员报告自己的状态。医务人员迅速围上前,检查着每一名队员的状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气氛,夹杂着柴油燃烧的气味和辐射的隐隐刺痛。
巴巴图斯第一个冲进医疗部,大嗓门震得医护人员们纷纷回头:“队长今天可是一点伤都没有!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安娜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目光扫过他:“你很健康,巴巴图斯。引擎温度稳定,机翼磨损在可控范围内。恭喜你,终于学会了在到达极限前刹车。”
巴巴图斯立刻得意地挺胸:“当然,我可是运输队的王牌!”
安娜走到他的检修位旁,将数据线插上他后脑的接口。她点点头,语气难得带上一丝满意,却也不多给巴巴图斯好脸色:“稳定性提升了12%,没有在飞行中失衡;磨合度也增强了8%。看来你对上次的改装适应的不错。”
“那还用说!我可是单枪匹马碾过了三队掠夺者脑袋,又一枪爆了吞噬者的头!”巴巴图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
安娜淡淡一笑,没有回应他的夸张描述,而是转身对洛蒂说道:“可以准备开始下一阶段的改造,把B计划提上日程。”
“嘿!为什么是B计划,我还配不上你的最优计划吗!”
“A计划是你现阶段磨合失败后,用来维持你生命体征的备用项目。”安娜对巴巴图斯挑了挑眉,“运输队长,需要我现在给你连上呼吸机吗?”
“不用麻烦了!谢谢——”巴巴图斯连忙摆手,罕见地主动打开机舱任由医护人员把探针放入体内。
“洛蒂,现在就去。”
“明白,我会和技术部协调。”洛蒂点点头,低声补充了一句,“希望技术部还记得你救了他们的车。”
“他们记不记得无所谓。”安娜的目光停在运输队其他成员身上,“只要这些车能带回我想要的东西。”
拉德卡正在调试一台矿血泵,鬣狗带着检测臂环径直推门而入,将一把破损的鱼叉枪放到她的工作台上。
“帮我修修。”鬣狗简短地说。
拉德卡皱起眉看向她:“不许带着医疗设备乱跑!而且你知道维修窗口在哪吧?出门右转两百米,别来烦我。”
“知道。”她仍然站在原地,双手插在战术背心的口袋里,目光平静。
“那为什么不去?”拉德卡瞪着她,语气里带着一点怒意。
“因为他们修不好。”鬣狗回答得理所当然,嘴角微微上扬,“这东西只能你修。”
拉德卡叹了口气,妥协地低头看了看这把鱼叉枪。这是一把看上去已经使用多年的老式武器,但有些不常见的组件,主体由强化钢制成,枪身布满划痕,枪口处的滑轨已经生锈。枪身身侧还挂着收不回去的破损线缆,显然经历了无数次的拉伸和回收。
“这玩意儿被吞噬者吞过了?”拉德卡一边观察,一边嘀咕,眉头越皱越紧,“你到底拿它干了什么?绞盘烧焦得像是在火炉里烤过!”
鬣狗站在一旁,表情淡然:“咬住了一只飞扑的吞噬者,它被击中后还在加速。”
拉德卡带上了放大镜:“这种速度下还想修正路径,烧了都算好的,万一处理器过载,你的脑袋也会烧。你再这么用,迟早得把整个系统烧穿。修是修得了,但我警告你,再有下次这玩意儿只能拿来钓废铁。”
鬣狗却不为所动,轻轻抚过枪身:“它很棒,只是有点累。”
拉德卡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她:“所以你特意带过来,是为了炫耀你的猎物?”
对面的武器大师勾起嘴角:“不,我只是想让它还能救我第二次。”
拉德卡被噎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行吧,但下次你能不能早点拿过来?再晚点,这玩意儿就真只能扔垃圾堆了。”
她先拆下鱼叉枪的外壳,露出复杂的内部结构,里头全是烧焦的碎肉。拉德卡脸色越来越难看。废土的环境已经够严苛了,这些经过多次改造的武器早已超负荷运转。而鬣狗居然用这把枪硬扛住吞噬者的冲击,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回收装置的钢缆卷轴上卡着一块变形的金属碎片,显然是被高速回收时强行拉入的。拉德卡低声嘀咕了一句:“鬣狗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活着回来。”鬣狗突然发声。
拉德卡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什么?”
“我说,我想活着回来。”
“下次再这样,你的脑袋可救不回来。”
鬣狗却只是轻轻拍了拍枪身,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所以才需要你修得更好。”
拉德卡用小镊子小心地夹出那块碎片,顺手把它扔到一旁的废料盒里。接着启动焊接笔,对受损的回收齿轮进行精密修复。一旁已经完成检查的吉娜靠过来,手里捏着一块洛蒂的小饼干,好奇地问:“这玩意儿看上去跟报废了一样,你为什么不给鬣狗弄把新的呢?”
“武器库有一万把鱼叉枪,但没有一把能比得上它,”拉德卡头也没抬,语气不耐,“经过多次改造的特制武器,即使是原设计师本人也不一定能还原出它的所有结构,我可不想让她带着一把废铁去打吞噬者。”
她调试着精准制导系统,手指轻轻滑过连接到制导模块的导线,这东西会直接连上鬣狗的脑部处理器。拔下整个芯片,取出备用模块更换进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像是早已熟悉武器的每一个细节。她用手轻轻转动调节杆,精准制导模块重新亮起绿色的光芒,投影出一片清晰的瞄准界面。
拉德卡将鱼叉枪递给鬣狗:“试试,还能不能用。”
鬣狗将数据线连接到自己的处理器后启动测试模式,转向窗外的一块金属板。鱼叉一声呼啸,精准击中移动目标,板面还在震颤中,鱼叉已经回收并重新发射,再次穿过另一块更快的板子。
闲逛到附近的巴巴图斯在一旁目瞪口呆:“你连瞄准都不用?”
“回收线的张力平稳,速度也正常。”拉德卡点头自语。
“它的速度不能低于目标的移动速度,否则会被反击。”
拉德卡看了她一眼:“所以这次你想让我调整到多快?好猎人?”
“比它们的极限速度再高一点。”
巴巴图斯看着鬣狗轻松收回鱼叉,忍不住抱怨:“你这枪比我的还先进!我要是有这种东西,早就把那群吞噬者揪过来当晚餐了。安娜,也给我造一个吧!”
鬣狗只是敲了敲枪壳:“你要是用它,回收线恐怕早就被你绕成蜘蛛网。”
夜行鸟干笑两声:“别担心,巴巴图斯。就算给你这种武器,你也会把它当撬棍用。”
不服气的运输队长挥着手:“那是因为这枪的问题,我身体和这玩意不契合罢了。”
拉德卡调试的手顿了一下:“它确实只认鬣狗。精准制导系统需要处理器信号匹配,如果换个人用,只能算是一根大号弹弓。”
“安娜!拉德卡嘲笑你的得意之作只会玩弹弓!”
鬣狗没有理会她的会长,只是转身离开前补了一句:“谢了,拉德卡,今天结束之后我请你喝一杯。”
“千万别是防冻液,”拉德卡嘟囔着重新拿起探针,“我知道你这一趟赚了不少。”
巴巴图斯又回到了大厅,他夸张的声音在医疗部回荡:“然后我就风驰电掣杀进中心,把他们的战车全部掀飞!”他大声说道,吸引了周围几名护士的目光。
“然后呢?”有人忍不住问道。
“然后?”巴巴图斯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然是他们拱手献上补给,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听上去很精彩。”吉娜靠在墙边,语气充满调侃,“可是我记得你又控制不住速度,在沙堆里摔了个倒栽葱,还是阿格拉布把你拔出来的。”
“咳,那是……失误!失误!”巴巴图斯脸色一红,“我一站起来就打飞了两个劫匪。”
夜行鸟捧着一小堆她挑选出来的材料走过他身边,冷冷地扔下一句,“下次再带回来一堆废铁,我会建议技术部给你开个废品回收站。”
“你总是这么挑刺!”巴巴图斯气得直跺脚,“有本事你跟我比一次,看谁带回来的东西更多!”
“有意义吗?你带回来再多垃圾,最后还得让我帮你把能用的捡出来。你赢不了,巴巴图斯,还是省点力气吹牛吧。”
医疗部里一阵哄笑,巴巴图斯嚷嚷着,“你等着,我会赢过你的!”
明卡尔在一旁凑过来:“队长,你上次带回来的车轴卡住了维修窗口。”
医疗部笑声更大了,连一向冷漠的安娜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运输队和医务人员的互动越来越自然,彼此的距离也逐渐拉近。然而,当一名护士调侃要跟着运输队出去冒险时,巴巴图斯正准备拍胸脯答应,夜行鸟抢先说道:“他要是在你车上能坚持五分钟不呕吐,我就承认你是运输队的英雄。”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闭嘴。”
夜行鸟冷笑着回应:“哼,那天最好不要让我睡过头。”
安娜站在一旁,手指轻敲着手臂,目光扫过忙碌的场景,语气淡然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自豪,“医疗部一直在发挥它应有的价值,让这些人……暂时不那么无用。”
洛蒂笑了笑:“难得呀总管,你这话真煽情。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有一天修不好这些人了该怎么办?”
安娜不再看向那群欢笑的人们:“那就造些新的出来。”
日暮时分,运输队的装甲车被安置在维修区,医疗部渐渐安静下来。拉德卡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她看着从鱼叉枪中替换下来的废件,嘟囔了一句:“希望那东西真能如她所愿。”
然而,她的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巴巴图斯那些浮夸的故事,还有鬣狗小声的道谢。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真是一群疯子,但至少这些疯子还会回来。”